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與她同醉共休
我與她同醉共休
塞壬大道盡頭上有家酒館,只在黃昏到夜晚營業。
臨近夕陽落下,月樹與陰君山像是兩個相識很久的老友舉杯消愁,他們坐在海岸邊最近的桌椅,沒有提在艾爾維斯家裏發生的事,而是點了四杯酒,酒保謹慎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走過去說:“小姐,一杯就夠了,兩杯對于你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很勉強。”
陰君山僵着身體,她長得很幼嗎,不滿道:“我24歲。”
酒保一臉不信,陰君山比劃了個數字,說:“就照這個數。”
酒保愣住,大喊一聲:“什麽,十杯!”
一股腦把一百德比拍在桌子上,月樹搓着兩條莫須有的長條手,嘿嘿兩聲,道:“嘿嘿,我要喝五杯!”
酒保本來還想繼續勸,但端上五瓶酒,再去端另外五瓶時,桌子上只剩五個空瓶子了,也許少女确實是海量。
實則,是少女肩上扭來扭去的光團在奮力喝酒,只是別人看不到。
陰君山喝了一口,撐着沒煩惱的腦袋,說:“我只是個腦子裏都是錢的年輕女孩,清澈又愚蠢!”
月樹變成小麥酒的顏色,飄忽忽道:“是啊是啊,我看得出來,當年艾爾維斯也是這個非常愚蠢的樣子,到現在啊他一步一步變成很可怕了。”
“月樹啊!”
“君山啊!”
雖然陰君山抱不到他,但兩人相見恨晚。
她猛灌兩杯,玻璃杯置于桌上,發出一聲聲響,外面黃昏下,雲與天齊平,眼眶滿是淚水,小聲說:“黃昏也是宿命,嗎?”
月樹嗯了一聲,尾音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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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溫柔吹過,是白山茶的花香。”
月樹嗯了一聲,尾音堅定。
陰君山把手伸到半空,遮住眼前黃昏,惬意享受着短暫的黑暗,再到手放下,一抹金發,她回神,眼前出現了三個梅林。
她興高采烈道:“梅林。”
月樹打個哆嗦,慢慢往吧臺移動,他是很怕梅林的,心裏想着先跑再說。
少女亮閃閃的眼睛清澈見底,她說:“我交了一個朋友,他叫月樹,我跟他相見恨晚,你看!”
手指的方向是一坨白色光球,月樹面如死灰,他還記得之前捉弄梅林,差點被揍死,那現在可能也會被揍死吧。
梅林用手蒙住陰君山的雙眼,她揮舞着雙臂,哎了好多聲。
“噓,我帶你回家。”
陰君山愣住,在以往的記憶中,只有媽媽說過,梅林好像媽媽,她眼淚止不住往下掉,梅林掌心一片濕潤。
月樹趁機溜走,還順走了麥酒。
梅林扶着她走出酒館,少女大喊:“你是不是想知道我銀行卡密碼,是190214,這組數字對我特別重要,就像是西大陸不能沒有珀西瓦爾大學一樣,我不能沒有它。”
她笑嘻嘻的,嘔出幾口中午飯,蹲在地上繼續說:“你說數字也是宿命嗎,我第一次考試就是這組數字,它能給我帶來好運,只要是這組數字,我就每次一百分,媽媽就很開心……”
說到媽媽,她撇撇嘴,心裏酸澀。
梅林抱起她,像是抱起一個小孩,趁着黃昏之時,哼着童謠,陰君山小聲說:“那個穿黑袍子的人是不是你?”
那是一句沒有回複的話,梅林抽出一只手撫摸着她的額頭,輕聲說:“晚山,你以前喝過酒嗎。”
陰君山摸不着頭腦,胳膊環着梅林的脖頸,像小狗一樣嗯了一聲,然後笑起來,連續嗯了很多聲。
梅林覺得自己要被點燃了,乳白色短連衣裙映出女人姣好的曲線不斷扭動,她還卧在鎖骨處,笑着說:“我是條蛆,我是一條蛆,嘿嘿嘿嘿。”
麥田,星野與晚風,仲秋空氣中都彌漫着豐收味道。
梅林走得很慢,慢到夜晚來臨,陰君山睜着兩只像小狗一樣淚汪汪的眼睛,冷風吹草動,她縮在懷中,小聲說:“媽媽。”
她把梅林當做了媽媽,也是這麽一個夜晚,媽媽會抱她回家,少女笑嘻嘻地拿頭蹭鎖骨,更高興道:“媽媽,我找到你說的那個,那個宿命中的人了,你算卦的時候說,我命中有他,果然吧!”
