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節晚自習

多。

“不急,反正已經晚了,不管了。”封曲一臉淡定,但剛才練清遠提到的時候,她還是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意料之外!

“那就好辦了!走吧,帶你去吃點東西。”練清遠穿上皮衣,拿起封曲的書包,攬着封曲往外走。

今天他不舒服,已經找別的老師換了自習,既然封曲也這麽灑脫,那現在只剩好好吃一頓了。

☆、第 10 章

七點多鐘,正是飯店的火熱時候,練清遠把車停好,看了看封曲蒼白的臉,便帶着她去了離停車位最近的飯店。

“吃火鍋可以麽?”

“我都可以,老師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吧。”

“也行。”練清遠剛剛睡了幾個小時,覺得頭也不怎麽疼了,心情也好了許多,只是現在有些口幹舌燥,五感的反應也弱了許多。

如果這時候來份重口味大餐,他肯定大快朵頤,越想胃裏的饑餓感就越強。

這是一家有名的連鎖火鍋店,黝黑的裝修風格,黑色帷幔挂連在牆壁上呈波浪形,兩個人坐在隔間裏,正上方是一盞黃色的吊燈,鳥巢倒扣的形狀,倒也給沉郁的黑色帶了些溫暖。

“一份鴛鴦鍋。”

“老師,都要清湯吧。”封曲突然冒出了一句。

“那就清湯的,你看看,挑出想吃的。”練清遠把菜單遞給封曲,封曲接過去,很快劃了幾個就遞了回去。

“不多要幾個嗎?”生菜、蘑菇、甜不辣,就只有幾個,但想來都是她喜歡的。

“不了,老師你點吧。”封曲笑着拿起杯子喝水

。其實她有些放不開,就像個花骨朵,處在陌生的環境裏,自己圍抱着自己,幸好有練清遠在這裏,他是溫室,讓花骨朵不用自我保護也不會害怕。

兩個人都餓久了,封曲開始還拘束着,只吃鍋裏已經熟的,自己不伸手放,但看練清遠吃得很香,他把每樣都放些,到熟了的時候會跟封曲說。

封曲覺得自己再拘着倒是會攪了氛圍,便從在火邊取暖的人變成了火中動跳的火星,自己也上手,還會時不時問幾句。封曲終于有種在外面吃飯很高興的感覺,美食佳肴,吃得很飽。

飯吃了一個多小時,到學校已經快九點了。夜色正濃,練清遠把封曲送到宿舍樓下,一盞路燈高高挂起,打下的黃色光暈被練清遠截斷了,五官黑暗難辨,臉的輪廓卻十分清晰。

“封曲,我們的課就到這裏吧,你已經很優秀了,再繼續上也沒有什麽必要了。”

“真的麽?”仿若晴天霹靂,封曲還沒緩過來勁。

練清遠低頭對封曲笑了笑說:“你想想你的成績,問題出現在哪裏?你的主要矛盾已經不是英語了,是心态。”

封曲低下了頭,嘆了口氣。“不是心态,是文綜。”封曲又想到了自己的文綜成績,心裏又湧出了一股傷感,更甚至是絕望。像被卷在深海裏,漩渦大力不息,而她也已無力掙紮。不是沒有努力,而是徒勞無功。

練清遠彎腰,兩頭齊平,封曲感覺到有呼吸聲在貼近,頭也擡了起來。

“你這次是不是栽在文綜選擇題上?像這種具有極不确定性的題,你一念之差,可能就寫錯了,可是如果你一直保持選擇題的選擇套路,不因為緊張而多想,不因為浮躁而少想,這樣,你總會重回高峰的。”

封曲聽着老師的溫柔的聲音,結合自己的實際情況,覺得老師說得也挺對的。這次考試,讓她最難受的,就是很多上課不怎麽聽,下課随意翻翻書的人,在文綜選擇題上,考得比自己好很多。

她充滿了不解,滿心的憤懑,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麽了,憑什麽!可是,自己也的确過于緊張,如果再因為緊張失分,也難怪結果慘不忍睹了。

“老師,我信你!謝謝老師。”

