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巷口對面是一個小公園,江荇一手拽着“失明”的時檸,一手拎着剛才打鬥時散落的購物袋,穿過長街進去找了個戶外洗手池。
“你在這兒洗洗吧。”
江荇引着他在洗手池跟前站定,擡手幫他擰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落下,時檸伸手探過去,彎腰捧着水往臉上撩。
他換掉了上午所穿的襯衫,此刻身着裁剪講究的家居服,看起來閑适又灑脫。濕漉漉側臉繃得緊緊的,一肚子悶氣撒不出。
“蔣天勝那個小崽子真不是東西!”
時檸洗了幾分鐘,終于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剛才的酸澀感沒完全消失,但到底可以看清東西了。
他擡手随意把額發往後撩,露出光潔又性感的額頭,氣哼哼地跟站在一旁不言語的江荇抱怨,“下次讓我看到他一定要他好看!”
時檸氣不過,早忘了自己“和平使者”的身份,他以前雖然愛打架,但下手向來心裏有數,也從不跟人玩陰的。
蔣天勝這個狗東西居然如此沒輕沒重,要是他的眼睛真有個好歹,這事兒絕對不好了!
“你以前沒少跟他打架吧,怎麽也不知道提防?”
江荇擡手要将手裏的購物袋遞給恢複活力的時檸,結果時檸一點眼力勁都沒有,輕飄飄看了一眼繼續往前走。
江荇:……
“我今天就沒想跟他動手!”
時檸越說越生氣,他剛才跟蔣天勝道歉也是真心的。
上學的時候大家愛面子、愛較勁兒,誰也不肯先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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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後的時檸早不這麽幼稚了,只要能甩掉這幾個混混,認慫就認慫,反正又少不了一塊肉,以後圖個清靜。
甚至他都想好陪蔣天勝一筆療養費,畢竟那孫子之前在醫院住了幾天,要想化幹戈為玉帛,總得拿出點誠意來。
誰料這蔣天勝又壞又慫,今天要不是江荇及時出現,肯定要換他進醫院。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倆人站在路口等紅綠燈,時檸為江荇的從天而降高興,瞧他們這緣分,就算重來一遍也依然有故事發生。
“我不知道你在這兒。”
江荇有點無語,尤其看到他眼角浮出的那抹喜色,好像自己特別關注他似的,“要知道是你,我就不管了。”
紅燈變綠,江荇率先往前走,時檸跟在身後,看他那又拽又口是心非的樣子,嫌棄地撇了撇嘴。
這個人還是一如往前的愛裝酷。
上輩子他們關系還清白的時候,江荇對他一樣不近人情。
他對秘書的要求非常高,工作做不完就加班。
時檸當時脾氣倔,就算知道老板在故意為難他,意圖挫磨他的銳氣,可就算通宵加班也要完成工作。
他雖然是下屬,不敢明目張膽地對抗老板,但依然暗搓搓不服輸。
後來就是這樣極限拉扯的兩個人成為了最親密的戀人。
“東西拿好,我走了。”
他們回到剛才打架的巷口,江荇把購物袋遞給時檸,然後跨上自行車就要回家。
“喂,你下午請假幹什麽去了?為什麽不加我好友?”
雖說他們回到了普普通通的同學關系,還是不熟悉的那種,但時檸就是忍不住想要管他。
可能以前江荇報備行程成了習慣,現在完全脫離時檸的掌控,十分讓人不放心。
尤其,還有一個所謂的白月光。
“下午有事,沒看手機。”
江荇敷衍,語氣比背書還機械,他一直不明白,時檸為什麽總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态度對他。
他們明明一點都不熟好嗎?
說話間,時檸瞥到了江荇車筐裏的一袋藥,目測至少有七八盒。他頓時一股不妙的情緒湧上心頭,脫口而出關切道:“你生病了?”
江荇不是一個情緒外放的人,在學校裏雖然也算風雲人物,但并不是活躍分子。
跟他關系好的,也就齊放和他之前的同桌,但彼此也沒到這種事無巨細都要關心的程度。
可時檸眼裏的擔憂緊張明明那麽真切。
為什麽呢?
“我爺爺病了,藥是給他拿的。”
不知是晚上的風太輕,還是時檸的眸光太暖,江荇自己都沒注意,這句回話柔軟了幾分。
一提到爺爺,時檸的表情瞬間變得複雜,一陣難過湧上心頭。
上輩子的他沒有見過江荇的爺爺。
爺爺在江荇高三那年因病去世了。
從小父母早亡的江荇,從那年起,徹底變成了孤兒。
在遇到時檸之前,他一直,一直一個人。
現在重新來過,他是不是能阻止呢?
“我能去看看爺爺嗎?”
