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去
第47章 、回去
青葵又做噩夢了。
她夢見顏都拿着那把月破彎刀, 抹上自己的脖子，夢見他對着自己無情冷笑，夢見他對自己說“再見”……
再見，再也不見。
等離開這個世界後, 他們便再也沒有機會再見了。
即使去了黃泉路, 那也不是同一條黃泉路, 他們沒有再見的可能。
天還未大亮時, 她睜開了蒙蒙睡眼，看到顏都斜靠在窗臺上的虛幻側影。她揉了揉睡眼, 仔細一瞧, 真的是他, 他怎麽睡在窗臺上？
窗外, 東方翻出一塊魚肚白, 将他的側顏勾勒成了一尊玉雕，又像籠着濃郁的煙霧, 而他就是那煙霧中一棵不敗的雪松。
他的側顏一直都很好看, 但是今日卻隔着一層厚重的紗，将他整個人埋在陰霾中。
她不知不覺地下了床, 來到了他的身邊, 盯着他的睡顏大膽地打量。
他不開心, 光憑他的睡顏就可以看出。
他的睫毛長而密, 微微翹卷，鼻骨挺立，透着一股冷, 淡紅的唇薄薄兩片, 抿成了一條線。
她好想伸手摸摸他的唇, 好想知道它究竟有多軟。
就在她盯得忘乎所以的時候, 顏都倏然睜開了眼睛來，薄唇一開一合，道：“怎麽？想偷親我啊？”
青葵被吓得往後跳了一大步，滿臉囧色：“哈？你啥時候醒的？”
他唇角微翹，說：“在你肆無忌憚打量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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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我只是想看看你是怎樣在窗臺上睡覺的。你睡在這裏會舒服嗎？你不冷嗎？”
她咕咕哝哝說了一大堆，可是他卻一句未答，而是一把将她拉到了他的身邊去，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眨眼道：“小姐，不要貪圖我的美色。”
“嗯？？？”
她被他這突然親昵的動作吓到，渾身僵直，可是又被他的話搞得一頭霧水，問道：“什麽意思啊？我哪有貪圖你的美色啊？”
他又問：“想看海上升明日嗎？”
“？？？”
青葵覺得他一定是沒睡醒，說些話前言不搭後語的。
他卻将長腿往窗外移去，将她抱上了窗臺上，坐于他的身側，道：“快看，在那裏。”
青葵向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他們此刻所處的位置是二樓，樓下是一片連綿起伏的青瓦屋頂，屋頂延伸而至的盡頭，就是他說的海上升明日。
這裏靠近大海，浩瀚無垠的海面鋪在高低錯落的屋舍旁邊，就如一塊灰藍色的鏡子，将半個橘麓州都倒映在其中。
在那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有一輪很小的紅日漸漸升了起來，很紅，像一個小柿子，那是天上的日出倒映在水面上的，逐漸放大，逐漸變亮，這就是他所說的海上升明日。
她側首去看他，見他正專注地望着那片海，不知為何，她覺得今日的他，情緒似乎很低落呢？
他感受到她的視線，提醒道：“我讓你看海上升明日，不是讓你看我。”
青葵收回了視線，去看遠方的紅日慢慢在海面上露出一個全态，四周的海水都沾染了橘紅的金粉，她喟嘆道：“好美啊。”
過了一會兒，她道：“阿顏，你要是想家的話，就回去看看吧。”
他沉默了良久，才回她：“去過了。昨晚。”
“啊？我睡着的時候？所以你是因為回去了才變得心情不好的嗎？”
他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青葵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能安安靜靜地坐在他身邊陪着他。
下面的街道上突然走來了一群帶刀士兵，他們皆穿着銀白铠甲長衣，腰配刻花寶刀，看着來勢洶洶。
青葵吓得要躲，顏都按住她的身體，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此處算是一個死角，因着半扇窗扇的遮擋，只要不發出聲音來，下面的人是不會往這裏看的。
