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純情這點小事兒

純情這點小事兒

寶石輾轉反側,來到艾爾維斯手中,那塊發着異光的寶石,在他掌心中黯然失色,他平靜,沒有感情地捏起來觀望。

手指尖泛着白,手不停發抖。

陰君山注意到了這一點,出聲詢問:“艾爾維斯,你的手……”

艾爾維斯把寶石重新握在手心,低頭小聲道:“沒什麽,我只是覺得很熟悉,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好嗎?”

隐隐約約看到,他眼中淚水充盈,就連神情一起變得痛苦不堪。

陰君山皺眉頭,試探着說:“那我要拿回去嗎?”

“不用,我看着想,”他轉身走進書房關上門,屋內傳來跪地吭得一聲,陰君山吓得後退三步,腰抵在桌上,月樹化形,化作少年飛來。

他捧起女人驚愕的臉,問:“你做了什麽。”

陰君山心裏發緊,慌張低下頭,她不懂,道:“抱歉,我好像惹到他了,那顆精靈之瞳……”

月樹放下竭盡透明的手,穿過書房門,用意識說:“離去吧,小姑娘,我會把答案告訴你,離去吧。”

陰君山走出房門,回頭看去,天與屋檐烏雲密布,壓的人喘不過氣,她渾渾噩噩走了很久,撞上了一身紅的女人,她虛浮退幾步,暗暗笑一下。

“囡囡啊……”她如黃鹂鳥一樣的清鳴聲音,用細長手指摸了摸女人疲憊不堪的臉頰,說,“怎麽啦,你很累,都有黑眼圈了。”

此聲一出,陰君山機靈一下,她吐出一口濁氣,說:“我把精靈之瞳給艾爾維斯,他好像有點悲傷,說要給我答案……不管了,我好累,好想躺下睡過去,已經很久沒回小木屋了。”

許清柳細細摩挲着紅潤臉頰,悄聲說:“去我家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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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中,她坐在許清柳家的沙發山上看着玻璃窗外,豔陽當頭,面前一杯茶,女人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喝着綠茶。

墨綠茶水上,冒着熱氣,許清柳懶洋洋伸腰,活動肩膀道:“囡囡呀,你說的精靈之瞳,是……艾爾維斯愛人的眼睛。”

好像是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陰君山假裝張大嘴巴,她心底松口氣,但一瞬間又緊張起來,她把不得了的東西給了艾爾維斯。

陰君山望着窗外的天,愣神。

許清柳繼續喊:“囡囡呀。”

“嗯?”

“喜歡我喊你囡囡嗎?”

陰君山小聲說:“喜歡。”

囡囡是長風渡古城喊自己女兒的叫法,長風渡基本保留了原有古時的叫法,女子當家喊女君,未出嫁的喊女公子,男子喊家主,那也是有錢有權人家的天天喊,普通人家啊,都是阿母,阿父和祖母,陰君山家比較特殊,阿母去西大陸學習,改了叫法,喊媽媽。

陽光溫柔下的許清柳,有一種慈愛母性的天然,搞得她下意識想喊,媽媽。

她就像一只被斷了翅膀的小雞,想渴求母親的懷抱,可憐巴巴地盯着女人看了一會兒,女人拍拍身側沙發屁,小雞蹦蹦跳跳走過去。

身上玉蘭花香萦繞鼻尖,小雞會做個好夢,夢到媽媽。

長風渡有公立學校也有私塾,她被媽媽送去了公立學校,每天牽着暖陽般的手進入學校,再回頭看去,她隐入暗處,頭也沒回。

陰君山覺得自己沒有爸爸,媽媽也很怪,可能是剛做母親她也不熟悉。

自己的哥哥叫陰江河,他從小可以看到別認看不到的鬼魂,取名外號陰陽眼,媽媽告訴陰君山,你要保護一下哥哥。

陰君山一直記着,只要有人敢惹哥哥,她就噠噠噠跑到六年級,揮着拳頭說:“別惹我哥,小心我揍斷你鼻梁骨。”

那人不信,結果鼻梁骨真斷了,下午,把媽媽請來,陰君山靠着牆站,扣着手裏的血漬,心想剛剛她幫忙止血,能不能抵消一下。

媽媽也沒有怪她,領着回家吃了一塊甜甜的小蛋糕,說她剛學會的。

确實,很好吃。

以後就再也沒吃過,那樣甜到心扉的蛋糕了,自哥哥死後,她很悲傷,媽媽沒有,她說,人自由天命,這都是宿命。

她讨厭宿命,讨厭該死的宿命,不能更改的宿命。

逐漸長大,十八歲她成年,有了字,媽媽提晚山二字,帶她回了老家行成人禮,那一個山溝溝裏,晚風高山,她們走了很久的山路,陰君山高高興興讀着晚山。

“晚山!”

