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留守兒童
留守兒童
九月末，幼兒園放假了，一個小長假。
秋天是出門游玩最适宜的溫度，不像夏天那麽熱，也沒有冬天那麽冷。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基地，是只有最好的朋友才知道的地方。
第一天假期，笑佳帶着鐘今去了她的基地，幾棵小樹長在一起，包着中間被砍掉了大樹，只有一個切割完整的樹根子還在，當成了小朋友們玩過家家的重要家具，桌子。
破碎的瓦片上有綠色的劃痕，他們都在自己的“飯碗”上做了記號，笑佳的是一個簡筆畫笑臉，三條彎彎的線。
鐘今看着旁邊是白色，中間上面都是綠色的瓦片，問出自己的疑惑，“劃痕不應該是白色的嗎？綠色部分的地方難道是它們變異了？”
小橙子激動地舉手搶答道：“那是因為我們在上面炒菜呀！”
“這樣啊，多謝小橙子告訴我。”自從上一次小橙子在他臉上親過後，一起在家玩的時間就越來越多了。剛開始他還害怕小橙子家長找不到人會擔心，得到了小橙子令人心痛的回答，“奶奶知道我在哥哥這裏玩，媽媽要看弟弟，沒有時間管我。”
鐘今仔細地發現，宋珉對小橙子格外關心。
明知道會有大暴雨、會降溫的天氣，硬要叫小橙子來玩，天冷下來的時候他穿得衣服不多，抱着抱枕瑟瑟發抖，晃着因為腿短踩不到地的腿取暖，宋珉就會拿出一直放在衣帽間上面的幾件小衣服給他穿上，讓他穿着回家。
和小橙子相處下來，發現他可愛又聽話，“家長”會對身體不好的孩子偏心，“沒有時間管你，我管。你以後有什麽想吃得零食就告訴哥哥，第二天就送到你手上！”
這幾天鐘今總會想起和小橙子的對話，做夢的內容都是他，最近的一個夢就是他在水裏游泳。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在水裏像條小魚一樣，就在自己提起褲子想下水一起玩時，被大聲制止，小橙子說：“水裏很危險！你不能下來玩！”
剛才和小橙子對話突然就想起了，夢裏沒有問清楚小橙子明知道危險，為什麽還在裏面？
現實還沒有想清楚，就被笑佳打斷了思緒。
“今天我來當廚師，你們是客人，先去後面坐好排隊！”笑佳用葉子當掃把清理掉落在桌子上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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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個碗，等着吃飯。
有鐘今在，等是不可能幹等的，他帶了一個紅色大塑料袋，裏面有可食用的零食、菜，是他們今天的夥食。
笑佳炒出來的不能吃，所以鐘今是副廚，負責讓他們不餓肚子。
十分鐘過去了，每個人面前有兩種菜，一種是純天然，無污染的綠色安全食品。另一種是肉質純天然，味道好吃的食品。
鐘今盤着腿坐在地上，想着野營偶爾來一次就行，多了承受不住，五個人沒有一個在撓癢癢，而他不是在抓手臂，就是在拍飛在空中的蚊子。
蚊子吸滿了血，飛得慢，鐘今一拍一個準，巴掌拍在一起的聲音引得五個腦袋同時轉過來。
“好可怕！”小橙子護住自己的碗說道。
鐘今壞道：“蚊子飛到你碗裏了。”
小橙子聞聲低頭快速地把碗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任何黑乎乎的東西，用勺子往嘴裏塞了一口飯，氣鼓鼓地說：“你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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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過去，又有一波新的食物要收，紅薯宋珉也種了，不在家後面，在一直往上走的一個地方，具體在哪、叫什麽名，鐘今也不清楚，還沒去看過，只聽他說明天要去挖，今天上午在下雨，松土，現在正在出大太陽，讓土變得不黏。
今天一大早小橙子冒雨送了幾個野生的小柿子。
他請小橙子吃魚，小橙子請他沒吃過的柿子，甚至還是第一次見，小小的一個。
有四個，鐘今在沒吃前分給了宋珉一個，給自己留三個試試味道，不好吃就再分他一個，好吃就自己吃三個。
柿子已經熟透了，一拔開上面的把，黏手的汁水就從口子裏流出，鐘今連忙用一張紙包住，不讓水流在自己手上，不想去洗手。
為了最後不去洗他沒有再剝皮，直接對着那個小口子吸，把裏面的果肉吸出來，與他自己高價買得有些不同。
甜是很甜，還有些野性在，有點麻嘴。
小橙子走前還告訴了他一個藏在果核裏面的美味，只需要用牙齒把核咬開，是什麽美味他也沒說，只教了方法。
他說，不要從中間咬，果核是一個圓扁形的，要把它立起來，然後咬邊，這樣不會出現碎渣，就可以讓它分成兩半。
