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徐昊聽到遙遠的聲音，有人在喊他，那聲音分貝大到近在咫尺，他才聽出是書隼。

徐昊目光重新聚焦。

書隼皺着眉，臉離他很近：“徐昊！醒醒！”

徐昊眨了好幾下眼睛，終于清醒回神，想起了事情經過。

他一嗓子吼了出來：“你動手前能不能問問別人？有你這樣的嗎！”

徐昊洩憤搗了書隼一拳，和書隼碰他一樣的位置，力道不算小。

書隼：“……”

徐昊看着書隼無話可說的臉，暗中爽快，他到現在還有些乏力，想站起來差點坐回去。

書隼一把握住他手腕，徐昊身體一輕，被書隼拉得站直了。

他愣了愣，這才看清書隼兩手空空，難以置信地問：“我武器呢？！”

書隼：“給你放回去了。”

徐昊趕緊摸了摸心口，能感到那件黑色兵器就像一粒未激活的種子，縮在鬼王之精裏。

徐昊大松了口氣，指着書隼一字一頓：“別随便亂碰我。”

他震驚書隼竟然能拔出屬于他的兵器，這人的實力到底是得多深不可測。

徐昊心驚之餘，更增憂慮，從變态小白臉手裏重獲自由的困難度又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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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莫名想到一部電影，女主竭力從控制她的反社會人格男友手裏逃脫，一路上遭遇不斷升級，簡直是在跟魔鬼鬥智鬥勇。

徐昊不自覺地回憶電影情節，定格于魔鬼強迫女主滾床單女主拼死反抗一幕，起碼十秒才回過神。

卧槽，我在腦補啥，奇奇怪怪。

徐昊立即強行清空大腦，眼前卻一閃而過邬樂軒加書隼微信書隼點頭同意的場景。

對，自己一定是被那兩個狗男男影響了。

書隼雙手插兜裏，繼續悠閑往前走：“你昏過去那會，一直嘟嘟囔囔，看到了什麽？”

徐昊一頓：“什麽看到了……”

書隼回頭：“你在鬼王之精裏進入了某段記憶？”

徐昊心下微微一驚，嘆了口氣，小白臉果然不好糊弄。

他含混承認：“看到了一個破廟，一個小孩，視角是原來的鬼王？可能幾百年前了，具體記不太清。”

最後一句他沒說實話，但他不想把記憶裏的細節原原本本告訴書隼。

徐昊有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很瘋狂的念頭。

他覺得……記憶裏的那個鬼王，就是他自己。

徐昊認為這不是第一視角體驗帶來的錯覺。

他看了一眼書隼，幸好書隼一臉無所謂，沒有追問。

書隼漫不經心道：“能拔出兵器，還能看到這些，融合程度變深了。”

徐昊注意力立馬轉移了：“嗯？”

他心頭一緊，加快腳步和書隼并肩而行：“融合程度深了會怎麽樣？”

書隼：“你對陰氣的需求會加劇。”

徐昊：“啊。”

書隼扭頭笑：“現在是不是有點餓？”

徐昊感受了一下，熟悉的饑餓感果然隐隐約約冒了頭，在可控制的範圍內，徐昊看到書隼那麽笑就仿佛看到了他一肚子咕嘟的壞水，想到自己的口糧還在這小白臉手裏，徐昊硬着頭皮淡淡道：“現在……還好。”

書隼挑眉：“別硬撐，否則後果會很嚴重的。”

徐昊：“噢。”

他心裏有點拿不定主意，該不該開口向書隼要那袋能補充陰氣的小珠子？

但書隼這麽說了，他要是再承認，肯定會被嘲笑一頓，照小白臉的惡劣性子，也不一定真的說給就給，最糟糕的是趁機提條件。

算了，到時候再說。

徐昊感到自從認識了書隼，他的屬性裏就多了隐忍二字。

書隼繼續往前走，徐昊稍微落後半步跟着，一路無話。

過了好一陣子，徐昊終于忍不住看了看表，發現他們已經深入一個多小時了，光線都暗了下來，四周若有若無地升起了霧氣，模糊了遠景。

密林就像加了一層玄學濾鏡，怎麽看怎麽迷離。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徐昊覺得不妙，停下腳步。

