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一夜無話。

水鄉的第二天攝制，天氣依舊陰沉沉。

陸香曼明顯狀态好多了，五人組要開始新的挑戰。

一大早攝制組就收到當地氣象臺大風橙色預警，當天本年度第六號臺風在附近地區登陸，預計将有大到暴雨，希望攝制組能及時躲避主意人員安全。

當日90後的挑戰有兩個項目，一個室內，一個室外。為了躲避臺風，攝制組把挑戰順序更換，先錄室外，早點收工回室內再把剩餘的節目完成。

室外的挑戰是從村子裏找到十處象征水鄉圖騰的金豬雕像。

衆人先做了游戲産生分組：萬煜和陸香曼一組，易微和吳凡一組，殷翰因為對桃子過敏，在吃桃子的比賽裏最後一名，所以落單。他必須背一個半人高的木質人偶完成尋找。

限時一小時，最早找到十處金豬雕像，并用贊助商的手機拍照留念回到出發處，就算挑戰成功。

金豬是桐坑水鄉世世代代居民們膜拜的神明。進村的第一天導演就告訴他們村子中心那顆梧桐樹的老樹幹就被雕成了豬的模樣。于是衆人在梧桐樹下拍下第一張照片，就分散開去。

天色越來越黑暗，不過早上十點，水鄉像是被罩在了一團灰蒙蒙裏。萬煜聽到攝像小哥在耳機裏回複導演組的調度。小哥告訴他們：“臺風要來了，我們要速度快一點。先去村口。”

萬煜和陸小曼對看一眼，大概是需要快速收工，所以導演剛示意攝像可以作弊。

不過20分鐘，萬煜和陸小曼已經合影了8個金豬雕像。一路上他們偶爾撞見另外兩組隊員，似乎大家都在匆忙趕時間。

風漸漸大了起來。女生的頭發被吹得異常淩亂，萬煜尋到一位村民家中借了皮筋，香曼整理好頭發就一直看着天邊的雲彩。

天上的黑雲層層疊疊，欲墜落。

遠處好像有一股形狀奇特的旋轉雲團，好似一股小小的龍卷風，從天連接到了地上，向他們緩緩移動。

攝像小哥很專業，随着女嘉賓的目光将這一幕拍了下來。

第9個雕像是在200米外的一處居民水缸內。萬煜知道女生已經有些害怕，安慰道：“還有兩個就完成任務。我們順路就回去了。”

陸香曼笑得勉強，前行的路上時不時地轉頭觀察連天接地的雲團。好不瘆得慌。

兩人都加快了步伐。

“轟隆隆——“雷聲離他們及近。

疾風沒有預知，突然猛烈了起來。

瓢潑大雨在衆人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傾瀉而下！

村子裏除了攝制組外只有鮮少的游客和在家門口看熱鬧的村民，他們早在天色變暗時就躲回了建築內。

也就是前後不到幾十秒的時間，原本安靜的只有轟轟雷聲刺耳的村子，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暴雨炸裂的聲響聲。

巨大的水滴敲打着地面，屋頂，石柱，門板，發出刺耳的撞擊聲。萬煜和陸香曼還沒反應過來，瞬間變成了兩只落湯雞。兩位攝像小哥也同樣的狼狽，只有套着雨罩的機器被保護得很好。

