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

第10章 (2)

“取我的命容易,不過有一件事,我得先告訴你。”他卻道。

“什麽事?”她故意板起臉。

“關于……我為什麽要娶原香郡主。”他收斂神情,正經地說。

“不是為了氣我嗎?”這個答案,她早就知曉。

“不只如此,”玄铎颔首,“還有另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沒來由的,她倒吃起醋來——本以為一切是為了她,竟還有別的?

“還記得我帶你去過的曲館嗎?”他突道。

“記得啊,不就是你們京中才子風流快樂的地方嗎?”給他一記白眼。

“呵,是談論國事的地方,”他糾正,“我從前在那兒,認識了一個漢人,與我一般年紀,志趣十分相投,我曾說過,他若有難事,可找我幫忙,沒想到半年前,他倒真的開口求我。”

“這跟原香郡主有什麽關系?”東瑩凝眉,怔怔聽着。

“他竟是原香郡主的表哥,與她自幼感情深厚,就像——我和你一樣。”他話中有話地道。

“呸!”東瑩不由得雙頰飛紅,當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及事情的大概。

“本來,我是為了氣你,并不打算真的娶那原香郡主,但她表哥親自來求我,想帶她私逃,于是我便想出這一石二鳥之計……”玄铎頓了頓,終于透露,“此刻,他倆想必已在江南尋了個清幽處,拜堂成親了。”

“她……沒死?!”東瑩大大驚愕。

難怪要将原香郡主的屍身找個藉口焚化,因為她根本就還活着,這是躲避朝廷與回疆耳目唯一的辦法吧?

“這件事,我可只告訴你一個人,從今往後,為夫我的性命可真的攥在你手裏了。”玄铎道。

東瑩萬萬沒料到,還有這其中隐情,駭然半晌,不能言語。

“你可知道,為夫我有多可憐——”他恢複玩笑的神情,摩挲着她的背脊,“跟原香郡主做了這麽久的假夫妻,看着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樣子,越發想起我倆成親的那會兒……”

“呸!”東瑩再度罵道,“你活該!”

“寂寞了這麽久,我現在五髒六腑裏全是火,”他湊近她耳邊悄悄道,“慾火……快替我解解。”

“你作夢!”她掄起拳頭再度打他,卻被他攔腰抱起,送到榻前。

修長的身軀密密實實壓下來,她頓時心跳如狂,全身酥麻,胸前高低起伏,像要窒息了一般。

“為什麽你要答應?”玄铎撫着她的發絲,凝視着她的眸子,低低問。

“什麽?”她此刻腦中一片空白。

“我納妾的事,你為什麽要答應?真是為了跟我賭氣?”他道出長久以來糾結于心的迷惑。

“你猜呢?”她反問。

“我猜,一定有什麽隐秘的原因,并非你不在乎我……”他眼前有無限憐愛,“是為了我的前途嗎?”

一半一半……更因為她不孕的事實。

要告訴他嗎?忍了這麽久不坦白,在這歡喜欣悅的時刻,她該說出來殺風景嗎?

忽然,她決定繼續緘默。

她并不認為,愛一個人就要凡事都告訴他,徒增他的煩惱,讓他為自己懸心,她向往的愛情,就像一葉扁舟,泛于平靜的湖上,水流不疾不徐,只要能承載兩人即可。

諸多的秘密,完全可以壓于湖下,藏于無形。

但他如果自己發現,她也不會刻意隐瞞,就像那美人圖中,她繪了他的身影,有朝一日倘若他瞧見了,她會笑着承認。

她篤信,任何時候,他都不會真的生她的氣,因為他是這樣的愛着她……

“玄铎,無論我的目的是什麽,你都要相信,在這個世上,我只愛你……”湊到他的耳邊,她柔聲道,“無論我從前在乎過誰,今生,他都比不上你,永遠也比不上了。”

“好,我不再問了,”他微笑,“從今往後,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再猜疑。”

唇吻偷襲而上,封住她的玲珑小嘴。

愛一個人,其實毋需聽她的多加解釋,從今往後,他亦不會再人憂天,自尋煩惱。

“第三試,從琴棋書畫中任選其一,如今,我已想好題目了。”查哈郡王坐于堂上,朗聲宣布道。

“阿瑪,不是我小氣,”和婉反對,“玄铎貝勒才從宗人府放出來,此事是否該擱一擱?萬一又惹出禍來,咱們豈不白折騰了?”