封曲覺得練清遠給了她極大的信心,因為有一個她在乎的人支持她,在這個注定陰霾的一年,封曲願意擁抱溫暖,攜陽光而行。

課已經結束了很久,封曲也在盡力地調節自己的心态,經歷了幾次文綜測試,雖然效果只是在一兩題,但這些分數足以讓封曲繼續前進。

寒冬已至,窗外的寒氣也禁不住室外的寒冷,以玻璃窗為介質,一個勁兒地往裏竄。明亮的燈光照亮教室,白厚的積雪也讓室外亮了一個度。

家屬院的孩子們在堆雪人,學校的清潔工在鏟雪拓路,老師們也下班開車回家,車軌在雪地裏印下一條條蕾絲。封曲将手縮進衣袖裏,只露出個筆,雖然耐不住寒冷,但依舊奮筆疾書。

雖然考完期末了,但是學校規定要上課上到小年,一切測試也照常。周四這天是文綜測試,當天考當天改,封曲要整理錯題,還要自己額外再寫一套數學卷子。

“停電了!”班裏一片歡呼聲,同學們私下細語,像一群沖出了漁網的魚群,各個都十分活躍。

“安靜,都坐好,等通知。”練清遠鎮定地說完,就出教室去打聽情況。走廊裏的應急燈發着白亮的光,練清遠還沒找到人,就收到了年級長的訊息,返回了教室。

學生們看見練清遠進來,趕快把手機屏幕關了,或者把涼在桌子上的手機電筒燈迅速按住,只有那些用手機照作業的同學,還一直亮着手機,這心裏一虛一陽,練清遠一下便攬入眼底。

“因為學校電壓超載,外加今天大雪封路,學校統一取消晚自習。”

底下一片歡呼,更甚者,下一秒就拿着書包飛奔了出去。真的是早早就把自己放進放假的狀态,這群孩子們在練清遠眼裏就是脫缰的小綿羊。

“路上雪滑,都慢點走,注意安全!”在一片騷動中,練清遠的話顯得微不足道,練清遠也很無奈,這些孩子總是猴急,雖然是高三,但對放假的熱情只增不減。

“老師!這晚自習都取消了,宿舍也停電了,英語作業太多了寫不完!”有的女生大聲地問,興奮的情緒中夾帶着嘩衆取寵的意思。接着就是幾聲的附和。

“能寫多少是多少!”人之常情的事,練清遠也不會抓着不放,只是這句話放下去,估計大多數人都不會寫了。練清遠等到所有學生都走了之後才離開教室。

走在走廊上,練清遠瞟到一抹白色的身影蹲在樓道裏。“封曲!怎麽還不回去,在這裏挨凍。”

“練老師!”她擡頭笑着打招呼。

“我在整錯題,宿舍裏沒電,只能在這裏寫了。”

“這裏光線這麽差,連個桌子都沒有,你要是一定要寫完的話,我給你找個地方。”

封曲一手撐本,一手寫字,卷子就擺在旁邊臺階上,環境是不太容易,但更受不了的,其實是樓道裏的寒冷和靜悄悄的走廊。

”好啊,謝謝老師。”

路邊街攤上,大雪掩蓋了随地丢棄的垃圾,攤布被雪壓成了凹陷,學校對面的商鋪都停電了,在寧靜的雪夜,路上乘行的汽車也仿佛抵不住這份寧靜,随着這氛圍慢了下來。到了地方,兩個人下了車。

粗重的雪地靴踏在厚重的雪上,一腳下去,踩出了一個“天坑”,封曲很喜歡雪,厚厚地堆在一起,再一腳踩下去,她就喜歡找沒有腳印的地方走。奈何練清遠在旁邊,封曲走得也很矜持。

練清遠在前面走,封曲在後面跟着,因為這次停電是大範圍的,練清遠只好開車帶封曲去稍遠一點的咖啡館。那裏安靜而且暖和,比她在那裏窩着好得多。

“啊!”練清遠聽見封曲的一聲尖叫,趕緊轉過身去,看見封曲的樣子,禁不住便笑出了聲。但下一刻便趕緊過去攙起在那裏掙紮着要站起來的女孩,她一手撐着地,想讓雙腿慢慢站起來,可鞋面就像被塗了潤滑油,滑不溜秋地不停使喚。

“有沒有摔到哪裏?”練清遠用力拉起封曲,封曲一手搭在練清遠的胳膊上使力氣,撐起身體。練清遠幫她拍了拍腿上的雪漬。

“沒有,就是腿磕得有些疼。等會兒就沒事了。”