書隼：“差不多就是這。”

他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羅盤，上面密密麻麻是徐昊看不懂的線、數字和标記，指針有三個，還有發光的走珠。

書隼低頭端着羅盤走了幾步，跟着指針轉身，撞到了一個柔韌的身體上，書隼擡起眼簾，看到了尴尬退開些許的徐昊。

書隼笑了笑：“想看？”

徐昊玩過拼裝玩具和模型，對這些明顯手工藝精湛的小法器很感興趣，揉揉鼻子：“怎麽看？”

書隼：“不告訴你。”

徐昊：“……”

他告訴自己這裏沒有第三個人，不适合跟說翻臉就翻臉的小白臉起沖突。

徐昊面無表情：“不說就算了。”

書隼微笑：“歡迎進入南贍部洲。”

徐昊沒聽懂專業名詞：“什麽？”

書隼：“普通人叫地球，太陽系，銀河系，唯物的說法，我們叫南贍部洲世界，你有了金手指，宇宙才會對你敞開面紗，你才能進入我們的世界。”

徐昊還在琢磨男扇不周是哪幾個字，感覺自己仿佛文盲。

的确，假如沒有鬼王之精，他就沒法點亮和普通人有壁的男扇不周，這會應該還在酒店普普通通地上班，注定和書隼這樣的變态小白臉一輩子永無交集。

也看不到S市淨平局、國家學院。

徐昊暗自感慨。

書隼：“現在讓你重新選，回去上班當普通人，你願意嗎？”

徐昊果斷搖頭：“傻子才回去。”

書隼咧嘴一笑：“所以你挺享受這些的，每分鐘都是，對不對？”

徐昊：“……”

他警惕地看着書隼，謹防他誘導式提問：“你想說什麽？”

書隼眼神落在徐昊臉上，徐昊有種被X光照透內心無所遁形的錯覺。

“你說我利用你，其實是我給了你坐莊的機會，”書隼慢條斯理，“不要再讓我聽見這樣的話，第二次，我的脾氣就沒這麽好了。”

徐昊：“…………”

他看着書隼雲淡風輕拿着羅盤走開，心裏有點難堪，有點惱火，翻攪的情緒卻在書隼的威懾下，發作不起來，最終徐昊蔫了，深吸口氣，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再做無意義的糾纏。

書隼的腦子跟正常人不一樣。不講道理，不講人情，支配和控制對他來說如家常便飯。

徐昊作為新晉鬼王，再次向眼前比他更“魔鬼”的人類天師忍辱負重退讓了一大步。

他轉移了話題：“難道你要用這個羅盤來找鐘向晚？他在這附近失蹤的？”

書隼：“今天下午我去查了檔案，鐘向晚失蹤前，被目睹出現在密林邊緣，位置就是我們進來的入口，他們當初派了不下一百個人，搜遍15萬公頃的密林，挖地三尺，把幾十年前被野獸襲擊的人的骷髅都挖出來了，行動持續二十個月，最後以失敗告終。”

徐昊寒毛豎起，在這樣冷霧重重的幽深環境裏，聽到有人突然消失人間蒸發的細節，感覺怪滲人的，尤其書隼對鐘向晚是死是活完全不在意，眼神裏寫着“這案子真有趣”的冷漠興味，讓徐昊更感不适。

他暗罵書隼變态，無奈地問：“那書隊拿個羅盤是想找什麽？”

書隼：“看風水。”

徐昊：“……看出什麽了？”

書隼：“不是我看，是你。”

