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琵琶

第37章 、琵琶

顏都接着又問:“那假如親了之後, 她又說對不起呢?”

“這……”魚筱然停頓了一下,“應該是覺得自己太唐突了,所以才道歉。”

顏都又問:“那要是她還說把這件事忘了呢?”

“忘?這麽可能忘?忘這個字本身就是自欺欺人,就算人的記憶會慢慢退化, 會慢慢忘掉當時親吻的感覺, 但是永遠都忘不了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曾親吻過一個女孩。”

她說着就将目光擡起, 專注地盯着他,問:“你會忘記她嗎?”

顏都一愣, 當然不會, 他永遠都會記得一個叫薛青葵的女子, 在一天夜裏讓他親過她。

他難堪地解釋了一聲:“我說的又不是我自己。”

魚筱然一副看穿了他的表情, 笑道:“好好好, 不是你,那我覺得呢, 現在這個時候, 就是應該主動出擊的時候。親都親了,說明她喜歡你, 只是她在等你先說那句話, 畢竟人家是姑娘嘛, 哪有讓別人主動的道理?”

“真的是這樣嗎?喜歡?”顏都還是不太相信。

“信我的, 準沒錯,給她準備一個禮物,看看她的反應就知道了。”

魚筱然絲毫沒有把他說的這個女子與薛青葵聯系到一起, 因為她覺得那個女子那麽壞, 顏都是不可能與她有瓜葛的。

在魚筱然離開後, 顏都坐在屋中發了許久的呆, 薛青葵真的是喜歡他嗎?

如果不喜歡的話,又怎麽會容忍自己親她呢?

他去找到了桑白與桑墨,他們兩個人彼時正在院子裏采摘桑葉,顏都一過來就将他們兩個拉至一邊的樹下,道:“借我點錢。”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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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皆是吃驚,仿佛像是聽錯了一樣。

“借錢。”顏都又重複了一遍。

桑白退後道:“你一個傀儡哪有什麽還錢的能力啊?不借。”

顏都挑眉看向另外一個人:“你呢?”

桑墨也道:“我,同上。”

顏都:“……”

桑白問:“你借錢要幹嘛呀?這府裏有吃有喝,你還缺什麽?”

顏都:“要你管。”

桑白生氣道:“你一個傀儡脾氣倒還挺大。”

桑墨:“顏都,不是我們不想幫忙,只是我的月銀每個月都寄回家了,而桑白的,他是要留着娶媳婦的,要是借給你,你又沒有月銀可以還他,他就娶不到媳婦了。”

顏都扭頭問:“喂,你要娶誰啊?”

桑白将頭一昂:“我才不告訴你呢,你一個傀儡懂什麽?你又不娶媳婦。”

顏都的臉布滿黑線。

桑墨拍拍他的肩膀:“顏都,其實你要是需要錢的話,我可以給你支個招,你這身上的耳墜,還有玉墜,一看就是上等貨,拿去當鋪一當,就可以當好多的錢。”

“當?”

“是啊,你要當的話,我們可以帶你去。”

顏都的手撫上腰間的那塊玉墜,這東西他戴了幾十年了,一時要取掉還有點不習慣。

他點了點頭:“走吧。”

他真的去了外面的街上,找了一間當鋪,将這枚玉墜當掉了。之後他便打發了桑白桑墨兩個,獨自去了一家樂器鋪,在那裏定制了一把上好的紅木琵琶。從樂器鋪出來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是中邪了一樣,不就是一個吻嗎?他把自己已經搞得有點失心瘋了。

不過他以前在橘麓州的時候,就是一個瘋子,做事毫無厘頭,現在這狀态只不過是又回到了以前而已。

不過買把琵琶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于是他便抱着這樣的心理回去了。

等回到薛府後,他卻聽到了一陣悠揚的琴聲從明月閣傳出,他的腳步便不自覺地朝着那邊走了去。

那似乎就是琵琶的聲音。

琵琶的音色很特別,像是顆粒一樣,飽滿又清脆。

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響,就像是下起了一場磅礴大雨,雨滴一顆一顆地滴落在江南的青石板上。