“就在前面了,我們走慢點。”

“謝謝老師。”封曲有些不好意思,還得讓老師攙着走。可剛剛正好是個滑坡,練清遠腿長,一下就垮了過去,可封曲穿了個長棉襖,一步沒伸開,正準備跨第二步的時候,還沒落地,兩個膝蓋就與地面親密接觸了。

時間過了一個小時,已經八點了,封曲擡眼看了一下練清遠,他點了一壺茶,已經喝了一大半。

既然老師沒催她,那封曲就繼續寫了。

時間在筆尖流逝,完成全部任務已經九點了。封曲看着練清遠,他剛剛去書架上拿了本書,現在已經看了三分之一,安靜地坐在那裏,就是一副透着優雅氣息的畫。

“老師,我們走吧!”

“好。”

練清遠開始收拾東西,有條不紊,封曲甚至可以看見包裏的整齊,每個東西都有自己的位置,甚至連電腦一直壓着的位置,也已經出現了凹痕。

練清遠開車很穩,一路上都是紅燈,可封曲卻感受不到停與起的颠簸。

夜晚總是容易多愁善感,沒了陽光,一切都被罩在了黑綢布下,大腦放慢了腳步,把白天沒來得及反應的事,都留了位置等它們入座。

封曲也是思緒難辍,盯着印在玻璃上的練清遠看。

練清遠是封曲第一個關系很好老師,從高二到現在,已經一年了,作為一個老師,他進了最大的責任,作為一個比封曲大的人,他也在成長道路上給封曲帶來了很多幫助,讓她在忙碌的時光中看出了別樣人生。

匆匆歲月,一生中能遇見幾個像練老師這樣的人呢?活了十八年才有一個,而且時光如白駒過隙,等畢業之後,恐怕只有探望母校的時候才能再見面。

封曲想着,腦回路也柔軟了下來。到了停電區,路燈被迫熄滅,月光侵占了天地,它以霸道卻細膩的方式,讓世界的一隅向它臣服。封曲也臣服了,臣服在練清遠的麾下。

安靜的夜,似乎時間在靜止,摩擦力消失了,車子将不停前進,就算在黑暗中玻璃上的影子消失,但她不會深陷恐懼的魔爪,因為封曲知道,他就在身邊。

從以前到未來,封曲都經常在想:感謝英語,感謝高中,讓她邂逅了練清遠。

☆、第 11 章

高考,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中,有些人躊躇滿志,卻抑郁而歸;有些人吊兒郎當,卻意外走運;有些人以超前的努力,才換來心滿意足的成績。

在一張張卷子通過電腦,滑過改卷老師的指尖,一切塵埃落定,讓那些不斷抗争的人相信了命運,也讓世界的保持原有的規律,就算再是群龍聚齊的地方,也有地蛇混雜。

很幸運,封曲屬于第三種,這條路走得踏實痛苦,如果說想考出理想成績,需要一個湖的知識,那對于高考,為了考出真實水平,封曲做了一片海的準備。

淚水如海水,盡管多年後不明白自己怎麽哭了那麽多次,但當時痛當時盡,讓那些清晰的明白,留給歲月,把當時的拼命作為禮物送給以後的自己。

漠城大學,承載了封曲高中三年的熱忱,高一時,只是将漠大放在心裏,因此有種很驕傲的感覺,到了高二,競争逐漸激烈,心裏的漠大應着老師的號召被提到了明處,這時又多了被同學窺探的害羞。

可是逐漸,當認清高考殘酷的時候,發現漠大遙遙無極,所以越發努力,當沒有動力的時候,看看桌角的那個标簽,心裏湧出了對自己的堅定,也會時常被自己感動,就像猴子撈月,卻竭盡全力。但其實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在給未來搭路,向美好前進。

大學開學,漠大遠在家鄉千裏之外,封曲從來沒有給父母主動打過電話,也只有媽媽會主動給她打電話,也只是說些不寒不暖的話,也可能是因為,媽媽剛想抒情,就會被封曲無意間駁回去。

思鄉不思人,封曲更多的是跟高中同學視頻電話,聊同學、聊當地、聊思念、聊孤獨…滔滔不絕,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封曲在這個他鄉異地繼續生存下去。不去細想孤單,只用各種新鮮的事物來填充自己。

