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槐花蜜水

“真的不會有事嗎?”

“真的不會有事。”

裴瓊見阿恒哥哥語氣很是确定,心裏的憂愁倒消散了些。

她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趙啓恒說:“阿恒哥哥,我下次若是再同你說什麽很難辦到的事,你一定要拒絕我。”

“我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其實你不答應我也沒什麽。譬如這次的事,我不見憐月姐姐也沒關系,若是因為我見了她,而害了阿恒哥哥,那我一定要後悔死了。”

“人也分親疏遠近,阿恒哥哥對我這麽好,我自然是偏着你的。不說同憐月姑娘見面的事,就說前幾日我請你救她的事。如若阿恒哥哥會因為救憐月姑娘而出事,我肯定不求你救她。”

剛剛和人家好得和什麽似的,此刻連憐月姐姐也不喚了,叫人家憐月姑娘。

趙啓恒心裏一派溫軟,甚至聲音裏都帶着絲笑意,問她:“真的不救了?”

小姑娘聞言,垂下眼簾,支支吾吾地說:“那,那如果不會出事,能救就還是可以救一下的嘛。畢竟憐月姑娘也是無辜的。”

她又馬上補充道:“但是要量力而行。就像這次,萬一憐月姑娘被抓住了,阿恒哥哥你就要遭殃了。”

說到底,她還是不信趙啓恒有能力可以全身而退。

但話是趙啓恒說出來的,是他找了個爛借口,說他不能保證憐月安全,要盡快送憐月走。也怪不得小姑娘會這樣擔心。

接下來,裴瓊就一直板着她白嫩的小臉,像個大人似的,語重心長地同趙啓恒說了一大筐的話。

她生得比趙啓恒嬌小,坐在椅子上也比趙啓恒矮一截兒,仰着臉同趙啓恒認認真真地說話的樣子,實在是可愛。

對着小姑娘關切的眼神,趙啓恒就是鐵石心腸,也化作了一汪春水。

她這樣嬌氣、貪玩又心軟,趙啓恒心想,天下只有自己能縱着她護着她,能滿足她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讓她永遠做一只無憂無慮的小夜莺。

裴瓊說了半天,見阿恒哥哥都一一答應了,才放下心來。她說得累了,要去倒茶喝。

趙啓恒眼珠子都不錯地看着她,見她要拿糊滿藥膏的手去拿茶盞,在她之前就伸手拿走了她的茶盞。

裴瓊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茶盞被拿走,“阿恒哥哥?”

“茶涼了,我去給你端碗熱的來。你的手指也不要亂碰東西。”他怕小姑娘渴着,說完就出去給小姑娘端喝的了。

留下裴瓊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她玩了一下午早都累了,這會兒見阿恒哥哥走了,她連坐也坐不直,歪歪扭扭地靠在椅背上,悠閑地晃着兩條腿兒。

她把右手舉到面前,仔細看了看,還好奇地拿左手去碰了碰上面的藥膏。

涼涼的,黏黏的。

裴瓊的指尖早就不疼了,但隔着一層藥膏,她看不見下面的肌膚是不是還在泛紅,沒敢現在就把藥膏擦了。

此刻太陽正西落,落日的光芒順着窗戶照進來,裴瓊把手指放到光下,藥膏表面還出現淡淡一層光暈。

裴瓊像一只好奇的貓兒一般,在陽光底下轉動着手指,看光暈的變化。她看着看着,又試探性地嗅了嗅藥膏的味道。

藥膏的味道很香,像是混了好幾種花的香味。不過這香味雖馥郁卻不雜亂,聞着還隐隐有些甜。小姑娘沒忍住,小小地嘗了一口。

好甜!這藥膏的味道不像裴瓊平日裏吃的那些糖,格外清甜些。只一點點,就在舌尖化開了,滿口生香。

裴瓊沒忍住又舔了一小口。

趙啓恒端着托盤進來時,恰好看見小姑娘姣好的側顏。夕陽光輝下,她美目半彎,如藏琥珀,朱唇微啓,似點櫻桃。

他的腳步及不可查地頓了一頓,托盤上的碧玉盞卻因為慣性滑了一下,與另一個碧玉盞相撞。

玉石相撞的聲音十分清脆。

小姑娘聽見動靜,回過頭來。可她正偷吃藥膏,嫩白的指節還在唇邊沒來得及藏好,趙啓恒一眼就看見了。

裴瓊見是趙啓恒來了,和一只受驚了炸毛的貓兒似的,濕漉漉的眸子都睜圓了,掩耳盜鈴一般把自己的手背到身後去。

糖糖很乖,糖糖沒有偷吃藥膏。

“糖糖。”

趙啓恒見她手上的藥膏只少了一點點,只是警告性地喊了一句裴瓊的名字,倒沒有說她什麽。

不過裴瓊自己心虛,她想着要趕緊轉移話題。

裴瓊伸出手對趙啓恒問道:“阿恒哥哥,這個藥膏是要一直糊着嗎?好不方便啊。”

“手還疼嗎?”

裴瓊趕緊搖搖頭,一臉的乖巧。

趙啓恒于是帶她去洗手,把那些藥膏都洗掉。

珍寶閣的物件每一樣都做的精細,連一個洗手的銅盆都與衆不同。

只見盆底嵌着一條條銅魚,裴瓊撥動盆裏的水洗手時,水影晃動,那魚兒仿佛活了似的。

裴瓊洗着洗着玩起水來,又把手伸到盆底,去摸小銅魚。

那小銅魚做得很精致,摸起來滑溜溜的,而且每條的形态都不同,很有趣。她玩了好久,水都不熱了。

趙啓恒怕她着涼。

裴瓊玩得正入迷,冷不丁聽到邊上阿恒哥哥問她:“藥膏甜不甜?”

