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槐花恨

夕陽火燒一樣的濃烈,透過窗棂照在裴瓊身上。裴瓊粉白的小臉被照得一片酡紅,仿佛睡得醉了一般。

裴瓊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她睡得太久,有點睡懵了,一身骨頭都酥酥軟軟,躺在貴妃榻上一動也不想動。

流蘇和紫雲不在,外面那些個小丫頭都不敢來叫醒裴瓊,居然就讓她一覺睡到了現在。

裴瓊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才慢吞吞地喊人進來。

幾個小丫頭聽見傳喚,忙進來伺候。

裴瓊懶懶的,不想起床,也不想動,只披了件襖子,依舊半躺在貴妃榻上。

她睡得久了,此刻沒什麽胃口,小丫頭給她喂山藥百合羹,她嫌奶味太重,顯得有點膩,只喝了兩勺就不喝了。。

此時天色已經要暗下來了,裴瓊不覺得餓,讓丫頭們晚些擺飯。她自己坐在貴妃榻上,擁着被子看話本兒。

裴瓊手上是那本《槐花恨》。上次阿芷姐姐來過之後,這本書她就一直放着沒看。今日有興致,她接着上次沒看完的地方看起來。

書裏恰好寫到,槐花精為了救村民,耗費了許多法力,支持不住,在在衆人面前暴露了原形——她的一只手變作了樹枝。

村落裏的人十分驚恐,去寺廟請來了大和尚。大和尚施法捉住了槐花精,一群把她捆在火架上,要把她燒死。

裴瓊看得屏住了呼吸。

怎麽能燒死槐花精呢,她救過全村人的性命,難道他們一點也不感恩嗎?

可後面的故事更讓裴瓊生氣。整個村落,從老到幼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槐花精說話,連槐花精的丈夫也沒有為她說一句話。

槐花精被和尚用法繩捆在火架上,她悲怒交加,發起狂來,抽出自己的貼身寶劍,斬斷了和尚的束縛。

此時的槐花精已經神志不清,見人便砍。大和尚趁她意識混沌之時,再次拿着法器捉她。就在大和尚即将捉到她時,忽然之間,槐花精身上的寶劍金光閃爍,逼退了大和尚,護着她逃走了。

書裏還對這把寶劍有一番注釋,說這寶劍只一尺多長,但通體純金。每一個樹妖來到人間後,均會佩一把這樣的金劍,來躲過和尚的追捕。

裴瓊看得一愣一愣的。阿恒哥哥怎麽沒有一把金劍防身?她從未見阿恒哥哥佩劍,難道真如阿芷姐姐所說,其實阿恒哥哥并不是妖怪?

不對,不對。

阿恒哥哥不是妖怪,怎麽能總是這麽神出鬼沒神通廣大呢。或許是這本書寫錯了。

裴瓊想了半天,還是有些擔心。她想,不管書裏寫的是真是假,以防萬一,她不如送阿恒哥哥一把金劍好了。

反正她冬至準備給阿恒哥哥送禮物,送一樣也是送,送兩樣也是送,不如多送幾樣。

裴瓊打定主意,預備再送阿恒哥哥一把金劍。

可她的庫房金飾雖多,卻沒有劍這樣鋒利的東西,她又盤算着讓紫雲去金鋪子鍛造一把。

不過阿恒哥哥法力這樣高強,一般的金劍恐怕保護不了他。裴瓊記得自己屋裏有一本介紹十大名劍的書,或許可以照着名劍的外形鍛造一把金劍。

裴瓊想着,就要起來去找書,邊上伺候着的小丫頭見狀,忙着幫她穿好衣服。

裴瓊看書向來不用心,此時連那本書叫什麽名字也不記得了,只依稀記得書名裏有一個劍字。

她在自己書櫃下面的幾層沒找到,找了小丫頭搬了大梯子來,要爬到書櫃上層去找。

寶芙院門口,紫雲拿着打好的金片回來。

她見寶芙院裏面十分安靜,一點也不像姑娘平日裏的作風,不知出了什麽事,趕緊拿着金片進了姑娘屋裏。

紫雲一進去,就看見姑娘側身坐在高高的梯子上,一只手扶着梯子,一只手還拿着本書看。她的裙擺散落下來,一雙玉足還懸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好不悠閑。