大學老師各個都有兩把刷子,封曲在驚嘆不已的同時,卻也有些失落,這些老師沒有一個是像練清遠一樣的,他們很卓越,卻沒有那麽溫柔陽光,他們意氣風發,卻沒有那麽帥氣逼人,他們滿腹知識,卻沒有那麽細膩認真……

畢竟已經是大學老師,有的甚至是教授,年齡都比練清遠大了許多,可封曲卻執拗地找尋他的影子。

封曲回想上一次見面,還是高考最後一天,英語考試,練清遠是派在封曲考點的送考老師,當時按照學校慣例,送考老師負責本校考生的一切事物,他們還會給考生發糖,擊掌鼓勵。

那天,陰雨朦胧,一群家長擁在學校門口,一個大弧形,他們人擠人,但卻不願擠入那條考生專用小道。進入校門,不帶金屬的布鞋踩在水灘裏,水花擊漸,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打了把紅傘的人。

“老師!”雖然按不住的緊張,但封曲還是很開心是練清遠來送考,這最後一站,仿佛有他相伴,自己的英語成績也是給練老師的一個交待。

“這個給你,封曲,好好考試,不要太緊張,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練清遠從兜裏掏出一根十分精致的棒棒糖遞給封曲。

“Give me five!”封曲用力拍了過去!

“老師,你大紅傘真好看!”

封曲說完就跑了,練清遠無奈地笑了笑就繼續給同學們發糖。真的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封曲滿心不舍,她不敢相信,不願意接受,但她還是要壓制住這份傷心走向戰場。

現在想想,這也是封曲與練清遠當面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暑假裏,封曲看見練清遠在朋友圈裏面曬的法國照片,她每次都會評論,老師也會回她,這也是兩人唯一的交流線。

她好想把練老師約出來,一起出去玩,一起吃個飯,起碼不是永遠只能停留在網上,或者停留在回憶裏,一個那麽美好的人,就這樣逐漸剝離她的人生,無力感由心而生。

在高考成績公布後,封曲仿佛突然被扔在了天上,大腦充血,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卻難得真的被證實,封曲不知道該喜悅還是失落,因為上帝并沒有施舍給她一分。

封曲給練清遠發信息,告訴他自己英語成績,成績很理想,封曲也很放心。

練清遠也早就知道了封曲的成績,總的來說還算穩定,他也很高興封曲從自己的學生變成了學妹,她的夢想也算是實現了。

命運總是給一棗子,再讓人被棗核噎着。封曲雖然考上了夢想的大學,但她與理想專業擦肩而過,最後落在了第三志願——康複治療。

當時填第三個志願,只是聽說康複治療的就業前景好,所以就追個潮流,想着有前兩個,怎麽也不會到第三個,可世事難料,最後還是跌到了康複治療。對于這個專業,封曲也是在被錄了以後才開始了解。

但這個大學仿佛沖淡了封曲所有的悲傷,踏進三年的夢裏,她的熱情洶湧如江水。

對于這裏的新同學,她主動聊天,積極伸出援手;對于這裏的教室,她每節課覺得都不真實,所以坐得格外穩當;對于這裏的宿舍,她把激情化作呵護新家的溫柔,仔細地擺放東西,留下讓自己戀舊的小角落……

一切都還正常,只是“百團大戰”的時候,宿舍其他同學都是各有才藝,而自己真的是裸面試,一股子熱情,報了幾個校級組織,但是結果卻像是一盆冷水,把封曲的熱情澆滅了些。

面試時間一個一個從手機裏發過來,封曲再也淡定不下來,一個勁兒地問室友面試的問題——面試的時候要站在臺上說麽?除了自我介紹還應該說些什麽呢?會有很多學長學姐在下面看麽?大概會錄多少人……

再擔心,那一刻也終來到了。有的是要站在臺上說,有的是幾個人一起站着被提問。在下面如坐針氈,封曲看大家說得都很出色,有的甚至帶有才藝演出和視頻ppt,封曲在心裏重複着自我介紹,又跟着上臺人的自我介紹來不斷添加潤色,手逐漸冰涼出冷汗,等待的過程漫長,但上去說話卻才不超過一分鐘。