鐘今咬廢了三個才學會如何快速弄開，還沒有碎核。裏面的美味是柿子的嫩芽，微微甜，相比之下他更喜歡吃不太費勁卻有點麻的果肉。
麻煩他也沒有丢掉，用個紙巾墊在桌上，吐在上面，等吃完果肉再吃他，不能浪費任何一個可以吃得東西。
吃完兩個他突然想起柿子不能空腹吃，會中毒，停下了進食的手，思考自己在吃柿子前有沒有吃其他東西。
想不起來有沒有吃，好像是吃了，垃圾桶裏有餅幹的包裝袋。又好像是沒吃，因為裏面是小橙子喜歡的餅幹包裝。
就吃了兩個，還是小的，應該沒事吧？鐘今望着那一堆果皮，安慰自己。
最後剝好了皮，卻不敢再吃，他用一個塑料杯子裝起來，放在冷凍裏，這樣就可以吃柿子冰淇淋。
洗完手他拿出手機搜了一下“空腹吃柿子會中毒嗎？”出現的答案和他想得不一樣，并不會中毒，只會對腸胃不好，容易刺激，引起不良反應。
不會死，最嚴重的就是多跑幾趟廁所，鐘今放下了心。
計劃有變，原本明天早上去地裏挖紅薯變成了現在去。
“我剛才去地裏看了一下，土不是很濕，太陽也沒有很大，我們現在就去挖比明天舒服。”宋珉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手捏上跟在自己後面的鐘今耳垂說道。
地不大，兩個人一個下午就可以搞定。上面有藤，他們不需要，叫了熊奶奶來割回家給牛吃。
出門工具依舊有既能防曬又能防雨的鬥笠。
天氣預報上面顯示今日無雨，鐘今才不相信，上一次也是說沒有雨！他信以為真，什麽東西都沒有帶出去，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淋成了個落湯雞。
人濕得透透的，他怕手機進水，冒着會遇到蜘蛛的危險，進了一片雜草長滿了沒有縫隙的矮樹林，只為了摘那兩片大葉子，把手機包住。
回家後手機還活着，人也活着，除去一身狼狽不能看，其他一切都好。
躲着宋珉去廁所洗澡，一照鏡子頭上有三個大自然的禮物，一片黃色的，一片綠色，還有一串樹上的小花插在正中間。
真像一個野人，鐘今沉默地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評價道。
“野人”也怕被發現，在廁所的時間過于久了，久到宋珉都來敲門，鐘今手忙腳亂地把葉子用紙巾包住掉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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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紅薯不像采蘑菇，前一個要體力，後一個要眼力。
鐘今怕自己餓，等宋珉找袋子的時候吃了一碗飯。還在自己褲子口袋裏塞了多包小零食。
扛着鋤頭，帶着帽子，跟在宋珉後面踩他的影子。
行動精準地避開了宋珉頭部的影子，嘴巴威脅他，“你智慧的大腦就在我腳下，想要拯救它就交出你可以長命百歲的心頭血。”
宋珉浮誇地把手指彎成爪子的形狀，用力在心髒處一掏，拉過他的手，放上隐形的心頭血，降低聲音，虛弱開口，“求大人腳下留命。”
臉上忍痛的表情仿佛真的受了難以愈合的重傷。
“既然如此，那便留下你陪我。”
踩影子鐘今玩膩了，開始玩宋珉的衣角，手藏進去，用衣服包着，弄成了一個黑色的晴天娃娃。為了跟上宋珉走路的節奏，又要注意不能把鞋子踩掉，他只能用小碎步。
宋珉邁一步，他要邁兩步，速度還要快，保證不掉倆人為一隊的隊伍。
“我們這樣好像笑佳和媽媽離別前一天的狀态。”
“什麽？”宋珉注意着身後人的安全，一時沒有聽清。
“有一天和他們一起去挖涼薯，笑佳說很想媽媽。她……很少見到媽媽，一年只有過年期間相處的時間比較多。她還說自己很厲害、很堅強，每次媽媽離開前沒有告訴她，而她總會猜到，知道了也不會吵着鬧着要媽媽留下來，媽媽在外面很辛苦，而她需要做的就是讓媽媽放心。”
“在不發達的鄉鎮，大多數人的選擇都是外出。年老的在家帶孩子，靠着種地、國家發放的補貼，每個月微薄的收入替自己的孩子減輕壓力。”
“全部都是這樣嗎？”
“很多。這裏和其他地方一樣，有富有窮。”
貧富差距的話題談論起來總是沉重的。
晴天娃娃不能給每個人都帶來晴天。
在外面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背着綠色的藤慢慢移動。
“哥哥！我就知道你會來！”笑佳把藤放在指定的位置，一轉頭就看見兩個高高的人。
“真聰明！我都不知道你要來！”鐘今一秒切換狀态，收好悲傷的情緒。
和好朋友一起工作也不能一直偷懶，笑佳牢記着奶奶說過的話，“先做完屬于自己的工作內容，會比別人先休息。”于是她先和鐘今告別，去另一邊搬藤。
鐘今留在原地，看她在凹凸不平的地裏，背着比她還高的藤，搖搖晃晃地走過，一趟又一趟。
長時間盯着一個方向就會忘了思考，除了自己，誰都不知道真正看得是哪裏。
到後來，自己也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