“皇上說了,玄铎的事已經了了,”查哈郡王露出不悅的神色,“立世子一事不能再耽誤了,誰再無理阻攔,休怪我得罪!”

和婉低頭,知道公公動怒了,不敢再出聲。

“兩位公主都會彈琴吧?”查哈郡王又道。

東瑩與和婉不解其意,微微點頭。

“都彈給我這兩個兒子聽過?”

東瑩與和婉再度颔首。

“那好,”查哈郡王道,“你倆且站到簾後,挑這首《高山流山》彈一段。”

“為何要我倆來彈琴?”和婉忍不住問,“難道不該讓納也與玄铎貝勒一較高下嗎?”

“對啊,就是讓他倆一較高下——誰若認出自己妻子的琴聲,就算獲勝。”

“什麽?!”東瑩與和婉大大驚愕,一旁的納也與玄铎亦愣了。

“這沒有道理啊!選立世子,幹麽比這個?”和婉不滿地嚷嚷。

“本王眼中的世子,不僅要有文韬武略,更重要的,是有情有義,将來如何統領家族,亦需和睦日盛,”查哈郡王徐徐道,“若連自己妻子的琴聲都分辨不出來,又怎麽算得上有情?又怎麽懂得和睦為何意?”

一席話說得和婉啞口無言,四下衆人皆服。

“兩位公主,請入簾吧。”立刻有下人擺好了琴,禀報道。

東瑩微微笑着,掀簾之時,側眸往玄铎的方向望去,沒想到他亦正看着她,眼中和她有同樣晶亮的莞爾。

不必言語,她亦知道,這一局,他與她同樣自信。

她的琴音,只需稍稍撥弄兩三聲,他便可認出,這是他們與生俱來的默契,加外天長日久的相處,累積出來的心有靈犀。

沒想到查哈郡王會出這樣的題目,彷佛就是天生為他倆量身而定。

上蒼從來只把機會賜給苦心經營的人……

“夫人,這支簪子如今已至少值二百兩銀子,您若願意出售,我出三百兩買它!”掌櫃的笑盈盈地道。

“這麽值錢了?”東瑩詫異,“不是說,這雲南玉不值錢嗎?”

“那是早些年的事了,這些年來,這翡翠也不知漲了多少,像夫人您這般又綠又透的,更是極品,京中達官貴人都争相搶購珍藏呢。”

東瑩掩不住笑容,将簪子重新插入發間,“如此,我得回去跟家裏人商議商議,這本是我丈夫送的禮物,若賣了,怕他不高興。你再幫我看看,這個翡翠苦瓜,又值多少?”

說着,她捧出前日才雕好的寶貝。

那時候,她跟着玄铎去賭石,不過花了五兩銀子,購下一塊無人問津的原石。玄铎說,可以對着原石許願,十分靈驗,她一直保留着這塊石頭,而心願,亦早已許下。

她沒有過多的奢望,只要能與他長相厮守、一生平安,餘願足矣。一直不敢切開那塊原石,亦是害怕願望落空。

現在,她終于有勇氣可以面對,哪怕結果再壞,她相信只要與玄铎同甘共苦,沒有跨不去的坎兒。

果然,上蒼終究讓她如願,那原石中,居然有一塊上好的翡翠,切開時,連工匠也驚嘆。

她想了想,決定把那翡翠雕成苦瓜——取“苦盡甘來”之意。

無論将來如何,她已經做好了吃苦的準備,又還有何恐懼呢?