時檸想看看江荇最重要的親人,也想彌補自己無緣得見的遺憾。
愛屋及烏,那個人也是他放在心底的溫暖和尊重。
周圍行人匆匆而過,汽車的喧嚣此起彼伏。
時檸和江荇站在原地對望,似乎誰也讀不懂對方眼裏的複雜情緒。
嘈嘈雜雜中,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那是我爺爺,不是你爺爺。”
半晌,江荇十分煞風景地提醒。
時檸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句髒話。
江荇可真有你的,分得真清楚。
雖然時檸很有禮貌,想去探望病人也是好意,但江荇還是覺得有些過了。
他爺爺只是感冒發燒,沒有那麽嚴重。
翌日上課,時檸依然是除了語文和英語其他的幾乎全部聽不懂。
他初來乍到只有高二的新課本,沒有高一的舊書,只好跟江荇借。要想跟上大家的水平,他只能從頭再來下苦工。
可事實上學習比他想象中更難,畢竟過了這麽多年,他又沒從事相關的工作,數理化幾乎跟天書差多,愁得他啃了好幾根棒棒糖。
偏偏禍不單行,張菲一上課就通知同學們馬上要進行月考了,大家這兩天好好休息,保持最佳的應考狀态。
“月考考砸的話咱們班會不會刷人?”
課間時檸和齊放一起靠在走廊的欄杆上聊天。
其他班級門口鬧哄哄的,畢竟是下課,大家都要抓緊時間放松放松。
但火箭班外面卻門可羅雀,除了時檸和齊放外,只有零星幾個人在門口休息聊天。
“一般不會,刷人都在期中和期末。”
齊放性格活潑,天性被火箭班的氛圍壓抑太久,碰到時檸這個明朗的人,頗有一見如故的親切,“你說的砸是多砸?”
齊放靠在欄杆上閉眼吹風,忽而想起時檸不是一般的學渣,心下一動猛然睜開雙眼。
時檸難得扭捏,光看齊放緊張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被小看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又撓了撓脖頸,小動作非常多,現在他連一個年輕人都比不過,真夠丢人的。
“就是,年級倒數那種?”
時檸盡量說得坦然,但還是把齊放吓得嘴角抖動,說實在的,他個人對時檸很有好感,但是,人還是要面對現實。
齊放雖然知道不應該打擊對方,但欺騙朋友更不好,于是勉力雲淡風輕地實話實說:“那估計懸。”
時檸知道齊放說的是實話,他在火箭班本來就格格不入,要不是交了贊助費,還有時鋒的人情,他根本進不來。
想到這些他分外憂愁地抹了把臉,也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
“要不,考試的時候抄抄別人的?”
齊放不是不守規矩的學生,這不是跟着時檸病急亂投醫嘛,作弊兩個字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
他們月考并不算嚴格,雖然監考老師火眼金睛,考生也單人單桌,但只要眼神好多少還是能抄到答案的。
“算了!”
時檸一口否認,“我寧願考到處第一,也不能讓江荇看不起。”
他老公是什麽性格的人他最清楚不過,最煩偷懶作弊行為,以前在公司的時候也一樣,對于偷奸耍滑的員工一律開除不用。
江荇向來驕傲無畏,嚴于律己,對身邊的人也一樣。
“時哥,你好像對江荇很感興趣啊?”
齊放得知時檸比他大一個月,就開口喊哥,這樣顯得關系近不是。
時檸一聽這個名字,忍不住輕笑出聲,好像心底的煩憂都少了幾分。
“我就是因為他才來一中的。”
他說得半真半假,話忍不住多起來,“看他那天天裝酷的樣子,我就想有一天一定要超過他,看他在我面前還怎麽高冷。”
說完,倆人哈哈大笑,齊放知道他在開玩笑,就很捧場:“那我祝你成功吧!”
江荇不是普通的第一名,他是能跟第二名拉開距離的第一名。
跟時檸這個預測中的倒數第一,隔着一中所有學生的距離。
就特麽的,遙遠。
“那個,江荇有喜歡的人嗎?”
時檸想起之前齊放沒告訴他話題,繼續追問。
學習要學,老公也不能撒手。
齊放一臉迷糊,不懂就問:“你說的哪種喜歡?”
“就談戀愛的喜歡啊。”
時檸說得很直白,像極了道行很深的浪子,嘲弄的小眼神讓齊放都有點不好意思。
“沒有吧。”
齊放蹙緊眉頭冥思苦想。
先不說學校不讓早戀,就江荇那高冷的性格,都是其他人對他示好。
雖然收過女生悄悄送來的情書,但也沒有後續。
“他關系比較好的就兩個人。”
齊放如實所說,“一個是我。”
時檸頓時警惕,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齊放一番,恩,沒事,這種有點沙雕的話痨不是江荇喜歡的類型。
“另一個呢?”
時檸迫切追問,好似嗅到了什麽危機。
“他的前同桌,于深。”
說曹操曹操就到。
齊放話音剛落,旁邊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時檸和齊放同時扭頭,視線撞到了前來找江荇的于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