“我們快點回去，就在前面！”萬煜喊了一聲，艱難地從雨簾往外看，他們周圍沒有建築，最近的是50米外半小時前出發的建築。那是一處三層高的小樓，一樓是村委會的辦公室。

雨聲太大了，在他身邊不到一米的陸香曼完全聽不到萬煜說什麽。萬煜指着前面的三層小樓，又拉了兩位攝像小哥，示意去前面躲避。

原本幾十米的路，現下卻變得異常艱難。

才很短的時間，他們發現腳下的水已經沒過了腳背。

狂風突然肆虐，停在路邊的一輛三輪車，就在他們四人的面前被180度掀翻在地！

“啊——”陸香曼吓得捂住了眼睛。頓時花容失色。

入秋了，氣溫不高，雨水砸在身上又疼又涼。

臺風來的如此兇猛，明顯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期。

萬煜扶起吓得蹲在地上的陸香曼，兩位攝像小哥一手拎着機器都來幫忙，四個人頂着越來越大的風，逆行了許久，每一步都那麽的困難。

眼看還有幾步就到避雨的地方。

突然“咣當——”一聲！

遠處有個大水缸被掀翻，噼裏啪啦的破碎聲響刺耳地傳來。

陸香曼吓得腿上一軟，手裏一松，竟然直接被大風吹走！

攝像小哥已經挪到了樓裏，把機器放了下來，發現跟拍的兩個人一個都沒有跟來。

立刻要回大雨裏找人。

就在此時，幾片巨大的玻璃從天墜落，砸在他們面前行的路上。攝像小哥被樓裏的人拉住了。

外面實在太危險。

三層小樓裏，導演組和工作人員都看到陸香曼被吹走，大家都愛莫能助。外頭風力實在強勁，每個人都需要緊緊抓住建築，依附着才能勉強站立。

有人往外頭喊着什麽。

暴風雨裏，聲音被吞噬。

原本美麗的水鄉，瞬間就籠罩在了噩夢一般的風雨裏。

什麽都看不清晰。

陸香曼的經紀人是一個小個子女生。女人滿臉的恐慌，坐立不安，焦急的等待。

他們只能寄希望萬煜把陸香曼安全的帶回來。

千萬不能出事。

就在此時，小樓裏沖出一人，消失在了水中。

……

幾米外的萬煜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天色太暗，雨水太大，他看不見陸香曼在哪裏，只能聽到河邊方向傳來微弱的哭聲。

大風中萬煜艱難地讓自己移動。

還好最近胖了一些，才沒輕易被風吹走，體重輕的女生，根本受不住這樣的大風。

也不知道吳凡他們現在是不是安全。

萬煜往河邊摸索過去。

他很難判斷自己走在哪裏。

面前一片汪洋，腳下全是水，身體能維持平衡前進已經很不容易。

他怕陸香曼被風吹進河裏就危險了。

“小曼！”萬煜不停大喊。

“啊！”

萬煜終于聽到回聲。

陸香曼的确差點掉進河裏，還好水邊的一顆大樹救了她。

陸香曼的鞋子已經被沖跑，雙腳泡在冰涼的水中，幾乎是求生的毅力讓她在最後一刻死死抱住了一顆樹。

“小曼，別怕，我帶你回去。”萬煜找到人，就被陸香曼狠狠抱住。兩個人互相幫助借着大樹才站穩。

“嘩啦啦啦——”砸在身上生疼的暴雨突然又加大了墜落的速度。

萬煜護住陸香曼，努力睜眼看去，幾番掙紮後，到處都是水，三層小樓的位置消失不見。

雨水砸在眼睛裏疼得他直皺眉。

他們抱着的樹像是海洋中的一片孤島，沒有人知道近在咫尺的海岸在何方。

突然，萬煜的手被人拉住。

“吳凡！”

“你帶着小曼跟我走！”吳凡在萬煜耳邊喊。

“什麽時候？”

“現在！“

……

陸香曼終于回到三層小樓裏。

總導演和陸香曼的助理一擁而上，小助理都哭了。工作人員亂作一團。

陸香曼吓得直哆嗦，神情有些恍惚，好在沒受傷，已是萬幸。

祝玥也在焦急地等吳凡和萬煜回來。她沒有特別過激的表情，之前幾次想出去找人都被工作人員攔住，當時外面的環境實在太惡劣。

萬煜和吳凡回來後也被工作人員圍着。

萬煜坐在地上，只覺得全身酸疼，精疲力盡到手都有點擡不起來。

有點後悔平時沒有好好鍛煉，這點運動量就差點歇菜。

吳凡站在他的身邊，一直皺着眉頭，接過幹淨的毛巾擦幹了臉和頭發。

“吳凡，你的背怎麽了。”是萬煜先看到的。吳凡淺色的T恤背後，是殷紅色的一大塊血跡，血跡混着雨水，暈染得觸目驚心。

“原來真的被砸到了。”