她下意識就回答了甜。

回答完裴瓊就反應過來了,她吐了吐舌頭,同趙啓恒一臉無辜地笑。

趙啓恒卻沒有抓着她偷吃藥膏的事不放,反而同她說:“我剛剛端了兩盞槐花蜜水,比藥膏還甜,此刻剛好喝。”

裴瓊早就渴了的,聽說阿恒哥哥剛剛端來的不是茶,是蜜水,趕緊拿帕子擦了手,把銅魚盆丢到一邊,去喝蜜水了。

裴瓊邊喝蜜水,邊看自己洗去藥膏之後的手。

一雙手潔白柔嫩,上面半點紅痕都沒有了。

“阿恒哥哥,這個藥膏好厲害啊。”裴瓊驚奇道:“不僅沒有把我的手染綠,還把燙傷的痕跡都消掉了。”

趙啓恒給裴瓊用的是冰顏霜。這是消炎止痛,化腐生肌的聖藥。只要一點點,就能令大片燒壞了皮膚很快愈合重生。

“糖糖不用擔心,冰顏霜不會染綠了你的手指。”

冰顏霜向來是進貢給宮中的,在宮外千金都難求一瓶。但裴瓊沒聽說過冰顏霜,所以并不知道它的珍貴。

在她眼裏,冰顏霜還不及她手裏的蜜水兒珍貴,她只要知道自己的手指不會被冰顏霜染綠了就好。

裴瓊捧着碧玉盞,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自己那份槐花蜜水。

這時,外面女掌櫃敲了敲門,說道:“主上,裴姑娘。外面裴府的丫頭問,裴姑娘的首飾挑好了沒有?說是天晚了,裴姑娘該回府用晚飯了。”

裴瓊沒想到已經到了該用晚飯的時候了,她看了一眼窗外垂垂欲落的太陽,回道:“你同他們說,我馬上就下去。”

她忙放下了碧玉盞,推開門要下二樓去選首飾,邊走邊回頭對趙啓恒說話。

“阿恒哥哥我先去選首飾!我同娘親說了是出來買首飾的。玩了一下午,現在還不知道拿什麽交差呢。”

趙啓恒見她慌慌張張的,走路不看路,還要回頭說話,怕她摔着了。

“糖糖別急。我讓掌櫃的給你準備了幾盒首飾,你待會兒直接下去就行。”

阿恒哥哥居然連這個都想到了!

裴瓊松了一口氣,止住了去二樓的腳步。她跑回來對着趙啓恒一笑,眼裏都是喜悅的小星星。

“多謝阿恒哥哥替我想着。”

裴瓊同趙啓恒道過別,在樓下付完錢,就趕着回裴府去了。

寶芙院裏。

裴瓊一回來,就風風火火地讓丫頭們把她買的首飾搬到她房裏。

流蘇見她這樣喜歡,湊趣道:“姑娘都買了些什麽?這麽大的盒子,還裝了好幾盒,姑娘莫不是把珍寶閣搬空了?”

裴瓊也不知道,她随口說了點什麽糊弄過去,又推說自己餓了,讓流蘇和紫雲趕緊擺飯去。

待東西都搬到裴瓊屋裏之後,裴瓊讓其他的小丫頭們也都下去了,只留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裏開首飾盒。

她其實早就好奇得不行了。也不知道阿恒哥哥是給她挑了什麽東西,居然都是用這麽大的首飾盒子裝的。

剛剛她在珍寶閣樓下就想問掌櫃的了,這麽三四盒子的東西,居然只要三四件首飾的價錢。這怎麽可能?

但當着那麽多人,她怕自己溜出去玩沒選首飾的事情暴露,不敢問出口,因此一路憋到了現在。

裴瓊随意開了一個盒子。

這個盒子看着極大,卻只在盒子最上面鋪了一層絨布,擺了一個青玉鳥銜花佩。

她依次打開其他盒子,裏面也只擺了一件首飾。

這麽小的首飾,為什麽用這麽大的首飾盒包着?

裴瓊摸了摸首飾下面的絨布,不經意間發現首飾盒下面還有夾層。

她打開夾層,只見裏面全是她今日在外面玩耍時買來的小玩意兒。

面具紙扇,蜻蜓蚱蜢,泥塑竹雕等一應俱全,都是按種類給她細細分好,包裹好放着的。

裴瓊喜歡得不得了,她将每一樣都把玩了一下,又挑了幾個最喜歡的,藏在自己床邊的小屜子裏。

餘下的幾樣,裴瓊依舊把它們藏在首飾盒裏,準備待會兒讓小丫頭們給她存到庫房裏去。

她剛整理完,外面紫雲就進來了。

“姑娘,已經擺好飯了。”

裴瓊同她點點頭,讓她叫幾個丫頭把她的首飾放好,就吃飯去了。

今日的晚飯擺的豐盛,裴瓊看着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她今日下午吃了那麽多東西,此刻哪裏吃得下?

所以她只是這樣菜翻翻,那樣菜看看,每樣都少少地嘗了一點點,就不吃了。

看得紫雲和流蘇直皺眉,姑娘不愛吃飯可怎麽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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