梯子下面圍了一圈的小丫頭,個個拿手扶着梯子,一臉緊張,想勸又不敢勸。

小丫頭們見紫雲來了,頓時有了主心骨似的,一個個暗暗朝紫雲使眼色,要她快勸勸姑娘。

這畫面,紫雲看着十分驚險,她生怕姑娘晃着晃着,勾到了裙擺摔落下來。

但裴瓊看得認真,紫雲也不敢突然出聲,怕把姑娘吓着,她一個不慎真的摔下來了。

紫雲輕聲喚了幾句:“姑娘,姑娘。”

裴瓊原本是在找那本劍譜,可是書櫃裏有幾本書很有趣,她就坐在上面看起來了。

被紫雲一打岔,裴瓊想起要找劍譜的事,把眼睛從書上擡起來,笑道:“你來的正好,她們不識字,你快來幫我找一本書。”

小姑娘半張臉都埋在書本裏,只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看着紫雲,笑得十分甜。

紫雲被她的笑煞住了,一時間連勸她下來的話都說不出口。

裴瓊想起要找劍譜,就把剛剛看了幾頁的那本書放到一邊,又在梯子上站起來,到處翻找。

她在梯子上動來動去,覺得自己很是靈活,下面的一幹人都看得心驚膽戰的。

紫雲好說歹說,連哄帶騙,等裴瓊在上面找累了,才将她哄了下來。

忙活了半天也沒找到書,裴瓊坐在椅子上,不僅累還渴。她想着,還是遣人去書局重新買一本好了。

紫雲端了熱茶來給裴瓊,見她安穩地在椅子上坐好了,才把自己剛剛在金鋪裏打好的金片取出來給她看。

裴瓊雙手捧着茶杯,一口把整杯茶都喝到了嘴裏,再鼓着兩頰一點點咽下去。她邊咽茶,邊滴流着眼珠子看紫雲手裏的金片。

喝個茶也沒正經。

紫雲生怕她嗆着了,待她把茶都咽下去了才開口。

“姑娘瞧瞧,這金片做的如何,同您想要的是不是一樣?”

裴瓊接過紫雲手裏鍛造得薄薄的金片,确實和她畫得相差無幾,她看着這片金片,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可以出去玩的日子。

把玩了一會兒金片,裴瓊問紫雲:“我那塊黃玉呢,也做好了嗎?”

鍛造一片金片,只要多多給地給那工匠銀錢,一個下午就可以趕着做出來了。可是雕琢一塊玉,還是最珍稀的黃玉,就沒有這麽容易了。

紫雲笑道:“豐大師傅說了,黃玉沒這麽容易雕琢,讓我過幾日再去取。”

反正離冬至還有好些時候呢,裴瓊不急。她點點頭,只是囑咐紫雲別忘了去取。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外面星光漫天,紫雲哄着姑娘把晚飯用了。

用完晚飯,裴瓊在紫雲的幫助下,把那金片仔細地縫到了抹額上,又往抹額上縫了一圈的狐貍毛。

經過娘親的指點之後的抹額果然十分好看,雖然手藝一般,但勝在心思別致。裴瓊看着這抹額,恨不得馬上去正院給娘親看,好叫她明日可以出去玩。

她看着抹額正喜歡呢,外面忽然熱鬧起來。不多時,流蘇就進來了。

裴瓊問她:“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好容易回家一趟,明天早上再回來也來得及。”

流蘇搖搖頭,道:“我那小侄子睡了一天,我回去這麽些時候,都沒見他睜開過眼睛,實在沒意思。我娘又怕我耽誤伺候您,催着我回來。”

