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控制

第116章 、控制

他沉默了, 最開始在一起的時候,是她先來挑逗他的,後來他便離開了風懸樓,心中想着她是傀儡, 一直也沒有想過要成親的事情, 如今被薛青葵這一說, 才發現他與懸鈴真真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道:“懸鈴她不在乎這些。”她是一只死了多年的孤魂野鬼, 不會在乎這些凡間的虛禮。倘若真在乎的話,早就拉着他一起成親了。

青葵道:“怎麽可能不在乎?她只是裝作不在乎罷了。”

“是這樣嗎?”他垂下了眸, 喃喃自語了起來。

“我猜她心裏一定有很多委屈, 但是從來不跟說你, 對吧?”

他沉吟片刻, 正要答話, 海面上便飛出一道人影,是封懸鈴在與他打手勢, 示意蓮玉已到手。

“既然蓮玉拿到了, 那把顏都還給我吧。”青葵伸手去拉顏都,沒有想到果真拉動了, 商柳雀松開了一直拽着他的手。

青葵将顏都拉到自己面前, 張開臂護着, 詢問道:“阿顏, 你身上的傷沒事吧?”

顏都輕搖了搖頭。

她扶着他往回走,可是他卻徑直朝着海邊走了去,推開她, 腳尖點地, 躍到了寬闊的海面上去。

“阿顏, 你回來!你還受着傷呢!”

可是顏都卻沒有理她, 握着那把彎刀朝海上飛躍了去。

這是怎麽回事?

他握着刀而去,難不成是要像那些惡龍一樣,去刺殺占離嗎?

“是你?!”青葵憤恨地朝着商柳雀看了去,寬袖中的手狠狠握緊了拳頭,“你出爾反爾!”

“我怎麽出爾反爾了?我這不是沒讓顏都自己殺自己了嗎?”

呵,這倒是下得一手好棋,不知這是雲蜃安排的,還是他自己安排的,讓顏都去殺占離,占離根本不會有防備心,這樣既除了占離,又毀了顏都,可謂是一箭雙雕。

怎麽辦?怎麽辦?

她得盡快把傀儡釘種入商柳雀的身體裏才行。

腦中靈機一動,她道:“師父,其實我有一事很好奇,那些惡龍,你是怎麽把它們煉成傀儡的?它們都死了嗎?”

商柳雀聽到這聲師父,緊抿的嘴唇無聲地笑了笑,他這些年一直苦苦尋找慕容震的下落,并未收過徒弟,現在突然有人喚他師父了,難免有些高興。他給她解釋道:“它們都沒死,但是被我煉成了活人傀儡,就如當時的顏都一般。”

“你會活人傀儡術了?”青葵忽又想起什麽,“封懸鈴把我的傀儡寶典給你看了?”

她九泉之下的爹,若是知道自己的傳家之寶被傀儡門的人竊走了,會不會氣得要詐屍?

“那麽複雜的傀儡印,你都鑽研透了?”她又問。

商柳雀聞言,些許自得,道:“你一個黃毛丫頭都能鑽研透,我怎麽不可以?”

“不,我并沒有鑽研透,其實當時我煉制的顏都就算是一個失敗品。”她故意這樣說道,“你知道嗎?顏都有很多時候會突然不聽我的話,我想盡了辦法,都控制不了他,我最開始有好幾次都險些被他反殺了。”

“怎會如此?”商柳雀修長的劍眉攢起來,似是相信了。

“我也很困惑,我就是照着書上的方法做的,但不知道怎麽會這樣。”

商柳雀從懷中取出一張包裹得很好的牛皮,将其展開,裏面畫的就是那錯綜複雜的傀儡印。

青葵湊過去,在上面某個位置指了一下:“就是這個地方,我感覺這處不太對勁,但是我爹又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該問誰。”

她指的那個地方,畫線特別密集,亂成一團,想來他應該會相信。

他沉吟道:“這個位置是比較複雜……”他擔心煉制的那些傀儡也會出現失控的情況,凝神沉思了起來。

青葵就知道他會上鈎,他這人偏愛鑽研,問他傀儡術的問題,他一定會埋頭苦思的。她就趁現在,右手指縫裏夾着那根傀儡針,悄悄往上,狠狠刺入了他的後頸中。

“嘶!……”商柳雀一時不察,那傀儡釘就刺入了他的皮肉中。

“你……”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栽到這個小丫頭手裏,做了一輩子的傀儡師,如今竟也擺脫不了成為傀儡的命運。

傀儡師引以為傲的就是可以任意操控傀儡,而現如今自己卻淪為了被操控的那個。

他捏緊了手中的牛皮,恨得磨牙齒,“你怎麽會有傀儡釘?”