他們聽見那些人走進了戲班子裏，帶頭的人在說：“大王聽聞昨日這裏表演了一場《龍女跳海》的戲，特來請龍女入宮，大王要見她。”
顏都聽到此松了一口氣，低聲道：“我們該走了。”
他帶着她跳下了窗戶，落到了屋頂上，又從屋頂跳去了地面，随後拉着她在另外一條街道上狂奔。
青葵這兩日一直在跟着他逃跑，大聲道：“好刺激啊！”
她以前的夢想就是逃離教坊司，就是能有一場像這樣說逃就跑的逃亡。
任誰都追不到。
顏都不禁好笑道：“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別人遇到這樣的事，恐怕都要哭死了吧，而你卻這樣興奮。你不怕被抓到嗎？”
“不怕啊，因為我知道有你在，就一定不會被抓到的。”
她就是這樣篤定。
顏都笑得更歡了。
“我們現在去哪兒啊？”她問道。
“碼頭。”
昨夜橘麓州的碼頭全部被封，但是不能封太久，畢竟這島上有很多來往于橘麓州與憶江屏的商賈，所以今晨一早便會解封。
“船上應該查得很嚴吧？我們混得上去嗎？而且我還答應了要帶那兩個姐弟回去。”“先去看看情況。”
他們來到碼頭時，青葵見到一艘白帆大船時大喜過望：“是郁哥哥的船！”
“快，我們過去！”
青葵很激動地拉着顏都往那艘大船跑去，那艘船只上畫着郁家的專屬符號，之前她在郁家漁場看到過。
她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大步流星沖了過去。
這裏暫時沒有巡邏的侍衛，她大聲對着上面的水手喊道：“郁聽弦在嗎？我們找郁公子。”
“在，公子在船上，你們是？”
“我是薛家小姐，快讓我上船。”
那人一聽：“薛家小姐？怎會在此？”
那人連忙放下了踏板，請他們上去，青葵拉着顏都跑了上去，與那人道謝道：“謝謝你啊，帶我去找你們公子吧。”
未幾，他們便在這艘船上見到了郁聽弦。此時的他，還在吃早茶，見到他們兩個的時候很驚詫：“你們，怎麽會在橘麓州？”
“郁哥哥，此事說來話長。”接着青葵便将他們的遭遇簡短地給他述說了一遍，但是卻沒有說他們去盜取龍吟之鱗的事情。
“郁哥哥，你可以帶我們回憶江屏嗎？”
“當然可以。”郁聽弦站了起來，走近拉着她細瞧了瞧，問道：“你這幾日沒受苦吧？”
青葵委屈巴巴地說：“郁哥哥，我還沒吃早飯呢。”
“來來來，坐這兒，我立馬讓人準備早點過來。”他将她拉去桌案前坐下，“這兒還有我剛剛沒吃的棗糕，你快先墊墊肚子。”
“謝謝郁哥哥。”青葵朝顏都招手，“阿顏快過來，坐下，吃。”
青葵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嘴裏包得滿當當的，這幾日颠沛流離，她就沒有好好吃過一頓好的，現在遇到郁聽弦了，簡直是如遇神仙。
“郁哥哥，我還有兩個朋友在島上，我答應了要帶他們回江南的，你能不能派人去幫我接一下啊？”
“好，你把地址告訴我。”
青葵立即跟他說了一個地方，并感激涕零地道：“郁哥哥，你簡直是我的大救星吶！！”
“……你先把嘴裏的棗糕吞了再說話。”
郁聽弦狐疑地瞥視坐于青葵身邊的顏都，問小葵，你什麽時候對待下人這樣好了？還能和你平起平坐？”
她倒了一杯熱茶，啜了一小口，将嘴裏的棗糕化了才說:“阿顏他不是下人，他是我的保護神。”
“喲呵？頭一次見你這樣誇贊一個人呢，想必這個小子一定有非同尋常的過人之處吧。”
“阿顏他很厲害的，可以以一打十。”她晃晃手，又說:“不對，應該是以一敵百。阿顏他是萬能的。”
她一個勁地誇，郁聽弦則用一副怪異的表情盯着她，說:“那你們兩個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像一個月沒吃過飯似的。”
“呃……”青葵砸巴砸巴嘴，“呵呵，這是意外……”
“待會兒等接到人，我們就啓程回去吧，你出來這麽些天，你爹肯定都擔心死了。”
“我爹……”青葵聽到這兩個字時渾身都抖了一下，“是啊，得快些回去才行。”
回去之後，就又要開始走劇情了。
她又要開始讓傀儡做壞事了。
她偷偷瞟了一眼顏都，突然間，她不想回去了，就這樣待在外面也挺好的。
至少，此時的他們不屬于劇本，他們活的是自己。