流蘇生性活潑,話也多,又同裴瓊講起了自己今日回家聽到的許多趣事。

紫雲在一邊給裴瓊做襪子,裴瓊和流蘇兩人就湊在一起,小動物似的咕咕哝哝,說笑個沒完。

流蘇說完自己回家遇到的幾件趣事,又說起她親眼看見敏榮郡主在隆興客棧大鬧了一場的事。

聽到敏榮郡主,紫雲想起那日珍寶閣的事,頓時連襪子也不做了,湊近了一起聽流蘇說話。

原來流蘇回裴府的時候路過隆興客棧,看到客棧門口有一大群人圍着一輛大馬車指指點點。

馬車前,敏榮郡主站在店門口破口大罵,跟個潑婦似的。

流蘇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陵王妃出了事,被宗人府的人抓走了。陵王府也封了,敏榮郡主只能去她的郡主府居住。可她那郡主府常年無人打掃,陵王妃的事事出突然,敏榮郡主今日只好先去住客棧。

那日珍寶閣的事紫雲可看見了的,她感嘆道:“敏榮郡主竟潑辣至此,住個客棧都能與人争執起來。”

流蘇也不喜歡她,說道:“敏榮郡主那個脾氣,滿京城誰不知道的。隆興客棧真是倒黴,被她這麽一攪和,今日的生意怕是做不了了。”

裴瓊倒不在意這個,她只是有些好奇:“王妃犯了什麽事,怎麽連陵王府都封了?”

這個事情流蘇也不甚清楚,只是在人群中聽了一耳朵,她見姑娘問起,頓時有些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說出口。

流蘇越這樣,裴瓊越好奇,連紫雲都被她吊起了胃口。

見兩人都想知道,流蘇只好很小聲地說:“據說是王妃與府裏管家……私通,被宗人府抓起來了。後來不知怎麽,連王府都封了。”

未出閣的姑娘哪裏能聽這些話,說出來平白污了姑娘的耳朵。紫雲瞪了流蘇一眼。

流蘇很委屈,是姑娘自己想聽的,而且紫雲剛剛明明也是很好奇的。

裴瓊倒不在意這個,不過她見兩個小丫頭都不是很好意思,就岔開了話題,問流蘇還有什麽新鮮事。

流蘇想了想,又說起近日肅王的府邸在擴建。

陛下為示恩寵,特地圈了肅王府邊上的一大塊地給肅王。近日因着肅王擴建王府的事情,京中很是熱鬧,據說王府修得金碧輝煌的,比□□還華麗些。

裴瓊不清楚皇室的事情,也不認得肅王是誰,對這個不甚感興趣,又催着流蘇給她講別的事情。

“姑娘。”流蘇最是八卦,她見姑娘不感興趣,又補充道:“據說肅王生得芝蘭玉樹,又兼氣度高華。那相貌,滿京城的青年才俊沒有一個能同他相比。”

肅王生得再好同自己有什麽關系,難不成還能比阿恒哥哥生得更好?

裴瓊見過趙啓恒,深以為沒有人能比他長得更出挑了。因此她依舊對肅王不感興趣。流蘇只好同她說起別的趣聞。

今日裴瓊午覺睡得遲,晚上一時半刻睡不着,與流蘇說話說到了很晚才睡着。不過她惦記着做完抹額能出去玩的事,第二日倒是起得早。

一大早上,裴瓊就拿着做好的抹額去找了宋氏,宋氏自然同意了讓她出去玩。

裴瓊想了想,先去了珍寶閣。

珍寶閣的掌櫃見裴瓊來了,十分的殷勤,迎着她到樓上坐了,又給她沏茶。

“掌櫃的,阿恒哥哥今日在店裏嗎?我來找他玩兒。”