傀儡釘是他們傀儡門的聖物,她手裏的是哪裏來的?

是常茯苓!

她死了?一定是這樣。

青葵的計謀得逞,眉開眼笑了起來,走到他的面前來,命令他道:“叫顏都住手。”

商柳雀冷哼一聲,卻不得不照做,如今他們三個這環環相連的傀儡關系,到底誰才是那個真正的控制者?

不遠處的海面上,層層的浪花擊打,在空中開出一朵朵絢爛的花。顏都躍了上去後,就直直朝着占離走了去,占離此時已化為了人身,一個身長八尺貌似潘安的俊男子,即使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跡,可是也依舊不能阻止他散發他的美。

“阿顏,你身上的傷沒事吧?”占離知道他昨日才剝了龍鱗,很關心他的傷勢。

顏都面無表情,臉色發白,朱唇緊繃,占離以為他傷口很疼,便道:“你回去吧,舅舅這裏應付得過來,不需要你。”

顏都提着刀,一語不發,一刀朝着他胸口刺了去。

“阿顏??”占離難以置信地盯着他。

“顏都,你做什麽?”一邊正在與惡龍交纏的殷靈見狀,急切地朝着這邊奔來,将發怔的顏都踢開。

銀月彎刀抽出,占離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殷靈将欲倒下的他扶住,擔憂道:“爹爹!爹爹!”

“沒事兒,死不了。”

顏都兩只眼睛裏滿是痛苦,眼睫毛直打顫,口中喃喃喊道:“舅舅。”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要是今日他殺了舅舅,怎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娘親?

傀儡術再次命令他上前,他緊握着那把月破刀,指節已發白,可他仍舊控制不住,手不由心地再次朝着占離揮了去,殷靈提着劍橫擋住了他的刀,大喝:“顏都,你瘋了?”

随後她又想起什麽,驚道:“你被傀儡術控制了?”

顏都沒有答話,手上的刀卻沒停,直直朝她襲來,殷靈拼命抵擋,兩人厮殺了好一陣子,顏都都沒有要清醒的兆頭。

有惡龍去襲擊占離,殷靈不得已沖過去與它激鬥,而顏都又舉着刀朝着占離砍了去。他咬緊了嘴皮,将嘴皮都咬破了,鮮血直流了下來,這一刀要是下去,舅舅必死無疑。

怎麽辦?

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要瘋了。

就在這時,一道命令出現在耳邊,是商柳雀在叫他住手。

他脫力般地收了刀,險些摔倒進海裏去,他撲去占離身邊,扶住他顫巍的身體,緊張道:“舅舅!舅舅,你沒事吧?對不起,對不起舅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占離歪倒在顏都的身上,虛弱道:“阿顏,別自責,舅舅不怪你。”

這時,一聲響亮入耳的傀儡哨音在遠處的岸上響起,随後這些殺瘋了的惡龍便全都撤退了回去。

怎麽回事?

是小葵在命令它們?

青葵吹着傀儡哨控制商柳雀,借此控制那些龍全部停止攻擊,并将它們喚回到鎮龍塔裏去,它們如今待在外面太危險了,還是應該先關起來。

然而在這時,沈潋又出現了,他朝着海上躍去,看來又是沖顏都而去的,為了報仇,他早已瘋狂。

青葵擔憂着顏都的傷勢,手中的星河扇向沈潋斜扇去,三枚青針斜飛而出,然而沈潋這次竟十分敏覺,長劍橫掃,那三枚針又被他反掃了回來,其中一枚竟是刺入了青葵的右膀臂內。

“啊……”她吃痛地倒去了地上,左手去按自己的右膀。

沒有血流出,因為她是蓮玉所造,但是很痛,劇痛。

那邊的沈潋看了過來,看到是她,渾身一震:“青葵?”

他猶豫了一會兒,面容痛楚地轉身朝着海邊去了,報仇之事才是他心中的頭等大事,他等着報仇這天已經等了快十年了,顏都就在那邊,他一定要殺了他。

青葵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靠在身後的一根方形燈柱下坐着,腦中有很多東西閃過,她高聲道:“沈潋,你找錯仇人了!顏都不是你的仇人!”