滴落在他的心口。

這是一首很舒緩的曲子,聽起來有些淡淡的憂傷,像是在述說着一件難以言明的惆悵心事。

他在拱月石門處駐足,遙看着明月閣二樓上的那個俏麗佳影,她背對着欄杆而坐,面朝着裏面的屋子,左手環抱一把花梨木琵琶,一襲碧綠衣裙仿若就是象征江南最好的顏色。

站在這裏只能遙望到她的半邊側影,烏黑的發絲遮住了她的半邊臉,她左手按品,右手撥弦,輕彈慢挑間,清澈的琴音便從她的玉手下流淌了出來。

恍若潺潺泉流,流過松間清石,流過層林枯木……

暗鴉當空,日落黃昏,彈者無意,聽者卻有心。

顏都安靜伫立于石門前,久久移不開眼。

原來她已經有琵琶了啊,看來自己是多此一舉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旋律太傷感了,他的心髒仿佛被揪了一把,揪得很痛。他現在冷靜下來,覺得自己今天去買琵琶這件事,似乎有點荒唐可笑。

上面那位女子,可是将他煉制成傀儡的蛇蠍惡女啊,就因為一個吻,他就把那些仇恨抛之于腦後了。

他可真是糊塗。

還跑去給她買琵琶?太好笑了。人家堂堂薛家大小姐,要什麽東西沒有,會缺你這一把琵琶嗎?

二樓上的青葵正彈得忘我,渾然未覺下面站了一個人,她這兩日的心情一直跌宕起伏,然而她能想到唯一的纾解方式就是彈琵琶了。

她彈了整整十年的琵琶,這已經成為了她生活裏必不可少的一種降壓方式,她每次有心事的時候,就喜歡坐在窗前,抱着琵琶彈。

這兩日來,一直因為那個吻的事情心煩意亂,她一直躲着顏都,不讓他來明月閣,她一直在努力地忘掉那個吻,可是它卻像長在腦海裏的一朵罂粟花,怎麽也拔不掉。

于是,她決定将心事都付與這四根弦上,一上手的時候,就彈出了這首《雨碎江南》,她覺得她的心情就像是這江南的雨一般,夾雜着深深的哀愁,濃得又化不開。

彈着彈着,她仿佛在那煙雨迷蒙的江南長街中,看見了一位長發飄飄的少年,他好像是在等候,又好像是在徘徊,他決意要遠去,他要離開這不屬于他的江南,可是他卻在駐足回首……

那不是屬于她的少年。

他會離開這裏,會回到橘麓州去,而她也會離開這個世界。

彈完這一曲的時候,她餘光瞥見下方有一個黑影剛走出拱月門,她驚訝地站起來,趴到欄杆上支着身體往牆外看,剛剛那人是顏都嗎?

他來過了?

又走了?

她怎麽感覺昨天她說讓他把那件事忘了的時候,他有點低沉呢?

是她的錯覺嗎?

顏都回去後,祝子衿跑來找了他,問道:“你送的琵琶?”

他搖了搖頭。

“哈?薛青葵好奇怪啊,怎麽突然開始彈起琵琶來了,還彈那麽憂傷的曲調,這是怎麽了?我哥又惹到她了?”

還有,她不是不喜歡彈琵琶嗎?怎麽突然間開始彈琵琶了?

她瞅了他一眼:“顏都,你要加把力呀!”

“呃……”

她兀自叨叨着,然後就又離開了。

顏都是在三日後的下午,去把那把定制的琵琶取回來的,可是取回來後卻并沒有送去給青葵,而是放回自己屋裏了。

他現在清醒過來,那只不過是一個吻而已,只不過是她戲耍他的把戲而已,她常常這樣做的,譬如辱罵他之後又給他喂板栗,抽打他之後又給他道歉,這樣的事,她幹的還少嗎?

現在親了之後又讓他忘記,和以前有什麽兩樣,只不過是換了一個方式而已。

魚筱然說的那什麽喜歡,他還是不信,她喜歡的人是祝長訣,這一點他很清楚。

傍晚的時候,青葵敲響了他的房門。他拉開門看到是她的時候,很是驚訝:“小姐?”

青葵一言不發地走進來,兩個眼珠子轉呀轉,在他的全身上下打量,顏都被這目光吓到,一直往後退,最後抵在了床架上。

“小姐?”

青葵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道:“別動。”

她另一只手在他身上其他地方摸了摸,還捏了捏骨頭,吓得顏都一臉郝然,驚道:“小姐,你這是做什麽?”

