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萬煜工作室,萬煜這個挂名大老板根本不幹活。

三個季度一共接了一個活,就是給《老友記》救急。

換了公司以後,張鬼的工作倒是接了一個又一個。

祝悅好歹在圈子裏沉澱了二十五年,用她的資源手段要把張鬼運作起來一點也不難,張鬼身上什麽都不缺,只是這個人經常缺心眼,最後好好的一手王炸牌打到稀爛。張總自己都覺得兒子留在公司裏是顆定時炸彈,再加上今年上面對娛樂圈政策收緊,大公司自己一攤子爛賬要處理,祝悅走了以後也沒有合适的人好好帶張鬼,于是推了一把把人撈了出去。

張鬼的印象裏,萬煜一直給人一種什麽都不在乎無欲無求的模樣,張鬼簽約的那天萬煜特別找他談了一次。

“我想好好的經營工作室,你要成為我的第一個特別能賺錢的偶像歌手。”萬煜不僅僅是說說,他把祝悅起草的藝人發展規劃認真的看完,給張鬼一頁一頁的講了一遍。“我手上所有的現金都給你付了違約金,你得給我掙出十倍——不,二十倍的錢來。”

萬煜講的特別認真,一雙好看的眼睛明明一點也不強勢,但是張鬼看得出來,話是認真的。

“啊……煜哥,你是想把凡哥簽回來?”張鬼有點不習慣,因為平時的萬煜明明三十出頭了,還有很強烈的少年的天真感。

“對。”萬煜認真的點點頭:“不會的可以學,以前不喜歡的,以後能忍受的還是得忍受,娛樂圈都是跪着賺錢,我們一起努力。”

張鬼也是配合,“犬系學霸學長”的人設他演繹起來一點也不難。

“之前網上都在傳你的高考分數造假,富二代生活驕奢淫逸,今後只有展現出苦兮兮十八線藝人追求音樂之夢勇闖娛樂圈的形象比較容易洗白。”祝悅是這麽說的,于是工作室連個助理都沒有給他配。“沒事寫點工作裏的各種苦逼搞笑的小故事,自拍vlog來幾個,你越可憐效果越好。”祝悅每周都有定點檢查。

張鬼自己買的機票,背着吉他和行李背包搗鼓了半天才到的芭蕉小屋,原本和萬煜一起打包免費來蹭熱度露臉的,結果前一天的音樂節結束沒訂到當天晚上機票,只得耽誤半天。

參加《老友記》的錄制祝悅就給他發了一個地址和時間,好在下了飛機就有導演組的人來接他,攝像小哥也一路跟着。

錄制一共兩天一夜,張鬼是硬塞進去露個臉的,他不拿酬勞,沒有腳本,倒也清閑。

張鬼到的時候被通知幾位嘉賓都在領居家幫忙摘菠蘿,很快結束,讓他等下。

攝像大哥拍了一些張鬼初來乍到四處觀察的素材,就收工去休息了。沒有人給他開門,也沒有節目組的人告訴他可以去哪裏休息,他自己有沒有助理,手機還被收了,于是他找了院子邊上的大石頭上坐下,在一窩兔子前玩起了兔子。

“你要不要補個妝。” 張鬼正兩只手指掐着兔子後脖頸拎起來準備瞅瞅是公是母。有人給他遞了瓶冰鎮過的蘇打水。

是祝好。

下午的日頭有點毒,張鬼已經滿頭的汗。祝好穿着寬大的條紋襯衫,給他撐着傘。

“煜哥什麽時候到的?”張鬼放下兔子接過蘇打水喝了小半瓶。

“昨天晚上就到了。凡哥還要等會兒。”

張鬼挑眉,給了祝好一個“幹得漂亮”的表情。

祝好給張鬼遞紙巾。

張鬼沒接紙巾而是接過了祝好的傘給兩個人撐着:“音樂節的視頻發你了,看沒?”張鬼挑眉,昨天是他的第一支原創歌曲的初舞臺。是一首甜美的情歌,歌詞唱起來嘴裏會有甜甜的初戀的感覺。這是張鬼被迫改了六遍的歌詞,為了迎合人設和市場,那種要死要活毀天滅地反動辭藻全部被斃以後的産物。雖然同他的想表達的初衷不同,但是是第一個孩子,很是在意。

祝好拿着紙巾擡手幫他擦去額發邊的汗珠,他站在離張鬼極近的地方。

張鬼發現祝好白白的脖頸什麽配飾都沒,只有T恤的領子乖乖的貼在皮膚上,明明也沒什麽特別的,但是就是讓他一時挪不開眼睛。

“羅叔那邊已經敲定了,最晚下周一,三個音樂平臺同時上線,微博也會配合宣傳營銷。”祝好确認了一下張鬼的妝沒問題,算了下時間那邊應該要回來了,于是拿走了張鬼手上的空瓶準備走。

張鬼只是單純想聽祝好的贊美,畢竟昨天的現場他憑實力上到過熱搜第25位。“所以你覺得好聽不?”他還沒等到想要的答案。

——“很好聽。好聽到讓我後悔,那時候應該先把你騙到手。”

——“什麽?”