“殺你全家的那人不是顏都,是他的母親,然而他母親早在五十年前就死了,十年前殺你全家的人是她,但是卻不是她本意,是死後的她被煉成了傀儡,那個控制她殺人的,才是真正的兇手,你應該去找他報仇!”

沈潋終于轉過了身來:“你說什麽?”

“沈潋,你滿懷高興地以為自己今日殺了顏都就是為家人報仇了,可是那個真正的兇手卻逍遙法外,卻在嘲笑你真傻,你如何對得起你的這十年?如何對得起你死去的家人?”

“你若是不信,你可以回去問雲蜃,問問他十年前顏都是不是在橘麓州,或者你去問蒼陽,問他後來在你們沈府滅門後,是不是他去将那條白龍收服走的?”

“你仔細想想,為何那條龍在殺了你們全家後,就徹底消失了,十年都沒有出現過,那是因為它像那條黑龍一樣被人煉成了傀儡,它殺你們全家只是個工具,你要報仇應該找背後的那個人。”“背後那個人……是誰?”沈潋信了她的話,朝着她這邊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轉向她旁邊的商柳雀,眸光一沉:“是你?”

他的劍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同時,就朝着商柳雀刺了來,青葵此時停止了控制他,讓他們兩個去鬥,最好是鬥得個兩敗俱傷。

“沈潋,你是當年那個沈家的後人?”商柳雀在抵擋他劍刃的同時驚訝問道,“不是說沈家的人全死了嗎?”

沈潋的雙瞳深紅,發瘋地吼道:“就是你,害死我全府的人對嗎?你跟我們家什麽仇什麽怨,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們?”

“不是我殺的他們,是薛青葵的爹,薛夜雪!”

商柳雀的聲音振振有聲,仿佛海面上都生出了裂痕。

青葵的瞳孔地震,怔怔道:“你說什麽?”

商柳雀慢慢說道:“當年這事我還是聽我師父說的,那時候橘麓州上一直有一個神秘組織,在中原各地尋找厲害的傀儡師,那時候薛夜雪的名氣最盛,連我們傀儡門都不及,只可惜他早在幾年前就宣布退隐了,但是那個組織并沒有放棄尋找他,據說最後還是找到了,他們以薛府全家人的性命要挾他,讓他幫忙煉制一個傀儡,他不得已只能答應。”

“而那個傀儡不是普通的人類,而是一條龍,一條死了四十年的龍。那時候薛夜雪不敢讓別人知道,只能偷偷躲在山裏進行,後來那傀儡煉制成功了,卻又沒有成功,那條龍活了過來,可是卻不受他控制,跑去山下發瘋,沈家的宅子就剛好在那附近,所以沈府的人……”

“這件事更加證實了我師父的猜測,那時候薛夜雪突然宣布退隐,除了要陪妻子過平凡的生活外,還有個不為人知的原因,就是他的手廢了,他再也煉不出滿意的傀儡了。”

“那條龍,就是他此生最失敗的一個傀儡。因為他的失誤,害死了沈府全家人的命。”

“那條鬧事的龍後來莫名就消失了,十年也未再出現,而那個要找傀儡師的神秘組織也消失了,這件事就此畫上了句號。”

商柳雀一腳将失神的沈潋踢翻,目光轉向青葵:“所以,你爹薛夜雪才是那個真正害死沈府全家的兇手!”

沈潋昨日才挨了顏都一劍,此時被他踢中胸膛,一口血噴了出來,他不敢相信地看向青葵:“是你爹害死了我們全府的人?”

他恨了大半輩子的龍,他從活下來的那天起,就開始抓龍獵龍殺龍,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優秀的獵龍人,可是現在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場烏龍,他恨錯了對象,他更接近錯了對象,他天天接近的人,竟然是害死他全家的仇人的女兒。

他搖搖晃晃地朝着青葵走去,薛夜雪死了,薛夫人也死了,現在這個仇,是不是只能找她報了?

他的身上壓着幾十條沈府的人命,可是他卻一直接近着這個仇人的女兒。

人的信念坍塌只在一瞬,他為了報仇而活,現如今告訴他,原來他的仇人就一直在眼前。

他舉步維艱地朝着她走去,只要殺了她,爹娘還有那幾十個下人的仇,就全報了,他茍活的這十年就算是沒白活,他去到黃泉之下也才算是對得起爹娘。

“青葵,我們一起死吧。”他的劍在大理石地面上劃過,刮下刺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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