青葵見他身體沒反應,那說明沒有傷口,其實經過那晚那件事情後,她一直擔心薛有道派人來暗殺他,見到他沒受傷,她就放心了。憑他的功夫,薛有道應該動不了他,可她明知道是這樣,還是忍不住過來看看他,怕他受了傷自己憋着誰都不告訴。

青葵松開他,問:“這兩日可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

“??”顏都想說最特別的事,就是她突然闖入他的房間這回事了。

他搖了搖頭。

“你……最近要小心一點。”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嗯??”

他話音剛落,就聞得一聲兵刃碰到木板的聲音,極淺,就藏他這屋子中。

然而這聲音只有他聽見了,青葵卻是沒有聽到。

沒想到他這出去了一趟,屋子裏竟就藏了人。

他頓時眸光生冷,滿臉緊繃,說小姐,天晚了,我想休息了。”

青葵聽他這意思是要趕她走,語氣還十分的漠然,她有些不爽了起來,叉腰你以為本小姐想來你這裏麽?你一個傀儡真是越來越要往我頭上爬了。”

顏都擡眉,心想她這脾氣還是這樣大。

不過她此話一出,屋子裏的殺氣就更濃了,她再待在這裏面恐不安全。

他将她往外推:“那就請小姐回去吧。”

“你膽敢推我?哼,你是不是在屋子裏藏人了?是不是藏的還是姑娘?”她偏不走,靈活地往屋子裏鑽。

顏都無語。

他藏的不是姑娘,是刺客啊!

青葵瞟到了他屋子裏有一個長方形的木盒,靠立在牆角邊,比她半個人還要高,她覺得納悶,走到它面前問:“這是什麽啊?”

顏都一慌,答:“沒……沒什麽。”

那是他剛拿回來的定制琵琶。

這琵琶被他藏在屋子偏裏的角落,青葵蹲下身,好奇地準備拆開這木盒,可是眸光卻瞥床底下有一把亮眼的劍。她登時一抖,扶着那木盒站起來,驚悚地看向顏都,忙給他使眼色,并說:“阿顏,你這東西我又不感興趣了,我先回去了啊。”

說着,她便顫巍巍地往門外走了去,走時還不忘用手給他指床底下。

她一出去後,顏都便反手關上了門,還将門內的鞘插上了。

青葵站在外面擔憂地喊阿顏,用不用我去給你喊人啊?”

“不需要!”

随後,她就聽見屋子內一陣兵器碰撞的锵锵聲,刀光劍影在昏黃的窗扇上變換,将裏面激烈的打鬥映照得明顯。

沒用多久,裏面的打鬥就結束了。

可是顏都卻沒有過來開門,她擔憂地怕打門板:“阿顏,開門啊,你沒事吧?”

他一直沒來開門,她越來越恐慌,難不成他沒有打贏那些人,被殺了?

“阿顏,你有聽到我的聲音嗎?你回答一聲啊!”

話音才落,門就被人從裏面拉開了,唇紅面白的少年對她揚起一個稚嫩的笑臉:“小姐喊得這麽大聲,是在擔心我嗎?”

青葵見他渾身幹淨,一點血跡都沒有,她直白昂,對啊,我很擔心你,沒受傷吧?”

他目光幽幽,輕搖了搖頭。

青葵看了一眼裏面的屋子,地上躺了四個屍體,全都沒有傷口,頭顱往一邊歪倒,那脖子像是被人活活擰斷的。

天哪,沒想到他這屋子裏竟然藏了這麽多人。

“你刀沒出鞘?”

“嗯啊。不想弄髒了房間。”

顏都是個很愛幹淨的人,甚至還有點潔癖,要是屋子裏有血跡的話,他估計就不想再住了。

“這些人都是什麽人啊?他們怎麽會跑來我府上行刺?”她故作驚訝地問。

顏都卻突然把上了她的肩膀,他剛剛才殺了人,身上的冷冽之氣還未散去,他們是什麽人,小姐不清楚嗎?”

他的手上就像有電流一般,她感到被電了一下,神色惶恐,立刻從他的手下逃開我怎麽可能清楚他們是誰?”

“小姐剛來叫我小心一點,這屋子裏就藏進了刺客,怎麽會這麽巧合呢?”

“我……”她眸子飛快地轉動,我是因為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你被人刺殺,所以才跑來提醒你的。”

“是這樣嗎?”

他眼睫垂落,尾音拉長,極為好聽。

“是啊。”她垂着頭答。

顏都輕輕一笑:“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小姐每天在屋子裏都是這麽想我的麽?”

作者有話說:

顏都內心OS:連做夢都夢見我,定是在偷偷暗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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