她聽到媽媽在喊,又是一句晚山,一塊重石墜落,接着一塊兩塊,越來越多,媽媽就這樣被埋在這裏。

陰君山扒拉着石塊,長風渡老人言,若是孩子取字不小心,壓不住就出大事,她開始憎恨晚山二字。

第二天,她在小姨陪伴下,給媽媽出殡。

小姨哭道:“晚山,對不起,小姨沒去接你,是我的錯。”

她眼眶含淚,咬牙說:“別喊晚山,我恨晚山二字,別叫我晚山。”

棺材前長跪不起,頭疼欲裂,陰君山再也沒走過夜路,更不會去爬山,這就像是一輩子的創傷,一生一世都會記着。

她在夢中看不清媽媽的臉,太模糊不清了,抓着媽媽的手祈求不要離去,自己會乖乖聽話,不要去走夜裏的山,有危險……

媽媽推開她緊攥着的手說:“囡囡呀,都是宿命,改變不了什麽的。”

陰君山被宿命兩字吓醒,心裏飄飄然,六神無主抱住頭,許清柳掰過頭問:“怎麽了?”

“我已經記不清媽媽的臉了……”

許清柳皺眉,問:“什麽?”

“你好像我媽媽,”陰君山說出這句話,心裏沒底,陽光下柔和線條告訴她,這與她媽媽的臉一模一樣。

許清柳眼底閃過淚花汪汪的少女,嗯了一聲,說:“囡囡,不要哭。”

就連說話的方式,也一模一樣。

離開許清柳家中是夜晚,陰君山手提一盞雲紋古燈走出去,走在塞壬大街上,她眼中清冷,在街角轉彎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白鞋踩在泥濘的路上,來到了一座寂靜的公館上,繼而敲響了木質大門,來開門的是個小姑娘,她把陰君山拒之門外,道:“姑娘,我們家夫人說,不見人。”

“你告訴她,我叫陰君山。”

小姑娘擡眸又垂眼,面上閃過一絲震驚,最後恭敬地開門迎人,塞壬大街高塔上的時鐘暫停,大約門內半柱香,陰君山提燈走出,時鐘便再次叮叮作響。

沒人知道內門的人說了什麽,老伯開着嗡嗡作響的三輪車路過,都也許是巧合,他招呼着她上車,真的是巧合嗎?

卷浪麥田,星辰與鄉間小路。

“讓我們一起歡度美好的日子,秋收呀秋收,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冬日要來臨,雪花呀雪花,請盡情飄舞吧。”

老伯唱着秋贊歌,陰君山看看他又看星星,今夜星光閃爍真好看。

木屋到了,陰君山告別老伯,看着他離去才放心,擡眼間,看到還有些生機的紫杉樹徹底枯萎了。

有些奇怪,屋內傳來聲響,她快步跑去,打開門,梅林一身血躺在地板上,咳嗦兩聲。

陰君山聞到魚腥味,飛快走到窗邊探手,再是探頭,最後是扶起梅林。

梅林看她很冷靜,指了指手臂上一塊小裂口,說:“這裏,剩下不是我的血,不過我被拍擊在地,被重物壓得起不來。”

陰君山撕下衣袖,為他的傷口纏繞幾圈,再扶他到椅子上坐下。

梅林繼續說:“我以為你早就回家了,沒想到,現在……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感情白癡什麽都不懂,我只知道,你是我很愛很愛的人,沒有你我好像沒有什麽信仰支撐着。”

陰君山:“我相信你,愛我。”

梅林撐着額頭,頭疼得很。

陰君山問:“你遇到誰了。”

梅林擡眉,眨了眨眼,說:“海神塞壬。”

這個眨眼有點俏皮,陰君山走到冰箱前取出雞蛋,問:“你吃什麽?”

“你做什麽我吃什麽。”

于是,梅林獲得了一碗好吃的雞蛋面,他拿起筷子熟練使用,陰君山拿叉子走到半路又放回去。

兩人默不作聲吃面條,陰君山目光來到地板上黏糊糊的一條線,她心裏不是想塞壬如何如何,她在想,地板大概要擦很久了。

梅林吃完背靠椅子,嘆口氣。

陰君山質疑地盯着他,他回頭看,沒有別人,好,那只有他……是不信他對自己的感情嗎?

梅林化身可憐巴巴的大狗,握住她的手說:“你是不信我對你的感情嗎,我知道你忘掉了很多事,但是,一定要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假不了……”

陰君山一頭霧水,回答:“我在看地板上的水漬,你要幫我擦地板嗎?”

梅林:“嗯!”

以下是梅林腦補,她需要我,她需要我,她一定對我有意思,沒錯,她很愛我很愛我,不然她不會這樣說。

大狗快快樂樂擦地板,陰君山拿出本子做筆記。

大狗開心地搖尾巴,陰君山繼續做筆記。

梅林心裏有點失落,坐在她對面豎着耳朵,耳尖泛紅微動,煤油燈下的陰君山,很漂亮,如同落日夕陽餘晖下,一顆埋在土中的珍珠。

筆記做好了,但有一處她不怎麽明白,梅林耳尖一動,小聲說:“如果有什麽不懂得,我可以回答……”

大狗很開心,他可以幫到忙。

陰君山直接問:“有沒有開除禁锢靈魂的辦法?”

梅林沉默一會兒,他說不準,這個辦法代價很大,如果陰君山嘗試很可能丢了生命。

他癟癟嘴說:“沒有。”

大狗耳朵紅紅,明顯在撒謊。

陰君山意味深長嗯了一聲,說:“真的沒有嗎?”

就連目光都是意味深長的,把大狗看得死死的。

梅林心虛起來,低下頭說:“有是有,但是太冒險了,你不能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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