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M市,交通大學。
人事處的中年女人詫異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你要找成禾成教授?”
馮裕微笑:“是。”
“找他有什麽事嗎?”女人神色有些警惕。
“一點私事。”馮裕兩手合十禮貌道,“拜托了,給我他的地址或者號碼。”
女人公事公辦還有些為難:“對不起,成禾已經從我校離職,入職時的資料按規定全部封進了檔案室。”
馮裕來之前想過這件事有點兒難辦,畢竟一個大學教授的聯系方式在公共平臺應該都是能搜到的。
可馮禧卻叫她親自來。
她将準備好的一卷錢往女人面前推:“幫幫忙。”
不是很多錢。
但利用職位之便得到好處是每個人都會犯的錯。
好處不分大小,也抗拒不了。
女人神色從容地把錢撥進抽屜裏,從電腦的人事資料庫中找到成禾,抄下地址和號碼。
“不一定還住這裏,聽說只是他在本市的住所,但我想…我想他應該沒走。”
馮裕:“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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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欲言又止:“你找他是為了別人,還是為了自己?”
“嗯?”馮裕眨了下眼。
“如果是為了別人,我勸你不要去,他人脈很的,你們可能鬥不過他。”女人見她毫無退縮之意,嘆了口氣叮囑,“如果去要小心點,別被抓住把柄,也不要動他屋子裏奇奇怪怪的道具,髒得很。”
馮裕若有所思地攔了輛出租車。
地址是一棟獨門獨院的別墅,院門是關着的。
這會兒是傍晚了,她朝裏面張望的時候,路過的鄰居說成教授出了遠門,過兩天才回來。
“去哪裏了?”她問。
鄰居:“說是什麽考察吧,帶了兩個學生,我不太清楚。”
馮裕只好發消息給馮禧把這個情況說了。她在手機上最近酒店訂了房間,在外面吃完飯後準備和女朋友聊電話,巧的是被馮禧的電話攔了。
她搶先一步說:“要不我明天先去海市,談妥了再來?”
“不用去海市了。”馮禧說,“你也別在M市等,把付一聲的情況寫在紙上,塞他家門縫裏。”
“我有他的號碼,不過沒撥通,不知道去的什麽地方,犄角旮旯麽沒信號?”
“沒必要別用電話聯系,免得後面麻煩。”
“行。”馮裕笑了一下,又很快收起了笑,“海市怎麽不去了,你要放棄?”
“不是。”馮禧低聲說,“他哥後天手術,你回來陪着他。”
馮裕:“啊?!”
怎麽都沒想到奧斯丁這個作妖又狡詐的家夥會主動提出捐腎,震碎了她的濾鏡。
不要說她了,明朗也是滿心狐疑地旁敲側擊。
他對奧斯丁的好感在那晚被偷襲後散了幹淨。
VIP病房。
明顯被問煩了的奧斯丁靠坐床頭,享受明朗投喂葡萄。
“能不能別問了,我已經不需要分化了!”
明朗:“那是為什麽?”
“這是成年人的交易,你們說的江湖規矩,懂嗎?不要問,專心點伺候我。”奧斯丁張嘴,“啊——”
還江湖規矩,死老外嘴巴難撬得很。
不知道和馮禧達成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才能這樣高興。
明朗沒好氣地丢下葡萄串,剝根香蕉往奧斯丁嘴裏塞。
“我去看看我哥。”
奧斯丁吐掉香蕉,差點連葡萄都哕出來,氣急敗壞道:“我是一個有逼格的零,怎麽可以吃香蕉呢?該死的!我讨厭香蕉!”
明朗一個人坐去了樓梯間。
從早上簽了接受捐腎同意書開始,心裏就不是很痛快。
這明明是件開心的事。
有些煩躁地點了根煙,明朗給馮禧發短信:【你在做什麽?】
馮禧:【上班。】
明朗冒出了問號:【不是易感期嗎?沒在家?】
馮禧:【打了抑制劑,暫時沒事。】
看完這條消息,男人的電話打了過來。
明朗一慌,連忙摁滅手裏的煙,接通:“怎麽了?”
男人拿氣音笑了下。
明明先發消息的人是自己,又反過來問他。明朗一拍額頭:“就想問你忙不忙。”
“不忙。”
“哦。”明朗掐大腿肉,疼得龇牙咧嘴壯足了膽子問,“我能見你嗎?”