下了臺,松了口氣,卻好像對自己看得更清楚了些,仿佛煙霧籠罩的污譚經過月半初升,柔光漸亮,煙霧消散,又露出了原來的樣子。

就算是到了大學,封曲還是那個封曲,不可能一下子有所改變,而且到了這裏,身邊優秀的人一波又一波,封曲有些失落,有些悲傷,不知不覺中,倒是悲天憫人了起來。

課雖然少,但大一上學期開的唯一一門專業課着實讓人抓狂。

經常出入圖書館,腦子看得有兩個大,導致她甚至出現了幻覺,總覺得看到了練清遠的身影。她都要覺得自己瘋了!真的要好好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态了,不能像高中一樣死學,不然的話生活會一直壓抑下去的。

封曲今天常規去圖書館看書,一般她都去五樓,那層的書比較适合她中間休息的時候翻看。

輕輕地邁着步子,朝左邊看,一排排書架的最裏面是兩行木桌,每個桌子上都是零星作着幾個人。封曲想自己一個人坐,所以一直在往前走。

好熟悉的側影,封曲今天沒戴眼鏡,遠處的模糊讓她停下了腳步。

站在那裏,她看向一個身穿黑色衛衣的男生,他坐在那裏看書,在封曲眼裏,他十分的突出,仿佛一片白紙上的黑點,她看着像極了練清遠,就是氣質有些不一樣。

要不過去看一眼?

心懷期冀地走過去,假裝看向別處,卻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餘光上。從他身邊過去,走得很慢,突然,那個男生擡頭了,封曲猛得扭過頭去!

真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封曲也不看了,快步往書架走了過去,畢竟,封曲覺得是練清遠的可能性太小了……

感覺胳膊被人拉住了,封曲驚訝地回頭,看見那個男生正擡頭看着她。封曲覺得不可思議,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巧的事。

真的是練清遠!

這樣的時刻,圖書館的無聲正稱了她大腦的空白,好像懸空站在天上,可是沒想到的是,自己還有翅膀,撲騰撲騰,把她帶到練清遠面前,然後有撒下了花瓣雨。

她願意用十次面試失敗還這一刻的提早到來。

練清遠剛剛覺得有個目光在看自己,本來不打算理會,但突然看見桌邊走過的女生手指上,有個熟悉的戒指,便擡起了頭。

其實剛擡眼就認出了是封曲,正想打個招呼,誰知道她卻突然跑了。

封曲一臉吃驚地坐在練清遠對面,一堆的問題要跑出來,可練清遠一個噤聲的手勢就關了話閘,封曲被拉回了現實,她現在正在圖書館,準備學習。

天啊,她竟然跟練老師一起在漠大的圖書館學習!封曲注意到練清遠手裏拿的是一本有關翻譯的書。

這麽久不見,她忍不住多看對面的人幾眼。寂靜的圖書館這次是一點容不下她,心率加快,一張一合好像都要沖出身體的禁锢。

封曲暗自感嘆,這一下午,是要白來了,根本看不進去一個字,能看進去的,只有對面那個人的一舉一動。

☆、第 12 章

出了圖書館已經晚上了,練清遠說要請封曲去吃飯。他把自行車騎來,推着跟封曲一起走。車是易數的,他就借來騎了。易數家就是漠城的,什麽都方便些。

十一月份,夜已經涼了,大風呼呼地迎面吹來,落葉被吹成了一行,組成了風的形狀。

“老師,你怎麽會在這裏?”封曲滿肚子的疑問,但跟練清遠走在一起,她倒是沒那麽急着問了。

“我來讀研,以後我們就都是學生了。”

“讀研?老師你怎麽想的啊?怎麽突然要讀研?”

“不是突然想的,是準備了很久了。不過,這很讓人吃驚麽?”

封曲點了點頭。封曲不敢相信,練清遠要讀研!這不僅打破了封曲以往的思想,她覺得只有大學畢業的人才會考研。

但更多的,是種不真實,本以為練清遠就此消失在她的生活裏,可他卻又來了!他鄉異地,在全然陌生的時候,一個封曲心裏很親近的人來到她身邊,她還是不敢相信。

可是,練清遠那溫柔的微笑在黑夜裏也能讓封曲感受得到它的溫度與真實。

“封曲,上來!還有十分鐘他們就下課了,我們先去吃飯。”

“昂?”