小狗哼唧唧,哭出聲。
終于,木屋到了。
梅林如釋重負,心底慌亂不斷壓制着,他把少女放在二樓的小床上,安慰道:“你等等,馬上就好了。”
“嗯,”陰君山輕哼,她睜大眼睛晃蕩着雙腿,輕喊着,“梅林,梅林,梅林……你在不在啊,對,你在夢裏,我睡着了你就出現了。”
閉上眼睛,呼吸勻稱,是睡着了的樣子。
梅林煮了一碗醒酒湯,放在床頭櫥上,随後坐在床邊,輕輕撥開少女眼前的碎發,突然手上密集痛感,自己沉下頭,看到少女突然睜開眼睛,如同夜莺一樣的聲音傳入耳中。
“梅林,我認識你,我也很愛你,這就是宿命。”
她要把梅林拉下水,徹徹底底拉下水。
第二日醒來,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陰君山看着床頭的醒酒湯,碗面上已經不再冒熱氣,她捧起來一點一點喝盡,光潔彎曲着脊梁,環抱兩條白腿,腦子大片短路,不過還記得梅林來過。
鐘表再次響起倒退的聲音。
已經……上午十二點了。
她換了一身衣服,天水白料子的馬面裙,路過梅林家時,下意識擡頭去看,今天牆壁外的白山茶花,開得更好了。
腳走過門口,陰君山吐一口氣,昨天喝酒喝得七葷八素,酒是個害人的東西。
偷偷溜進圖書館,她發現前臺有個熟悉的身影,湊近一看是艾爾維斯,肩膀上有只在痛哭流涕的神。
被揍疼的月樹哭唧唧,道:“我也沒想到,我們能這麽投機!”
艾爾維斯轉身,看到鬼鬼祟祟的少女,微笑着用神識說:“沒事吧?”
少女腦袋昏脹,接受到神識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
“沒有啊,”她哈哈兩聲,活動脖頸,衣領下有蚊子咬的紅包,艾爾維斯看看她,她看看艾爾維斯,四目相對。
陰君山捂住脖子,把衣物往上拉一段,哭笑不得道:“其實,是蚊子。”
艾爾維斯沒有多想,漏出手背上被蚊子咬的三個包,說:“我知道,今天我來借書。”
陰君山趕忙來到位子上登記,手放在桌子上一涼,她低頭看,多了一只血玉镯子,很像是給梅林的那只。
她陷入沉思,盯着镯子一動不動,後面艾爾維斯等了很久,敲敲桌面。
陰君山回神,慌張錄好遞過去,微笑送他離開。
老伯急匆匆趕到這裏,大喊:“你們有沒有人看到,小姑娘,那位小姑娘,你有看到嗎?”
他看到前臺桌上放的青梅子,塞進嘴裏,酸的打了個哆嗦,說:“你在這啊。”
陰君山活動僵硬的脖子擡頭,繼續活動眼珠子,問:“怎麽了?”
“梅林托我給你的花,”老伯從身後拿出一束花,塞到她懷中,快快樂樂地走了。
花放在桌子一角,陽光照耀,閃閃發光。
黃昏時刻,陰君山在讀一本書,看到結尾男主才和女主牽手,心裏吐槽慢,但面上一紅偷笑起來。
看到最後一頁,番外孩子長大成人,父母做為見證者,自願隐居山林老去,原來神也有這樣的煩惱。
戴佩妮清掃底板,聽到吭哧一聲,左瞧右瞧,原來是陰君山看到男女主親吻激動地跌在地上,尾巴骨都要裂開了。
她撐着老腰,手摁在地上,內心哭泣。
桌下堆積着一些書與本子引起了她的注意,戴佩妮涼嗖嗖的話響起:“那是老爺常讀的書,和做的筆記。”
陰君山坐在地上,一本一本認真翻看,本子上記錄的是聖伊克爾島的民宿風情還有一些日常。
她看了很久,直到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海商一開始來到這,是不被接受的,後來是因為他賣給了海神一塊寶石,據說是精靈之瞳,可以困住愛人的一生,但海商并不知道,他買到了權利嗎,并沒有,依舊被人魚看不起,于是海商把自己的女兒領到了人魚島,一月後,魚人誕生,沒有人魚的美麗與強大,是詭異與怪誕的造物。
魚人就此壯大,即近将人魚趕進滅亡,海商在這時看到了海神,銀色魚尾拍打着海水,給他帶來了死亡。
陰君山嘀咕着:“銀色魚尾。”
她沒有多餘的震驚,而是用手支撐起下巴,第一眼見到池塘裏的人魚,她就知道是塞壬。
陰君山伸手拿下桌面上的日記本,用力扣下紫色寶石放在眼前,異光像留着淚花,也像生前經歷了苦楚。
高等精靈的眼睛蘊藏着一切神秘,那是神對自己孩子的寵愛,淚水可以治愈生靈,怨恨可以禁锢靈魂。
紫色的精靈之瞳,多麽珍貴難得的東西,她坐在地上盯了許久,也許艾爾維斯很熟悉。
陰君山從地上爬起來,拿起戴佩妮擦地抹布輕輕擦拭筆記,幹幹淨淨放在桌子一腳,手中握着寶石,對愣神的戴佩妮說:“戴佩妮女士,如果梅林先生來找我,你就說我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