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術後十天，明游已經能正常吃清淡的食物，看護降成二級。
明游飯後就着明朗端的水杯把抗排異的藥給吃了。他看着弟弟不說話時總顯出落寞的側臉，有句話很早就想問。
“吵架了？”
明朗愣了一下：“啊，什麽吵架？”
“我說馮大夫。”明游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見過馮禧，“他一直沒有來過？我還想見見他。”
“他診所忙。”明朗袒護說，“不過很關心你，每天都有和魏醫生聊你的情況。”怕他哥不信又急忙補充，“魏醫生說的！”
“我說什麽了？”魏承岚出現在門口。
說曹操曹操到，明朗尬得腳脖子都僵了。
明游笑回：“在說馮大夫。”
“哦，馮禧啊。”魏承岚好奇地問明朗，“他最近忙什麽，怎麽不過來轉轉，我幾天沒聯系他了。”
明游：“……”
明朗抓了抓眉毛，想一頭撞死算了。
“魏醫生。”明游這時突然開口，“我們家小朗有點事想當面請教一下馮大夫。”
“哥？”明朗一臉懵。
“這完全可以啊，你的情況是馮禧一路看着來的，我和他是哥們，不必忌諱誰。”魏承岚大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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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游詫異：“馮大夫和魏醫生差不多年紀？”
“他比我大幾個月。”
明朗彎下身子小聲道：“那天的女孩是他妹妹，叫馮裕。”
“我還以為她是醫院裏負責心理疏導的。”明游恍然大悟，滿臉歉意地解釋，“聽你們說馮大夫醫術很好，又有醫院離職的經歷，所以我一直以為是個大叔。”
這是他抗拒的主要原因。
他覺得自己的弟弟被一個老男人算計了，而且那張照片也無法判斷年齡。
魏承岚噗嗤一笑，看了下表時間：“我先下班了，今天晚上不是我值班，有問題打我電話。”
“好。”明游忙碰了一下床邊的明朗，“請魏醫生把我弟弟帶上。”
“不行，你一個…”明朗搖頭。
“有事我會叫護士。”明游催促，“快去，我現在睡一覺，你可以晚點回。”
“走吧。”魏承岚笑道。
明朗只好拿上外套，下去上了魏承岚的車。
魏承岚沒急着走，而是給自己點了根煙：“等會兒，老毛病了，不抽開不了車。”
“嗯。”明朗理解。
“來一根？”魏承岚問。
“不了。”
避免和上次在車裏一樣被馮禧揪住這事打趣，明朗還是覺得不抽得好。
這麽想就有一種馮禧對自己影響很大的感覺，兀自一樂。
被魏承岚發現：“覺得馮禧怎麽樣？”
明朗回神：“他人很好。”
“适合談戀愛嗎？”魏承岚煞有其事地說，“我有一個表弟可喜歡他了，暗戀了幾年，準備挑個日子表白。我前幾天也問了老馮，他還沒回我。”
明朗吃驚臉：“男的？”
魏承岚：“都表弟了，當然是男的。”
“哦。”明朗神色古怪，想到什麽說，“他沒回就是拒絕，你勸你表弟換一個搞。”
魏承岚差點破功：“沉默不是代表默認嗎，默認就是同意呀。”
明朗沒底氣再駁。
這一路魏承岚時不時瞥一眼他苦惱沉思的樣子，心裏憋笑快憋出內傷了。
下班高峰期，整個萬民街全是電動車和人，顯眼的幾輛轎車寸步難行。
魏承岚說：“你先過去，我停了車就來。”
“好。”明朗下車。