吳凡索性把上衣脫了。脊背上多出一個五厘米長的口子。

萬煜想起吳凡帶他們回來的路上，三人都聽到及近的破裂聲。

那時吳凡擋在他和小曼身後，回來才發現，竟然那麽大的口子！

好在狂風暴雨來的迅猛，肆虐了半個小時後終于小了下來。

這次的錄制被迫中斷。

五位嘉賓吳凡背部受傷，殷翰受了輕傷，其餘三人都沒事。

……

《 90後的我們》真人秀攝制組在桐坑遭遇特大臺風襲擊，兩位嘉賓受傷的報道第二天就上了娛樂新聞。微博上有幾條當天水鄉奇特的雲團，河水倒灌，大風掀翻屋頂和人的影像。還有幾段嘉賓們自救躲避的視頻。

視頻是節目組官方微博發的，一來是向受傷的藝人致歉，二來是和觀衆說明屆時節目會暫停一期。

恰逢這些天殷翰的新戲《成渝王朝》在兩個衛視熱播，由于同期鮮有強勁的電視劇競争，于是收視率頗為優秀。第一次演男一的殷翰風頭正盛，于是他受傷的消息引起了許多粉絲的關注。

微博熱度一直居高不下。

萬煜看到殷翰上微博熱搜的時候，他已經回到家。

萬爸萬媽一臉的緊張，連萬姿都打了兩個電話問他有沒有受傷。

萬煜好不容易安撫好了爸媽和姐，心裏一直悶悶的。

吳凡那天沒和他一起回萬豪豪園。他的傷勢有點重，後背縫了五針，萬煜讓他回家好好休息幾天。

那天晚上萬煜一直沒有睡好，翻了翻微博，發現托了殷翰的福，那兩段視屏點擊率特別高。其中一段視屏裏有陸香曼被大風吹走，攝像回來被困住，萬煜救人的那一段。視屏是用手機拍的，拍攝的人手抖得厲害，被當時玻璃砸下的畫面吓得大叫。

微博上陸香曼用了又長又感性的一段話感謝了萬煜和吳凡當時及時相救，不然她沒了力氣真的差點要被吹進河裏，她并不會游泳。

拜這段拉好感度的視屏和陸香曼真誠感謝的微博所賜，萬煜瞬間漲了好多粉，視屏下對他的評價非常正面。

大災大難面前，再吹毛求疵的吃瓜群衆也會放下成見，願意重新去認識一個人。

萬煜關了微博。點開吳凡的微信。

微信的內容還停留在幾個小時前。

出事那天鎮上的醫院那天收治了許多因臺風受傷的傷員，因為人手不足，吳凡的傷口一直拖了快六個小時才處理，吳凡從受傷到縫針一直一聲不吭，回來的路上，那人面色蒼白，還發着低燒。

手機上最後的微信是吳凡發給他的。

吳凡：回家喝點板藍根，好好休息別感冒。

萬煜翻來覆去地看着這段話。

他在想：為什麽吳凡對他這麽好。

前前後後，他和吳凡相處不到三個月，吳凡真的太照顧自己了。

一日三餐，衣食住行，都到了極致。

不過這是吳凡的工作吧，他是自己請來的保姆，又是助理。

一直特別難伺候的老媽在家裏住着，都過得滋滋潤潤和諧安靜，恨不得在萬豪豪園養老，根本不願意回家。

吳凡是個好助理。

是個值得信賴和深交的人。

萬煜想明白了。

抓了抓腦袋，他突然有一種要好好工作，然後給自己的保姆兼助理漲工資的沖動。

萬煜：你休息了嗎？

萬煜發了微信，決定等一會兒。

祝玥總是抱怨吳凡微信回得慢，而且人家背後受傷了，應該回微信不太方便。

手機很快就震動了。

吳凡：剛躺下。

萬煜：快休息。

吳凡：好。

手機屏幕很快黑了下來。

萬煜還是睡不着。

突然心裏好多問題想問吳凡。

萬煜：那個……睡着了嗎？

吳凡：沒有。

萬煜：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你為什麽要做家政保姆呀？

吳凡：我沒有大學畢業證書，所以很難找工作。前幾年家人生病欠了不少錢，做家政不需要學歷，還包吃住，存得下錢。

看到”包吃住”三個字，想到萬煜一直都是早上來家裏，晚上等鳳梨睡了再回去，萬煜突然坐了起來：你現在在哪裏？

吳凡：我住的地方。

萬煜：你住的地方在哪？

好一會兒。

吳凡發了個地址過來。

萬煜出門的時候把鳳梨抱去了爸媽的房間。

爸媽見他大半夜要出門，問他出去幹嘛。

“吳凡受傷了，我感覺還是有點不放心。”萬煜實話實說。

“哦。”爸媽異口同聲，都放下手上的事情，一齊看着自己兒子。

等家裏的大門關上的聲音傳來，萬煜媽抱着外孫問萬煜爸：“你說咱兒子今晚還會回來嗎？”