“喲,這個……”掌櫃的半天說不出話來,“這個翡翠苦瓜,瓜身深綠,卻有兩片嫩綠的葉兒,可算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了,就算送進宮裏也是希罕物……小店是買不起了,不過夫人若願割愛,我可以幫您去一些王侯府第打聽,肯定有人會出高價的。”

“是嗎?那我考慮考慮。”東瑩聽了,笑眯眯的将翡翠苦瓜捧回手中。

“夫人您考慮好,一定先給我信,”掌櫃的仍不死心,一邊送她出門,一邊叮囑着。

東瑩颔首,來到街上,卻見玄铎早已備了車馬在那裏等她,此刻他的臉色很不好看,彷佛在責怪她亂跑。

“你啊,真是閑不住——”玄铎上前,小心翼翼攙着她,“也不多帶幾個奴婢。”

“那也太招搖了,”東瑩笑道,“好不容易出來,當然想自在些。”

“你是自在了,別人可擔心呢,”玄铎無奈嘆一口氣,撫住她的小腹,“好不容易得了這個胎,不好生養着,成天東游西逛的。”

“大夫說不礙事,老躺着反而不好,”她掏出帕子,拭去他額上的汗水,“瞧你急的。”

她終于有孕,這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藥,看了多少名醫,終究皇天不負苦心人。

當初沒有告訴玄铎,今天看來是明智的決定,否則還不把他急死?為了不讓她受苦,或許他早就不讓她治了……也不會有今天。

“你當初送的簪子,如今可值幾個錢了。”東瑩笑道。

“至少五百兩了。”玄铎頗為自得地答,“想當初,我不過只花了二十兩,已經算多的了。”

“五百?”東瑩瞪大眼睛,“天啊,差點兒被那老板騙了!”

“就不信你舍得賣!”他玩笑着,“還記得我當初送你的時候說過什麽?早知道當時就打個賭,讓你欠我個允諾。”

她如何不記得?

那時,他說,美玉就像女子,唯有慧眼才能看出它的價值連城。而他,就是那個識玉的人。

所以,當世人都說她刁蠻可惡,唯獨他将她視若珍寶,終于經過歲月的洗練,她成為了他完美的妻子,人人稱羨。

而她,亦是有眼光之人,都說玄铎纨,卻只有她,視他如有緣的原石。果然,其間藏着美玉,供她一生幸福榮華。

“大哥已經搬到書房去住了……”玄铎忽然道,“昨晚他與我喝酒,說要寫休書,我只當他醉了,沒理會他。”

“想不到,大哥跟和婉居然鬧到這種地步。”東瑩不禁萬分同情。

只因為失去一個世子之位,就如此嗎?為什麽直到現在,和婉仍不明白,什麽叫美滿姻緣,何必在乎這些表象?

那日聽琴,玄铎果然只兩個音,便知道是她。相反,納也卻怎麽也猜不出誰是他的妻子——看來,所謂的“琴瑟和鳴”四個字,并不屬于天下所有的夫妻。

“東瑩,我時常會想起小時候咱倆打架的事,你說,當時圍觀的人,能否猜到我倆會有今天?”玄铎笑着,緊緊握住她的柔荑。

應該不會吧,就連她自己,也沒料到今天的光景。

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如今居然能恩愛和美,彷佛上蒼創造的奇跡……然而,唯有他們倆自己知道,這一路,是如何一步步艱難地走過來的。

她該感謝,能遇到可以相互扶持的他,換了別人,或許早已半途而廢,就像初時那般美好的納也與和婉。

陽光輕灑四周,她仰望晴空,心情格外輕盈。曾經的一切煩惱、痛苦,都像氣泡,消失天空,蒸發不見。

與玄铎執手相握,她知道,這并非旅程的終結,前途或許還有坎坷,但她已學會應對與珍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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