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看病
第59章 、看病
從前一直不明白自己對他産生了何種情愫, 可是現在這一刻,她很确定,她在為這個少年心動。
她在為一個即将要殺她的少年而心動。
可是心動就是心動了,即使她多次警示自己這是不可以的, 可是她還是抑制不住心動了。
她管不住她的心。
她甚至覺得, 那個少年亦是同樣的對自己心動着。
如果真是這樣, 那他還會殺她嗎?
長街中人頭攢動, 可是她的目光所及,卻只有他一人。
他似是發現她沒跟上, 便轉過了身來, 喊走啊!”
她小跑跟了上去, 之後便一路無話, 誰也不敢戳破剛才的那層紗, 有些東西好像在兩人之間湧動着,卻又無法點明。
不多時, 顏都便停下了腳步, “到了。”
青葵擡頭一瞧,這是一間坐落于鬧市中的醫館, 很不解:“我們來這兒幹嘛?”
“看病。”
“嗯?阿顏, 你生什麽病了?”她歪頭問。
“不是我看, 是給你看。”他先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才出來,将她往裏間帶,按在了凳子上, 柔聲你的精神狀态不是很好, 讓郎中給你看看。你這種病, 我以前也患過, 得喝藥才行。”
前兩日的事情他還歷歷在目,當時她對着虛無的空氣說有人在看着她,那時候,她的狀态很差,這種症狀就像是臆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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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不止一次這樣了,他最近經常看見她莫名其妙地發抖,眼神警惕地掃向四方,嘴裏還會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
青葵道:“我沒病啊……??”
這屋子裏有一股很濃烈的中藥味,桌子的對面坐着一位年近半百的郎中,此時他發話家屬請先回避。”
顏都最後再看了她一眼,眸眼溫柔:“別怕。我在外面等你。”
一下子,這間屋子裏就只剩下她與那位郎中了。郎中的身後有一排很高的黑檀木櫃,上面有很多小籠屜,貼着黃色小紙條,上寫着各種中草藥的名字。
“姑娘,不要緊張,把手給我。”郎中溫言細語的聲音讓局促的她放松了不少。
她把右手放到了桌上的脈枕上,郎中開始為她把脈。
接着他詢問了她一些常規的問題,她都一一答了。
她始終覺得自己沒病,這一切都是顏都想多了的原因,他定是覺得她這人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所以他才覺得她有病。
“近日可常常有心情低落?”郎中問。
猶豫了會兒,她點下了頭。
“可有什麽很怕的事情?”
“怕……”
她即刻搖了搖頭,一刻都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停留。
郎中輕聲安撫她:“別怕,這裏沒有別人,你家夫君就在門外,不用怕。”
“我沒怕啊,我一點都沒怕。”她雖是這樣說着,發抖的身體卻出賣了她。
“來,姑娘,看這裏。”他指着桌上的一座小鐵架,架子中央墜着一條紅線,上面綁着一把銅鑰匙,他用手撥弄了一下,那把鑰匙便左右擺動了起來。
這是一個簡陋的催眠器。
青葵慢慢地被他給催眠了,他繼續問着她問題,“姑娘,不要怕,我是幫你的,我會幫你把你怕的東西都消滅掉。”
“好……”
“告訴我,你怕什麽?”
“怕……怕爹爹。”她在催眠的作用下說了出來。
“為什麽要怕爹爹?”
“他……他……”她說不出口,身體在劇烈地顫抖。
郎中又問:“他對你做了什麽你不喜歡的事嗎?”
“嗯……他……”青葵又想起來當時的那只大手,想起當時她偷聽到的那些話,想起他對自己藏了那樣龌龊的心思,吓得尖叫了起來,“他好恐怖……他太恐怖了……”
顏都聽到叫聲立刻沖了進來,将她摟入了懷中,輕輕拍她的肩膀,輕語安撫:“不怕不怕。”
青葵掙紮了起來:“別碰我!別碰我!”