祝好已經拿走了雨傘和空瓶。

留下張鬼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那兒,嘴巴微張,以為自己幻聽了。

祝好什麽意思?

“張鬼——”

遠處一行人回來了。

在一邊休息的攝像大哥全部架上了機器圍了上去。

錄制開始了。

徐老師和王老師當年是因美食而結緣。于是《老友記》這檔綜藝裏,兩夫妻堅持晚上親自下廚招待來做客的老朋友。晚上一行人吃飯聊美食,飯後收了碗筷徐老師泡了茶,挪去了在院子裏亭子下乘涼聊天。

這是《老友記》固定的環節。晚飯後的非正式圓桌會議,大家會輕松的讨論一些話題。看似平淡無奇的環節,卻是每期節目的亮點。娛樂圈資深主持人和新世紀女性代表哲學教授引導的談話,總能爆出或是具有深意或是不為人知的信息。

這個環節對嘉賓的要求比較高,要聊的起來,也要聊的不膚淺。

洛賓是非常有深度的導演,談話的內容和觀點很早就對過細節,

而這次臨時替換的萬煜和吳凡自然是本期節目的流量,所以聊天的主題也按照嘉賓進行了調整。

他們每個人從一個陶土罐子裏抽一個觀衆提問,然後按照順序的說自己對問題的回答。聊到有趣的話題自由發言參與讨論即可。

張鬼作為一個在這個環節根本沒有腳本的“打醬油”嘉賓,抽到的觀衆提問非常容易回答。

“張鬼這個名字是我身份證上的名字。小時候和家裏人鬧矛盾,惡作劇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這樣。後來拿着個名字參加了高考,讀大學了覺得改改也麻煩,就一直這麽叫着了。”張鬼回答完自己這部分,就安靜閉嘴,認真充當背景板。他自然是不會放過機會好好觀察自己如今的老板萬煜和吳凡。

吳凡傍晚才到,那時候徐老師和王老師已經在準備晚飯,洛賓找了個借口去後院澆花,所以領居家的菠蘿田裏剛摘下來的幾百個菠蘿都是萬煜和張鬼一筐筐搬回來的。吳凡到的時候剛好搬完最後一筐。然後吳凡和萬煜一人去小院裏打招呼寒暄,一人去洗澡換衣服。吃晚飯的時候中間都隔着兩個人,幾乎全程沒有交流。

去外頭涼亭坐下的時候,張鬼特地走慢兩步,想着的給他們留着點機會能坐的近些。只是萬煜和吳凡這回一邊插着洛賓一邊插着徐老師和王老師,張鬼聳聳肩,只得坐在洛賓邊上。

晚上風涼飕飕的,吹得人心裏很舒坦,洛賓身後花壇裏的一小片格桑花在夜裏開得和生機勃勃。張鬼這才發現涼亭的邊上還挖了一個小魚塘,像一個小湖,白白紅紅的小魚兒緩緩游動帶起幾番漣漪。

茶香,花香,果香,惬意至極。

洛賓的問題是關于他上一部拿獎的電影的立意以及下一部電影的計劃。

洛賓言簡意赅并不是喜歡多表露觀點和想法的人。好在徐老師主持人出身,很會引導話題。很快吳凡和萬煜作為三年前《白晝》的主創,都談了各自對洛賓電影的理解和對人物的理解。

聊到最後王老師看似無心的提了一嘴:“洛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個人感覺,總覺得您一直以來的男主角,就是那個可以最終拯救女主的英雄,雖然年齡,職業都不同,但是性格重疊的仿佛像是一個人。”

這是不在讨論大綱裏的問題。洛賓聽完問題俯首摘過身旁的一朵明黃色的格桑花,輕輕地在手上旋轉着暧昧不清地答:“這可能是因為那個拯救過我們生命的英雄,從來沒有改變他的本真。”

不久輪到吳凡的問題。

“這位觀衆的問題是這樣的:吳凡我喜歡你很久了。請問,你對現在的飯圈文化,粉絲過激言論甚至影響藝人正常工作生活的行為,有什麽想對大家呼籲的。”吳凡讀了一遍題目,停了幾秒。

徐老師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上個月看到你在機場廊橋被粉絲堵的熱搜,後來是不是還去了醫院?”