暢快自在，無拘無束。
郁聽弦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的，遂在兩人中間坐下，轉頭看向一邊的顏都，說顏少俠長得這般俊俏，一定有很多女郎傾慕你吧。”
他特意咬重了“很多”二字，祝子衿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
“對啊，阿顏，是不是啊？”青葵也好奇地看向顏都。
顏都呷了一口清茶，擡起頭來，迎上二人的目光，是有很多……”
以前在王宮裏的時候，是有很多婢女跑來偷偷看他。
青葵又咬了一口棗糕，把嘴巴塞得滿滿的，看起來就像是生氣鼓起來的一樣。
郁聽弦帶着敵意地說:“顏少俠長着如此漂亮的一雙桃花眸，想必這桃花就沒斷過吧，小葵，你可別稀裏糊塗成別人的桃花了。”
“嗯？”青葵吃瓜吃到自己身上，“關我什麽事啊？”
“小葵，我的話如此簡潔明了，你可不要裝不懂。”
顏都的手摩挲着杯口，斂下長睫，說小姐對祝公子的情意堪比金堅，又豈會受我的美色所迷惑？郁公子，你未免太過杞人憂天了吧？”
郁聽弦挑起濃眉，說:“小葵天性單純，不辨善惡，很容易被人蠱惑，我只是關心她罷了。”
“呵，”顏都輕笑了一聲，“天性單純？不辨善惡？容易被蠱惑？”
青葵恨不得把頭埋進桌子下，郁聽弦說的這幾條，她自己都不認同，這說的根本就不是她嘛！
顏都繼續說:“我已經提醒過小姐了，請她不要貪圖我的美色，但願她能夠聽進去。”
“……”青葵拉住郁聽弦的衣袖，“我怎麽可能會受他所迷惑？我喜歡表哥的，我只喜歡表哥。郁哥哥，你放心吧。”
郁聽弦露出一個放心的笑，揉了揉她的頭發，說:“小葵啊，等回去之後，讓薛伯父把你和長訣的親事定下來吧，你都等了他這麽多年了，他這次好不容易回來，又恰好你及笄，婚事就別再拖了。”“啥？？？”
青葵一臉茫然。
一旁顏都握茶的手捏緊了幾分杯壁。
“郁哥哥，我和表哥他……”
郁聽弦打斷她的話:“我聽說沈潋回來了，小葵，他沒來騷擾你吧？他從小就對你有執念，再加上發生了沈氏滅門慘案之後，他的性格就大變了，我擔心他傷害你，如今你喜歡的祝長訣終于回來了，只有等你們兩個成親了，沈潋才不會再來騷擾你。”
“沈潋他……确實是很可怕……”青葵的聲音低了下去。
“所以小葵，你要聽哥哥我的，和祝長訣成親。”
“可是，表哥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小葵，你們十幾年的情誼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才認識幾天的女人嗎？你別怕，哥哥會幫你的。”
郁聽弦上次得知了殷靈就是那條白龍的事，但是又苦于有祝長訣幫忙，他便放棄了捕捉那條龍，可是他卻并不喜歡那女人，那妖女哪有青葵好。
青葵很吃驚，沒想到這裏竟然和原書劇情對上了。原書中，女配和郁聽弦的關系很好，就如同親兄妹一般，在祝長訣與祝子衿兩人雙雙離開憶江屏的那十年，他們兩個成了彼此唯一的玩伴，關系便就親密了起來。
她有什麽事都會去找他幫忙，而且他總是無條件地幫助她，書裏面是她去哭着求着讓他幫忙的，而現在竟然是他主動要幫她的。
看來郁聽弦對于她這個非親生的妹妹真的很好，好到都要去拆散別的有情人了。
“放心吧，哥哥會幫你的。等回去之後你來我府上，哥哥給你想招。”
青葵知道他想的招是什麽，之前她看書的時候看到了，那就是萬年損招，生米煮成熟飯。
“好……”
不過，她可是炮灰女配，這招肯定是成不了的。
一想到這劇情，她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顏都坐在一旁，将他們兩個的大聲密謀全聽了去，當真是不拿他當外人呵。
他一身煩悶，站起身，朝外走去:“我出去走走。”
“诶，阿顏……”
青葵見他走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太過卑劣了。
不過，她也沒什麽好遮掩的，反正她就是一個惡毒的女配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