顏都只聽到了她的尖叫,并沒有聽到她怕的人是她爹。
他緊緊地抱住她,努力安撫她的情緒:“不要怕,我是阿顏,我不碰你,別怕啊。”
他讓郎中停了催眠術,将她先帶了出去。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青葵才從剛才的驚吓中緩過來,她看到眼前的人是他,情緒才控制住。
郎中這時從裏面走了出來,遞給了外間的學徒一張藥方,讓他去抓藥,然後才對青葵說:“姑娘,平日裏有什麽興趣愛好?”
她思忖了片刻,說:“喜歡彈琴。”
“那回去之後就每日彈小半個時辰。”他又看向顏都說,“公子,你督促她。”
青葵:“嗯?”
郎中解釋你的神經太緊繃了,每日彈彈琴,做點喜歡的事,放松一下心情。”
“哦。好,謝謝大夫。”
在等藥的這段時間裏,青葵不開心地鼓着腮幫子,她以為今天他帶她出來是給她買好吃的,帶她玩好玩的,結果卻沒有想到竟然帶她來買了一堆藥!
“……”
她一點都不喜歡喝藥。
不過她最近的神經,的确是很緊繃,不僅僅是因為薛有道的事情,還有就是成日裏想着顏都要殺她的劇情即将到來,所以才導致了她整日憂心忡忡,大驚小怪的。
顏都揉揉她的頭發:“別擔心,喝了藥就會好的。”
青葵知道這其實是心病,是她老想着這些事才會如此的,喝藥也許能夠緩解,但是卻無法根治。
“可是藥好苦哦……”她抿着唇對他撒嬌。
“我陪你喝。”
“藥怎麽能亂喝呢?”
“我們症狀大差不離。”
青葵堅定地搖頭:“別,藥不要亂喝。”
“好,那我們去買蜜餞。”他哄她道。
“嗯。”
出了醫館後,他們去買了蜜餞,還買了冰糖葫蘆、糖炒栗子、芙蓉酥,顏都自始至終都沒有對先前的事提出一句疑問,青葵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聽到,有沒有發現她的秘密。
他們在街上吃吃喝喝,游游走走,但是天色還早,兩人都還不想回家。
“小姐,你還想要什麽?我去給你買。”
青葵抿唇思忖,忽然想到一物,仰頭道:“我想要你去給我摘一朵向日葵花。”
“向日葵花?”顏都訝異,哪裏有向日葵花?
“走,我帶你去。”她帶着他往臨近街道的一座山走了去,等到了那裏,顏都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向日葵花,它們迎着夏日的烈陽擡頭盛放,好似一幅燦爛濃豔的水彩畫。
“阿顏,你去給我摘一朵笑得最燦爛的回來。”
顏都往山頭上走去,漸漸沒入了葵花海裏,那些黃亮亮的葵花蔓延在山頭,參差不齊地冒着尖兒,有些長得高的還冒到了顏都的肩膀處,他在裏面尋尋覓覓,真的在為她找最燦爛的那朵。
青葵也爬上了山頭,徜徉在這片花海裏,臉上咧開了歡喜的笑。
她好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好喜歡這種迎着風與烈陽,無拘無束地行走于天地間。
這樣閑暇的時光,就好像是偷來的。
顏都向她走了回來,手背在後面藏着一朵葵花,臉上漾着笑,從花海中走向她,然後将花舉到她的面前,問她:“看,燦爛嗎?”
青葵定睛一瞧,随之一愣,這花……
花朵中央的瓜子被他挖了許多下來,挖了兩只眼睛,和一張大大的嘴,那嘴往上彎曲,咧得很大,就像是一張咧嘴大笑的笑臉。
讓他去找一朵最燦爛的,結果他竟然把花挖成這樣了?
是該說他聰明絕頂呢,還是說他投機取巧呢?