不知道這個時間馮禧他們吃過晚飯沒有，明朗心裏琢磨着，加快了腳步。
這時看到幾個人洋洋灑灑地進了一家小酒樓。
前面的是馮裕和一個女人。
後面是馮禧，走在他旁邊的男人和他勾肩搭背，兩個人有說有笑舉止親密。
不多時，魏承岚進了巷子發現他：“杵這兒幹嘛？”
明朗慢半拍回神：“那是你表弟？”
魏承岚心說我有個屁表弟，順着望過去——小酒樓的一層是全景半落地窗式，那四個人此刻在一樓的臨窗桌位。
馮禧和那個男人坐一起，身體挨得極近，那男人故意撞馮禧的肩，打情罵俏似的。
“吃飯不叫我們，可惡啊。”魏承岚一把抓住明朗的手，“砸場子去！”
明朗當然做不出砸場子的事來，途中幾次想要掙脫魏承岚，但都失敗了。他本來以為馮禧手勁大是天賦異禀，沒想到做醫生這行的手勁都挺大。
兩人一出現，那四人不約而同都愣了愣。
馮禧視線落在兩人纏在一起的手上，眼底的笑意淡了幾分。
明朗因此以為是自己的出現讓男人不高興，連忙從魏承岚手中掙脫。
魏承岚順勢一松，沖那男人張開懷抱：“好久不見。”
“小魏！”趙景宇起身抱他。
他們都是認識的？
這個認知讓明朗一下子無所适從起來，趁他們寒暄，便想溜之大吉。
“老板！”不知何時離桌的馮裕抓住他胳膊，沖吧臺那邊道，“還有沒有包間？”
明朗稀裏糊塗地被抓去包間。這期間馮裕和另一個女人一左一右帶着他。
他愣是沒溜成。
進去後還被這兩個女人推着坐在馮禧的旁邊。
“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錢倩。”馮裕道。
“你好，我是明朗。”明朗想起被張金耀綁架的事，“上次謝謝你。”
“客氣什麽，都是自己人，叫我小倩就行了。”她說完沖馮裕擠眼睛：你哥心上人？
這一眼的意思，在場的只有馮裕懂，連着點了幾下頭。兩人笑着繼續咬耳朵去了。
“你不夠意思啊，回來就找老馮，也不告訴我！”魏承岚口吻算賬。
“才到才到。”趙景宇無可奈何地解釋，“下飛機就來了，凳子沒坐熱呢又出來吃飯。不信你問老馮！”
馮禧不睬兩人，問間隔了差不多一個位置的明朗：“哥哥怎麽樣？”
本來以為男人不會搭理自己，明朗心不在焉地走着神，反應過來朝馮禧湊近，問：“說什麽？”
馮禧抿了下嘴角，想說你臉上有根睫毛，準備幫忙拿下來，遲遲等不見男人說話的明朗退開了。
馮禧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掄了一圈回自己臉上，罕見地做了一個撓頭的動作。
明朗奇怪地看了看，總感覺男人剛剛想打他。
吃飯途中抽起了煙。
趙景宇每個人抛了一支，這已經是他抛的第二輪了。
現在明朗面前有兩根煙，他見馮裕和錢倩都在抽，自己不抽就是個另類。
于是也準備點一根。
可剛拿了一支還沒送到嘴裏就被旁邊的馮禧劫走了。
明朗一臉問號，賭氣似的将第二根咬住。
馮裕把自己的打火機扔給他，下一秒收到馮禧的眼刀子。
“明朗。”馮裕拉正主墊背，“等下唱歌去嗎？”
明朗婉拒：“我回醫院。”
“叫馮禧送你。”她說。
“不了。”明朗飛快瞄了一眼好像沒聽他倆說話的男人，“我自己打車過去，你們玩你們的。”
馮禧抽完了煙，将褲兜裏的車鑰匙拿在手上，嘚，嘚，嘚，一下一下地點着桌面。
明朗全當馮禧無聊。
過了會兒他把剩下的半支煙抽完，上一秒按滅煙蒂，下一秒馮禧就站了起來。
站得太突兀，他的起身變成一種條件反射。
明朗：“……”
另四人：？？？
“先走了。”馮禧離席。