徐昊滿腦袋問號，書隼示意他等等，拿着羅盤走出十來步，在周圍繞了片刻，終于站到了一個确定的位置，不動了，旋即嘴角微翹，朝徐昊招了招手。

“來，我給你變個魔法。”

徐昊強烈預感前方高能，他猶豫地走過去，書隼讓出一步：“站我的位置，聽。”

徐昊站了過去，書隼調整了他的面向，徐昊順從地轉了四十五度，剛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被小白臉擺布，就聽到了很清晰的瀑布聲。

震耳欲聾。

徐昊愣住了，下意識轉身，水聲突然消失了，徐昊大吃一驚，書隼幫他重新調整回原來的面向，水聲又突然出現。

徐昊張大嘴：“什麽鬼？？”

書隼輕笑：“我們現在站的位置，是密林所在山脈的龍眼入口。”

徐昊沒聽明白：“龍眼？”

書隼啧了一聲：“作為一個預備役天師，你需要惡補堪輿知識。”

徐昊驚奇地轉圈，轉到一定角度就停，轟然水聲也随之出現，再轉，水聲消失。絕了。

徐昊還想繼續轉，書隼用關愛地主家傻兒子的眼神按住他：“你是陀螺嗎。”

徐昊匪夷所思地指向前方：“就是那邊！絕對有瀑布！”

前方除了仰頭拗斷脖子也望不見頂的參天巨木，什麽都沒有，按照水聲的距離，瀑布離徐昊應該不超過十米才對。

莫非是個隐藏副本？！

徐昊陡然生出一股混合了腎上腺素的興奮，他看向書隼。

“這裏是不是有結界？還是空間折疊？”

“你的想象力好萌哦。” 書隼懶懶地說。

徐昊不知道書隼僅僅是随口表達“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麻瓜”，一個大老爺們被形容萌，他眼前再次閃過邬樂軒要書隼微信的一幕，提防地退後兩步，離書隼遠了點。

書隼把徐昊拉了回去：“別動，開你的金手指，看地上有沒有标記。”

“……”徐昊深吸口氣，不想讓書隼看出來，立即運轉鬼王之精，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閉一睜，瞬成血紅。

伴随着耳邊瀑布轟鳴，徐昊視野中的密林環境色彩飽和度降低，動态細節增強，連書隼的臉都像加了層HDR濾鏡，徐昊低頭看了看，前面地上有一串類似腳印的痕跡，散發着極淡的快要揮發的靈力，被壓在茂密的地衣下面，沒有鬼王之力的人類天師根本發現不了。

徐昊把這項發現告訴了書隼，書隼露出了一個篤定的微笑。

“踩在那些腳印上，帶路。”

“……哦。”徐昊跨了出去，每一步都嚴絲合縫地落在了那些腳印上，瀑布聲一直沒斷過，當落到最後一步時，他眼前景色剎那變了。

一個開闊的碧玺色水潭出現在眼前，盡頭是三層高的瀑布，嘩啦啦閃耀着層層光暈，半明半暗，上頭漏下來一束斜長的陽光，水珠如碎鑽飛濺，水潭中散布着幾塊岩石，水極其清澈透明，能看見水底縱橫的沉木。

簡直秘密仙境。

徐昊輕聲：“卧……槽。”沒文化，只會說卧槽。

書隼表示同意：“卧槽，進去。”

他蹬掉鞋，踩進水裏，很快水沒過了他膝蓋，書隼捧着羅盤環顧，又在找位置，還想往更深的地方涉過去。

徐昊吓了一大跳：“喂，這樣不太好吧？！”

書隼回頭：“怎麽了？”

徐昊：“水這麽幹淨，你不是說這裏是啥龍眼嘛？你就直接踩進去啊？”

書隼笑了，陽光在他頭發上跳躍，就這麽回眸一笑，頓時一點不像個披着人皮的魔王了。

徐昊眼睛被晃了一下，內心火速拉響警報，別被這小白臉人畜無害的一時表象迷惑。

書隼轉過身朝向徐昊：“這裏沒有景區工作人員來罰款，還是你要我公主抱你進來？”