珍寶閣的女掌櫃接到過王爺的指令,無論何時,裴姑娘來了,定然要立刻通傳。

不過不知道此刻王爺下朝了沒有。

女掌櫃笑着應了裴瓊,趕緊去後面給王爺身邊的福安傳消息。

這些日子,皇帝越發倚重趙啓恒。今日早朝事情多,他此刻還在殿內議政。

外面福喜接到珍寶閣的消息,十分着急。

王爺那樣看重裴姑娘,對她的事□□事在意,若是知道裴姑娘來找他,定然是要去見的。可今日王爺怕是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他又不能闖進去。

福喜怕裴姑娘等不住,只能傳消息回去,讓掌櫃的想法子多留裴姑娘一會。

裴瓊知道阿恒哥哥一時半刻來不了,倒不在意。阿恒哥哥總不能天天待在珍寶閣裏,既然他來不了,自己不如去莊府找阿芷姐姐玩好了。

女掌櫃再三留了裴瓊,最後也沒留住。她心裏暗暗焦急,怎麽王爺還不來?

裴瓊不知道自己随便去了一趟珍寶閣,竟惹了那麽些人懸着心,她一路坐着馬車就去了莊府。

今日早上,莊芷蘭正在房間裏跟着一個嬷嬷學蘇繡。她知道裴瓊來了,放下繡品,兩人一處玩鬧起來。

沒過多久,莊芷蘭母親身邊的嬷嬷來了。

“姑娘,夫人叫您好好打扮一下,去一趟前廳。”

莊芷蘭有幾分疑惑,她拉着裴瓊的手,道:“我這裏正招待客人。母親找我有什麽事?”

那嬷嬷看了一眼裴瓊,笑着說:“是馮府的老太太來了。”

莊芷蘭聞言,一張臉瞬間就羞紅了。

裴瓊看看那嬷嬷,又看看莊芷蘭,有些不解。她正要問呢,莊芷蘭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莊芷蘭略穩了穩神色,對那個嬷嬷道:“你同母親說,我知道了,馬上就去。”

嬷嬷慈和地笑了笑,就離去了。

裴瓊見嬷嬷走了,一臉疑惑地看着莊芷蘭。

莊芷蘭松開捂住她嘴的手,雖然臉上還帶着紅暈,但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端莊的樣子。

她小聲與裴瓊說道:“我家裏同馮家有結親的意思,馮老太太今日應該是來相看的。”

裴瓊十分驚訝,不過幾日沒見,阿芷姐姐居然就要定下親事了。

莊芷蘭臉上還帶着幾分羞意,她把家常的衣服換了,穿了一身娴靜莊重的衣裙。

裴瓊看她換完衣服,才晃過神來,陪着莊芷蘭重新梳妝打扮。

不知道莊芷蘭見馮老太太要多久,不過婚嫁之事,裴瓊一個小姑娘不好摻和。她陪着莊芷蘭梳妝打扮好,就離開了莊府。

今日時間還早,裴瓊念着昨日沒找到的那本劍譜,讓小厮駕車去了書局。

書局裏果然有劍譜,裴瓊買了劍譜坐在樓上雅間研讀。因着書童說,今日書局新出了《槐花恨》的下冊,裴瓊又拿了本《槐花恨》。

皇宮內,肅王趙啓恒從大殿出來。

近日他十分受皇帝看重,時有褒獎賞賜,而秦王與貴妃一脈又遭了陛下訓斥,因此許多大臣的心思活絡起來,下了朝總想與他搭上幾句話,好乘上他的船。

奈何肅王最是冷峻深沉,少有人能同他搭上話的。

今日肅王從大殿出來,有幾個官員厚着臉皮想湊上去同他說話。可福安一見肅王出來,趕緊迎了上去。

福安見邊上都是人,只能快速同肅王做了個口型。

裴姑娘。

見福安面色焦急,趙啓恒還以為是裴瓊出了什麽事情,冷着臉疾步朝宮外走去。

福安見狀,趕緊跟上。

後面幾個想同趙啓恒搭話的官員都是文官,生得肥頭大耳,哪裏跟得上他的步伐,只能遺憾地看着他走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裴瓊:我對肅王一點興趣也沒有。

謝謝fox的營養液~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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