練清遠一條腿跨過去,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快上來!”

封曲立馬跨坐在後座,雙手輕放在練清遠的腰側。

“抱緊了,走喽!”練清遠說話的聲音非常爽朗,這時候,他有種想沖出天際的感覺。

車子猛得一動,封曲身體後傾,雙手立刻環緊了練清遠的腰。車子左右搖擺,封曲時刻注意着兩只腳,一會兒擡左,一會兒擡右,生怕腳着了地。

逆風騎,本來就有阻力,還帶着一個人,這車更重了,但練清遠反而騎得更帶勁兒了。曾經在校園裏,他也做過同樣的事,不過坐在後面的不是他的學生,而是女朋友。

時間過了這麽久,段乘行帶給他的感覺已經很淡了,現在,重返漠大,他只想把這幾年壓抑的心緒全釋放出來,沒有女人,沒有經濟壓力,現在,真的是他人生裏最輕松的階段了!

阻力越大,他越想迎面而上,仿佛青春未逝,他還是那個成人之初的少年。拖延了這麽久的大學生活,還是靠他自己争取回來了!他相信,現在想比三年前一定更有意義!

食堂的人還不多,封曲和練清遠坐在靠窗的一側。剛坐下,封曲就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人也做了下來。

“易數,這是封曲。”

“封曲,這是易數,你們見過的,他現在是漠大的博士生。”

“你好。我是練清遠的老同學。”

“我之前見過你,在練老師的家裏。”

“對,那次我找練清遠喝茶,最後卻被他轟走了。”

易數一副委屈的樣子。

“那是你找轟好吧!”練清遠鄙夷地說。

易數無辜地看了一眼封曲,抿嘴一笑就低下頭吃飯了。

吃完飯,封曲就回宿舍了,練清遠和易數去操場消食。

“跟你爸怎麽樣了?”

“沒進展。”

“就這樣不管了?”

“懶得管了。”

“不是我說你,你從小就這個倔脾氣真是一點沒變!”

練清遠不置可否。

易數只有無奈地搖了搖頭。每每提及練清遠的家事,易數都會想起高中的那件事。

那回練清遠連着一個星期沒來上課,有一天,有個男人直接在上課的時候把練清遠拉了進去。

“進去,你給我好好上課!”

“我不去,你別碰我!”

易數還記得當時練清遠直接把書包甩出去,走了。那個男人在走廊上吵了練清遠好久,老師也出去調解。

第二天,練清遠來上課,易數問他這事,他說,因為練清遠的爸爸要給他報數學課外班,他不去,就這麽僵持了一周。易數當時聽得雲裏霧裏,他數學本來就有補習的必要,父母幫他找好了,可他還不去,但看他的樣子,仿佛他也是很有道理的。

只是那時,易數硬是沒看懂他這個平時有腦子的同桌是怎麽想的。

後來慢慢的,他才理解練清遠的想法。練清遠父子就像是一對同極的吸鐵石,永遠都在倔強地相互對抗。

“喂,媽。”

練媽媽心裏想着丈夫和兒子的僵硬關系,卻一直沒有說起。丈夫平時理智寬容,但他好像把所有的死心眼全用在了兒子身上,勸也勸不開。

“我現在正跟易數在操場上散步,剛吃完飯,消消食。”

練清遠把手機遞給了易數,易數很自然地接過,問候了幾句。

“媽,我在這兒挺好的,都是老地方,你不用擔心我。”

練媽媽在那邊一直放不下兒子,除了交待兒子平常粗心的地方,也對自己的兒媳婦兒一直惦念,叨叨地說個不停。

“媽我不着急,總會給你帶回去一個的。好好休息,我先挂了,晚安,媽。”練清遠把手機放進兜裏繼續走。

易數在旁邊一直笑,不用聽也知道練媽媽在跟練清遠說交女朋友的事。

“看那邊的姑娘,是不是正在看你。”

易數戳了戳練清遠的胳膊,用眼神示意那邊。

就在跑道的內側,的确有個姑娘,時不時往這邊看,練清遠走在外側,易數走在裏側,但練清遠卻是注意到了。

“你走路能不能看前面,再說了,人家小姑娘看你呢,別扯到我身上。”練清遠說完就加快了腳步。

易數懶得理練清遠,自從段乘行的事以後,他就對自己的個人魅力大失信心。

“趕快找個女朋友吧,都這麽多年了。”易數說得很随意,但還是很走心的,認真地為自己的兄弟打算。

“不急,随緣。”

秋日落葉鋪地,橙黃色的樹葉深深淺淺疊在一起,和着風過,飄起一點又落下。

“練老師!”