“現在?”語氣意外。
“晚、晚點我過去。”明朗忙道,“如果因為信息素不方便,不見也可以。”
“嗯,你先等等。”男人好像有事要忙挂了電話。
明朗失落嘆氣。
好在一個多小時後,男人電話又打了過來:“裏面沒車位,我在對面馬路。”
“你過來了?”明朗吃驚,回頭看睡覺的明游,小聲說,“等着我。”
人一出去,明游便睜開眼睛,虛弱地下了床,去窗邊往下看,很快看見明朗朝醫院外面跑。
那期待又急切的背影,明游已經很多年沒看到了。
地上落了一地泛黃的葉,明朗上車的時候又有些許被卷進車底。
他撓着被吹亂的頭發,有些腼腆地沖男人笑:“原來等等是這個…這個意思啊。”
馮禧好笑:“今天是怎麽了,總結巴。”
明朗被那個“今天”弄了一個大紅臉,底氣不足地狡辯:“我這是凍的。”
雨後氣溫直線下降,外面又濕又冷,明朗出來得急忘拿外套,就一件單薄的長袖T恤,冷得嘴皮子都不利索。
馮禧伸手往後抓了個紙袋子,裏面是一件霧霾藍的圓領毛衣。
昨天路過商場,進去逛了幾個男裝店,後備箱還有一大堆。
總覺得這些衣裳以後肯定會用到。
明朗脫掉T恤當場換上,很給面子。這瞬間倒叫馮禧的目光無處安放。
他脫掉衣裳露出雪白身子的那刻,馮禧就低下頭看手機,發現餘光仍能瞥見,又偏過臉看車窗外。
馮禧覺得他膽子變大了,不會在自己面前避嫌了。
有點讓人意外,心情也變得不錯。
“我好了。”明朗笑得很憨。
馮禧轉頭看他,然後也笑了起來:“吊牌沒摘,我幫你。”
明朗擡了一半的手又落回去,湊過去低下腦袋。他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甘草和薄荷混香。男人的手落在後衣領上摸索,雖沒碰腺體,但手指仿佛帶着格外灼人的溫度,燙得腺體又麻又癢。
“抽煙了?”馮禧将摘下的吊牌放在手邊的車門置物槽裏。
“有點事想不明白,我一根都沒抽完。”明朗老實交代。
馮禧打趣:“沒抽完是因為想明白了麽?”
“你讓我抽完一包,我都不可能想明白。”明朗望過去的眼神裏帶着渴望。
無需詢問,馮禧稍加揣測就知道他想不明白的事情是什麽。
“明天手術我可能來不了,馮裕會陪你。至于無關緊要的事,想不明白就不要想。”
明朗神情微黯。
“還有…”馮禧一頓,聞到車裏陡然波動起來的Omega信息素。
“還有什麽?”明朗遲遲聽不見下言。
馮禧屏住呼吸,擰着眉頭沉下了聲音:“監控的事也不要管,我會處理。”
明朗生着悶氣一時沒吭聲。
越來越多的信息素凝聚,易感期的馮禧本就敏感,幾乎是強忍着控制自己正常說話:“回去吧。”
明朗生氣下車,想了想還是不甘心,趁着拿T恤的機會問:“你過來就是為了交代這些事?”
受毫無收斂的信息素影響,馮禧眉頭擰得愈發深,也因此走了一下神。
這表情看進明朗眼中就是男人在不耐煩。
特地過來給他驚喜,還給他準備了暖和的毛衣,把他的心裏惹得不上不下,現在又滿臉不耐煩。明朗将車門重重一甩。
砰地一聲,馮禧被震得閉了下眼,抓緊方向盤,不解地望向他氣勢洶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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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和病人約好,馮禧大早上七點鐘就來了診所。
病人剛到,帶着一個行李箱,舉止不便,一只胳膊打着石膏。
他和馮禧的爸爸是熟人,也很相信馮禧的醫術。他今天約的是針灸,緩解多年來頭疼的老毛病。
馮禧将最後一針撚進太陽穴,勾手指叫來一個小護士,指着已經睡着的病人,小聲吩咐兩句。
回了辦公室,他點開馮裕幾分鐘前發的微信:【他們準備進去了。】
他回:【嗯。】
馮裕又說:【明朗簽同意書的時候手都在抖,你不要安慰一下?】
【這個手術風險不小,安慰無濟于事。】馮禧說。
她發來問號和感嘆號:【你不要吓我!魏承岚他們全科的醫生主任都進去了!連麻醉師都是主任級別的親自上陣!】
馮禧按了按眉心:【我現在是站在一個醫生的角度理性看問題,不是家屬。】
馮裕嗤笑:【你想做人家屬,人哥哥同意麽?】
馮禧:“……”
死丫頭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場手術很成功,明游和奧斯丁都相安無事。
術後半小時,兩人都醒了。
明游虛弱得沒一會兒又陷入熟睡。反觀奧斯丁雖沒了一只腰子,但除了冒虛汗,精神倒是和之前毫無二致,指揮起馮裕毫不手軟。
馮裕氣得牙癢癢,心裏卻在真的感謝他。
“你哥什麽時候來看我?”奧斯丁對着手機翻譯說。
“他連他男朋友都不看,別說你了。”馮裕說完,又抓起手機重複了一遍。
“他們交往了?”奧斯丁驚訝後自豪道,“肯定都是我的功勞。”
馮裕無語又好笑:“是,你是大功臣!要不要給你頒發證書獎杯啊什麽的?”
“這就不必了。”奧斯丁高深莫測,“只要馮禧跟我走,我這腎就捐得值。”
後面的話奧斯丁沒有對着翻譯軟件說,馮裕沒聽懂,她準備去明游那邊看看,卻見明朗一臉失神地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