公主抱。徐昊劃了重點。

“……抱個屁。”他麻木回嘴，在岸邊踟蹰，這水太漂亮了，跟九寨溝的五彩池似的，還充滿肉眼可見的濃郁靈氣，他覺得碰一下都是玷污。

書隼思考了幾秒：“日天，你是不是腳臭不好意思？”

“你才腳臭！”徐昊罵了一句，直接踢掉運動鞋，脫了襪子，嘩啦嘩啦踩進水裏，涼涼的水漫過腳腕，特別舒服，徐昊嘆了口氣，一步一步往書隼那邊走。

徐昊咕哝：“要是我能吸靈氣就好了，這麽多靈氣肯定管飽。”

書隼食指拇指劃了劃下巴：“對啊，你是鬼王，都說鬼喜歡吸食陽氣，我法力剛好是金雷火屬性，要是你能吸陽氣代替，我就讓你吸了。”

徐昊冷不丁嗆得直咳嗽。

書隼笑得心照不宣：“日天同學，你是不是在心裏想不可描述。”

徐昊積累的不上不下的怪異感沖破了頂點，脫口而出：“書隊，你能別拿我當邬樂軒麽……”

書隼挑眉：“邬樂軒？”

徐昊委婉道：“我沒偏見，就是……反正你去逗邬樂軒吧，他應該很高興。”

書隼驚訝地望着他。

徐昊忍無可忍：“他喜歡男的吧，你不也……”

書隼懂了他的欲言又止，仰起頭爆發出一串狂笑。

徐昊的尴尬飙升，只能站在水裏，等書隼笑完。

書隼低下頭，笑得肩膀都在抖：“你以為我和邬樂軒交換微信是因為這個？”

徐昊想反問一句難道不是，遲疑地抿緊嘴，無比尴尬。

書隼像能讀心：“不是。”

徐昊：“哦。”

書隼：“你心路歷程這麽細膩，莫非是吃醋？”

徐昊一愣，瞬間紅了臉：“放屁！”

他腳下踉跄，猛地往前栽倒，撞到了書隼胸膛，胳膊被書隼一把撈住，乍一看投懷送抱的嫌疑非常高，徐昊急得腳下打滑，全靠書隼撐着，整整十來秒才站起來，絕望地迎上了書隼微妙難測的眼神。

徐昊覺得書隼産生了一個極大的誤會：“……不是。”

書隼鹦鹉學舌：“我沒偏見。”

徐昊風評被害，滿臉通紅運足氣想吼，書隼上手就碰了下他脖子，真言枷閃爍，徐昊登時發不出聲了，眼睛瞪得老大。

書隼收起笑意，淡淡道：“幹正事。”

他轉身走到水深及腰的地方，輕巧跳上一塊平坦岩石，回頭示意徐昊站上來。

徐昊吚吚嗚嗚講不出話，憤怒爬到了岩石上，落腳處不大，他不得不貼着書隼肩膀站，免得掉進水裏，結果書隼再次用微妙的寫着“我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徐昊當場就想喊了，卻偏偏喊不了，一張好看的臉憋成了表情包。

書隼側過臉去，在徐昊看不到的角度迅速笑出個括弧，再轉過臉時又恢複了雲淡風輕，看着努力維持平衡又不想跟他發生皮膚接觸的徐昊，惡劣地伸出手捏住了徐昊的後脖頸，徐昊當即一陣惡寒，渾身都起了倒刺。

書隼：“睜大眼睛，我要借用一下。”

徐昊雙眸依然是鬼王之相的血紅狀态，聞言茫然了一秒：“什麽？”

不及他反應，書隼就按着他的後腦勺，額頭貼上了他的額頭。

徐昊只覺天旋地轉，整個人被吸進書隼黝黑深邃的瞳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