這應該不包括我吧。明朗抱着僥幸的心态準備等會兒走。
“明天見。”魏承岚對他道。
得，被趕鴨子上架了…明朗準備坐下去的腰直了起來，幹笑着打過招呼跟出去。
他一出去，等候在門邊的馮禧立刻抛來一樣東西，他下意識接住，發現是車鑰匙。
而馮禧已經去吧臺買單了。
這之後上了馮禧的車完全屬于迫不得已，但也順理成章，明朗手握車鑰匙沒有反抗的餘地，也沒有拒絕的機會。
馮禧把他下一秒說什麽做什麽拿捏死死地，他的計劃總被扼殺在搖籃裏。
明朗氣餒了一路。
他認為自己該做出反抗，要強硬點，所以下車的時候，他準備撂下什麽狠話，可馮禧不按套路出牌，也下了車。他往醫院走，馮禧鎖了車也往醫院走。
他停下來回頭瞪人：“你跟着我幹嘛？”
這麽長時間不來，總不會選在今晚看望哥哥。
他的詢問沒得到馮禧回答，馮禧仿佛不認識他似的，目不斜視越過了他。
一路到了住院部樓下，馮禧終于停下。
明朗忍不住諷刺：“怎麽不進去了？沒關系，我把我哥哥叫醒就可以了。”
馮禧看着他：“進去吧。”
說的好像只是為了送他到樓下，明朗心裏燒起了一把火，火苗蹭蹭地向上漲。
他頭一扭進了醫院，沒走幾步又氣勢洶洶地殺回去。馮禧站在原地沒動，還往嘴裏塞了根煙。
“馮禧，你什麽意思？”
再不問清楚，他就要瘋了。
馮禧沒立刻作答，摸出兜裏的打火機準備點煙。明朗上手直接把他的煙奪了，攥進掌心碎成了段。
馮禧一頓，烏黑的眸子看向了明朗，按開的火苗就在他下颌前迎風跳動。
明朗絲毫不懼：“這段時間你照顧我，關心我，我需要你的時候你總會出現，想盡辦法救我哥，問都不問我的意見給我們付醫藥費，又帶我回家睡覺又給我買新衣服，又、又親我又教我道理！你為什麽做這些？今晚必須說清楚！”
“你想要得到我什麽樣的回答呢？”馮禧的語速有點慢，每個字都落地清晰。
挺平靜的語氣，很正常的反問，可明朗感覺到了質問的味道。
“我…”他怔了怔，不确定地問，“你做這些，難道不是因為喜歡我？”
“是。”馮禧非常幹脆，“可又能代表什麽？”
明朗剛為他承認喜歡自己而高興，聽見後面的話又不确定了，有些迷茫地說：“我怎麽不明白你。”
“喜歡要在一起嗎？”馮禧用了最簡潔的提問，然而明朗感覺到了諷刺。馮禧也将他這一瞬間的慌亂盡收眼底，不禁笑了，“你想從我這裏聽到令自己滿意的答案，卻無法肯定自己的回答能否讓我滿意。喜歡是一個人的事，在一起是彼此的事。如果你給不了我想要的，那就不要開這個口。”
他的語氣很溫和，卻給了明朗一定程度上的難堪。
這些話多多少少點醒了明朗，他感覺抱歉：“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現在…好像沒辦法給你什麽。”
“唉。”馮禧垂下眼睛：“進去吧。”
風忽然有點大了，明朗不确定馮禧剛剛是不是在嘆氣。他鼓足了勇氣問：“所以你這段時間不來看我，是因為你決定放棄我了，去喜歡別人嗎？”
“我怎麽做，喜歡或是放棄，都屬于我自己的決定，旁人的揣測與我無關。”馮禧見他冷得一雙眼睛又紅又霧，不欲繼續聊下去，準備離開時又聽到他吸了一下鼻子。馮禧能做到用“旁人”這樣疏離的稱呼故意刺激他正視對自己的感情，卻做不到讓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生病，“我随便說，你揀愛聽的聽，少一些胡思亂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