萬爸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哎，我們不是早說好的嘛，尊重孩子自己的意願。”

“知道啦。”萬煜媽嘴上有些不情願的嘟囔。其實心裏有點略激動，腦海裏已經浮現出許多不可告人的奇怪的畫面。

此時，單純想去看自己助理的萬煜叫了車，發現吳凡家離萬豪豪園并不太遠。

一處老小區，居明樓防盜的鐵門門鎖壞了，一堆就能進到樓道裏。

吳凡家是101室，房門上面貼滿了斑駁的小gg。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穿着睡衣的女人。

“我找吳凡。”萬煜看到屋子裏客廳的餐桌上坐着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拿着畫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邊看着電視機裏的動畫片，腳上一邊還踩着一個玩具鼓，咚咚咚地很是吵鬧。

女人還沒開口，浴室出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看到萬煜愣了一下，指了個房間說：“你是找吳凡吧？他在那個房間。”

“哦，好。”

萬煜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闖進了一個陌生的三口之家。

房子兩室一廳，兩個房間一個朝南一個朝北。

吳凡在朝北的房間裏。

“我和孫浩一家合租的這個房子。”吳凡見萬煜站在房間門口，開門解釋道。

“啊，這個，給你。”萬煜有些局促，手裏一大袋水果硬邦邦地遞給吳凡。

吳凡的房間不到萬煜卧室的一半大，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一張不大的桌子，一把椅子就是全部。

陳舊但是整潔。

“你想吃什麽？”吳凡臉色比剛回來的時候好多了，看了看萬煜拿來的水果，挑出一個橙子在萬煜面前揚了揚。

“你不用管我，你快躺下。”萬煜坐在椅子上，突然想不起自己要來的目的。

“小傷。”吳凡坐在床邊和萬煜面對面，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個勺子，在橙子上輕輕一割，房間裏就充滿了橙子的香味。

很快橙子剝好，萬煜吃了大半個。

“一直住這裏？”萬煜見吳凡狀态不錯，心裏舒服了不少。之前在家悶悶的感覺也不見了。

“上一個東家我是住家保姆，來你家以後我租的這裏。基本上就是晚上回來睡了個覺，挺方便的。”

“哦……”

“你怎麽半夜跑來了？”吳凡眼睛彎彎。

“……覺得挺不好意思的，那時候要不是你幫我擋着。”

“你都謝我八百多回了。”吳凡搖搖頭。

“祝玥總說我平時少根筋，不懂人情世故。覺得該來看看，不然睡不着。”萬煜實話實說。

吳凡伸手揉揉他的腦袋，聲音暖暖：“你也有睡不着的時候呀。肯定是被臺風吹壞的。”

“還真別說，來你這兒我就困了。”萬煜旋即打了個哈欠，心想吳凡好像很喜歡揉自己腦袋。

……

等萬煜回到萬豪豪園，爸媽還沒睡。

他剛要回房間放飛自我好好睡上一天一夜，爸媽突然出來把他喊住。

老兩口都一臉高深莫測：

“你怎麽回來了？”

“看完了，吳凡挺好的就回來了呀。”萬煜一臉無知。

“哦。這次是該謝謝小吳。”萬煜爸看看天花板，點點頭。

“你們怎麽還沒睡呀。鳳梨還好吧，我把他抱回來讓他和我睡？”

“不用，鳳梨可乖了，睡得很好。今晚我們管他。”萬煜媽還在努力在兒子臉上捕捉一些信息，可惜失敗了。

“哦，對了，吳凡住的地方挺吵的，反正家裏大，我想讓他住家裏。平時也方便點。”

萬煜的意思是說，吳凡住在家裏不用每天來回跑，助理的工作可以方便點。

然而萬家父母眼睛一亮，面面相觑，已經愣愣地點頭表示同意，腦洞開到了天邊。

——這麽快兒子就同意同居了。

——小吳同志還是很厲害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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