反正不管怎樣,她都喜歡。
“燦……燦爛。”她愣了許久,後才大笑了起來,接過那朵金黃的葵花,瞅着它那張笑意盈盈的瓜子臉,“這可真是我見過最燦爛的一朵葵花了。”
她捧着那朵葵花竟是情不自禁跳起了舞來,身段軟如輕紗,窈窕似勾月,淺青色的披帛随着身子旋轉,頭上的發簪垂珠也一起輕盈晃動,寬大的水綠長裙散開裙擺,整個人好似一朵葵花在風中伶仃旋繞。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她梨渦淺笑,說我的名字就是取自這句詩。”
顏都看得呆了,眼睛在她身上怎麽也移不開,緩緩低喃:“我也知道一句詩。更無柳絮因風起,惟有葵花向日傾……”
青葵聞言,長睫閃了閃,這句詩出自司馬光所寫的《客中初夏》,借用随風飄揚的柳絮來表達他不喜歡随波逐流,又借用始終向陽的葵花來表明他對君主忠貞不二的立場。
可是現如今這話由顏都說出來,她卻聽成了另外一番風味。
她是他的主人,他也會對她堅定不移嗎?
她身子一傾,險些摔倒,顏都及時扶住了她。她仰望着他神采飛揚的臉,問道:“阿顏也是一個忠貞不二的人嗎?”
顏都微微錯愕,這話聽起來就好像是在問他會不會變心一樣。
他道:“你要是想知道的話,就嫁給我。”
“啊???”
青葵吃驚地看着他,被他這無厘頭的一句話吓得不淺。
顏都說:“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嗎?嫁給我就知道了呀。”
青葵從他身邊離開,去到一邊的草垛上坐下,嘀咕道:“那我不問了。”
顏都看着她的背影,心說:怪人。
他也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午後的陽光暖暖,灑在他們兩人的身上,顏都瞅見她正低頭看着那朵葵花發呆,垂落于身前的發絲辍滿了金燦燦的光粒,擋住了她大半邊的臉,他很想為她将發絲拂開,很想問問她,生辰的那天晚上,她是不是……被人給欺負了?
可是怕她好不容易才穩定的情緒再次被激發,遂怎麽也開不了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許他不應該越線。
有些事,是無法吐露于唇齒的。
“你困嗎?”他望着這午後的紅日,此時最是适合午睡的時候。
“有一點兒……”
他側過身去,道:“靠着我的背睡。”
青葵凝了他的背脊一瞬,然後也轉過了身去,與他背靠背貼在一起,腦袋枕在他的肩頭,雙臂抱着那朵葵花,閉眸假寐。
她好喜歡,這樣偷來的惬意時光。
“小姐,以後……我會保護你。”
青葵聽了他的話,頓了良久,才答:“好。”
他們一直在這裏待到了天黑才打道回府。
顏都問道:“你,今日開心嗎?”
“開心。”她的嘴角翹了起來,似乎很喜歡那朵葵花,雙手抱着不撒手。
顏都卻有些吃味地道:“小姐,我幫你摘花也很累的,你能不能……也牽牽我的手?”
“???”
他還記挂着昨晚沒有牽他的事呢。
青葵仰起了頭來,盯着他那雙燦若繁星的眸子,那眼裏充滿了期待,她不忍讓他的期待落空,便向他伸出了手去,牽起了他的手掌。
她拉着他轉身欲走,可是他卻沒有動。她眉宇攢起:“走啊?”
她使了大力,可是卻拉不動他。
當她轉身對上他雙瞳時,看到他眸子裏的星子暗了下去,暗得一點光都不剩。
怎麽會變得這樣快呢?
“阿顏?”
他沒有回應她,而是越過她看向她的後方。
青葵往後面看了一眼,只見夜市的長街上煙火氣盛騰,人們笑意融融,并沒有任何異常啊。
那他到底在看什麽?
顏都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就往後面的長街奔跑了去,奔得極快,像是在逃着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
他們跑入了一片暗黑的樹林中,地上落着好多的樹葉,月光像薄紗一樣鋪在上面,他們的腳就這樣踏過那層綿軟輕薄的紗,踩着那些樹葉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沒跑多久,顏都遽然剎住了腳步,他剎得十分突然,還踩斷了地上的一根樹枝。青葵差點就沖出去了,還好他攥她手攥得緊。
她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躬着身大口喘氣。
這時,耳畔聽到顏都出聲道了一句:“您來了。”???
誰來了?
她直起腰杆來,朝前方看了去,結果竟看到前面不遠處的林子中,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那人一襲清風攬月的白袍,周身都被月光包圍,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這人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