練清遠聽見有人叫他,停下腳步,扭過頭。看見穿着粉色運動衫的封曲向這邊奔過來,手裏提着的壺沿着冠狀軸來回搖擺。

“穿的不會冷麽?”

“一點兒也不冷!剛上完體育課呢。”

“但穿一個這麽薄的外罩,會感冒的。”兩個人一起走向水房,一個沉穩健步,另一個活躍得腳步輕盈。

“老師,你們大一的時候也學太極拳麽?”水嘩啦啦地在流,噴在壺口,直往外濺,封曲立馬往回退。

“小心點!”練清遠立馬關小了水龍頭,把壺移動了個位置,才又打開。

“我們當時也學了,這應該是大一必修,等期末考試還要考的。好好學,又可以修身養性。”練清遠把銀色的壺蓋子蓋上,在旁邊等着封曲。

“那真的是要好好學了!”封曲沒想到竟然還要考試!打滿了,封曲剛要提起茶壺,就被練清遠提前拿了過去。她很喜歡練老師的這種紳士風度,從以前上課的時候就發現了老師的這種美好品質。

“有沒有參加什麽社團活動?”練清遠斜低下頭問封曲。

“有,校報記者站!就是小記者,不過我是新媒體部的。現在還在試用期。”這是封曲唯一一個過了面試的,雖然心裏知道自己虛,但這卻是個校級組織,封曲說出來倒還覺得有幾分面子。

“很不錯的,一般這樣的組織試用期都能過,只要你不退。”兩個人走到了宿舍的分叉口,練清遠停下來給封曲說。

“老師!我們去游校園吧!我們都剛到這裏,學校這麽大,都還沒看過呢!”封曲今天興致勃勃,可能是剛上完體育課,整個人都伸練開了,就像活蹦亂跳的小麻雀,就是不想安靜地待着。

“行,五分鐘以後我們在這裏集合。”

湖面閃光粼粼,如明鏡一般倒映着長高壯闊的圖書館,極其現代的建築風格,棱角清晰,落地窗反射的光束仿佛将波光粼粼的湖面披在了身上。

湖邊的小樹林寒氣凝聚,白桦樹一列列從小道邊往深處延伸。黑色瓷磚砌成的男生宿舍和白色瓷磚砌成的女生宿舍,把這個偌大的住宿區搞得分外鮮明,黑白交叉,莊重卻不顯沉郁。

“練老師,你真的什麽都知道诶!”封曲說得很崇拜。剛剛游校園的時候,練清遠在一旁給她說了很多,每個小景點的故事他都知道。

練清遠笑了笑,“我大學是從這裏畢業的,四年的時間,當然熟悉了。”練清遠說得舒暢,封曲卻是恍然大悟,怪不得剛剛練清遠說了那麽多。

“對啊,老師是漠大法語系畢業的,而且,又來了這裏讀研究生!”

封曲覺得世界太小了,自己跟自己的英語老師是同一所大學的!而且現在他們兩個還同一個學校上學!仿佛就像一個扇貝裏的肉和珍珠,被綁在了一起。封曲是扇貝肉,練清遠是珍珠,她每日每夜都在仰視珍珠,并因為珍珠的光澤普照而格外鮮亮。

那老師的大學生活是什麽樣的呢?封曲是第一次想到這裏。老師在大學報了什麽社團呢?他當時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踏遍了校園的每個角落?被這裏的銀杏道刷新了視覺的沖擊力,被半個操場大的慧一湖亮澈了心扉,被幽深靜遠的白桦林洗禮并如沐其中……

“老師,給我講講你的大學生活吧!想聽。”封曲情緒激動,兩只眼睛放光得看着練清遠。

“以後有機會再說吧,我一會兒還有事,要趕快回去了。”練清遠看着封曲說。

封曲覺得有些遺憾,本想脫口而出說“只說一點”,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老師有事,那就等下一次,一定問個清楚!

“那老師再見,我先回去了!”封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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