“嗯……那次擁堵後背不小心被劃傷了,縫了三針。”吳凡看向萬煜皺着的眉眼,好看的眼睛低垂着,看不出什麽情緒。于是他看向別處:“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喜愛,機場廊橋的承重有限,大家務必準守機場規章秩序。”

“感覺你呼籲得很無力。”王老師挑挑眉毛:“其實吳凡你今天來,我們家有個人特別興奮。我家老二,就是你的CP粉。叫……凡——”

王老師專挑敏感的話題問,一下子沒想起吳凡和顧鑫的CP名。

“繁星點點。”萬煜吃好晚飯有些困了,于是談話的過程裏興致缺缺的模樣。見沒人說出cp名,于是小聲的好心提醒。

“對,繁星點點。我以前也不知道什麽CP,去年暑假吧,我們一家人旅游,她一路抱着手機花癡了一路,我一開始就以為小姑娘青春期喜歡偶像很正常,後來她好像實在太寂寞沒有人分享,就開始給我安利你們,逼迫我一起看視頻。我吧,那時候也不知道是個什麽,一路上看她尖叫雞血了一路,被她感染了。”王老師就是一個母親的角色,說着自己和孩子相處的場景,也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這個不讓播吧。”好像是張鬼在邊上小聲的提醒了一句。

吳凡倒是無所謂,他不想聊這些,卻是需要給攝像頭足夠的素材,才算完成自己的工作,他找出回答過很多次的官方答案,真誠道:“能遇到一個角色,能和角色互相成就是一件很奇妙很幸運的事情。劇本的創作,演員的創作,觀衆看完了故事的再創作,都是珍貴的體驗,值得被尊重。”

徐老師聽完借機補了一句:“哦?故事的再創作是指……”

徐老師可是娛樂圈老江湖,各種門道門清。自然是知道很多內容無法正片裏播,但是要真問出點別的地方問不出來的東西,模棱兩可做成先導片,或者花絮用非正規渠道放出去,也能提升節目的知名度。畢竟大家背後都是有贊助商和數據的壓力。

吳凡自然也聽出了徐老師的言外之意。

“粉絲想象出來的那種情感……有這麽兩個人,他們在籍籍無名的時候相遇,互相成就,相互扶持挨過難熬的歲月,互相成為知己,安排進餘生,走向前程似錦……”吳凡說到這裏笑了起來:“這是一首……歌詞裏寫的樣子。很讓人向往的完美的關系,所以他們回去想象,不斷的确認,希望這樣的兩個人真的存在。”

“哦?那大家有這樣的夥伴,或者知己?”很明顯的,徐老師在引導吳凡說下去。

“有的。”吳凡答的很快,整個人像是想到了什麽,輕松了不少。卻是接下來的話聊去了別處:“我也是做了這份工作了以後才知道,藝人的工作身不由己的時候居多,很多時候單純的能把每一件工作按時按量應付過去已經很好了,想要完美很難。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說一些話,做一些事,都需要顧慮很多。這是常态,只有去适應它,接受它,敬畏它。”

徐老師挑眉,知道吳凡打了個太極回來,也就接了話:“是的,也希望粉絲們能理智追星,多關注演員的作品,給他們一些空間。”

很晚的時候,副導演給張鬼塞了紙條,問他有沒有現成的歌曲可以在結束的時候即興表演。

此時的氣氛烘托到正好。

夜深了,晚風吹得人輕松,天空中繁星點點,西邊的月亮爬上了蒼穹的中心。

大家話題聊到了尾聲。

導演Q了一下張鬼,他抱來了吉他,彈奏起這幾天盤旋在腦海的一段舒緩的曲調。

所有人的輕輕的聽着,和這一天告別。

王老師認真的看着少年俊朗的側顏和修長的手指波動的琴弦,很是享受。

“是首歌嗎?”王老師問。

“嗯,來的路上一直在腦子裏的旋律。”張鬼停了下來。

“有詞嗎?”洛賓也側着頭感興趣。

張鬼對旋律的駕馭程度遠超過歌詞。他自然知道這是很重要的一個機會,那邊一排的機器會記錄下他的音樂和演唱。

只是一下子被布置了作業,好像一時半會兒也沒有頭緒。

他假裝鎮定,一擡頭看到了站在遠處的一直看着這邊的祝好。

就這麽溫溫柔柔的一個人,遠遠的在晚風裏輕輕柔柔地看着他。

張鬼想起多年前在祝好家裏讀書的時候,語文閱讀題裏讀過的一首詩。

應該就看了幾遍,具體的韻腳和細節都不記得了,但是他還記得那首詩的感覺。

張鬼記得讀那首詩的時候是炎熱的夏天。

祝好會給他準備甜甜的西瓜,會在他歇斯底裏不肯的配合做題的時候,指指窗外的星空說:

“有時候擡頭看看宇宙星辰,你沒有辦法出去玩真的算不了什麽。”

那時候的張鬼并不知道祝好那句話的意思。

如今他好像明白了這句話的深意……

“我試試。”

張鬼收回了目光。

腦海中的星空明月,晚風樹影,合着那首模糊的詩句最終變成了歌聲。

“晚風,吹來多少美夢

吹來多少輕松

吹走無數隐痛

迎着風,近看水影朦胧

遙望無盡星空

忘掉那些我不曾

湖面上閃爍的點點流螢

夜空中點點的星

那些花香樹影

随夜色染成透明

晚風輕輕飄蕩

心事都不去想

那失望也不失望

惆悵也不惆悵

都在,風中飛揚

十一點半,工作人員都陸續收拾好機器撤了。過了午夜,農家小院的二樓安安靜靜的。

農家小院子裏主人的卧室在一樓,二樓是兩間客房。為了給吳凡和萬煜創造機會,張鬼主動選擇和洛導演住一間。洛賓睡得很早,張鬼怕吵到人,獨自去書房把《晚風》的曲譜記了下來,歌詞翻翻百度換了幾個韻腳覺得挺滿意,只是歌詞只有上半段,後半段還沒有頭緒。

有人給敲了書房的門。

祝好就站在走廊的月光下,換了一件淺色的短袖:“手機給你,明天早上起來收。”

除了手機,祝好還給他了一個涼搜搜的玻璃碗。

“餓了吧,是菠蘿蜜做的冰鎮甜米飯。”

他們就坐在白天工作人員休息的帳篷下。張鬼選的位置,這裏沒有攝像頭。

張鬼三兩口吃完了米飯,嘴裏甜蜜蜜,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帳篷外明晃晃的月亮。

棚子下面只有整理好的拍攝設備分門別類的被标記好,高高的疊成了幾座小山,沒有攝像機對着自在的不行。

張鬼指了指二樓的窗戶:“你說凡哥和煜哥晚上會聊些什麽?”

“攝像頭24小時開着,能說什麽?”祝好也擡頭望去,搖搖頭。

“哎——有個蟲子。”張鬼看到祝好的脖頸上有個黑黑的東西,動作快過腦子“啪——”的一聲脆響。他的手沒輕沒重的已經在祝好的脖子上拍出了四個指印。

月光下,張鬼和祝好都愣在了那裏。

“對,對不起我剛真看到有……蟲子。”張鬼肉眼可見的看到祝好白花花的脖頸被排出了一排緋紅。

祝好皺着眉頭愣在那裏的樣子傻傻的,是真的被拍疼了。

他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什麽蟲子……”

突然,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探了過來。

然後帶着濕氣的呼吸噴在了他原本火辣辣的脖頸裏。

張鬼的嘴唇涼涼的,在脖頸間輕輕的摩擦着。

張鬼的一只手抓着祝好的手臂。

張鬼的舌頭輕輕地在舔弄他的皮膚……

好久好久。

“好好,你總會把我弄亂。”張鬼腦袋耷在祝好的肩頭,聞着祝好身上淡淡的花香味沐浴露的味道,輕輕嘟囔:“我真的不喜歡男的。”

“嗯。”

“可是……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每次到了你這裏,我就變得……變得很奇怪。”張鬼很誠實。

“那需要我做些什麽嘛?”祝好努力讓自己的嘆息變得不可聞。

“是……是,我的問題,我自己改。對不起。”

張鬼在認真道歉,也沒有要挪開的意思。

晚風帶着空氣裏叫不出名字的甜甜水果香味一陣又一陣的吹來。

帶起兩個少年的衣擺。

張鬼有些困,迷迷糊糊間那首歌的後半段歌詞卻突然有了畫面。于是他低低的男生哼起了旋律:

湖水中魚兒在緩緩游動

穿梭在誰的身影

直到天色微明

都消失的無蹤影

晚風輕輕飄蕩

随我迎波逐浪

那歡暢都更歡暢

幻想更幻想

就像你還在身旁

這首歌叫《晚風》 陳婧霏

很好聽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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