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徐昊用法力感知後,才發現書隼傷得多重。
書隼臉色蒼白得像吸血鬼,呼吸緩而淺,徐昊貼上去聽了聽,書隼的心跳節奏慢得人發慌。
縱然他體質強悍,這會已經有了性命危險。
深山野林,沒有信號,深入地下,救護車不能抵達,徐昊恐慌了幾秒迅速鎮定,決定以毒攻毒。
書隼體內的創口是至陽寶珠造成的,徐昊不知道靈眼結出的天地精華法寶這麽恐怖,他的邏輯很二極管——書隼的法力是陽性,寶珠的法力也是陽性,寶珠傷的了書隼,肯定也能治愈書隼。
徐昊小心翼翼地研究了一會至陽寶珠,确定這玩意沒有自主攻擊性。
這就好辦了。
他把至陽寶珠放到書隼的傷處,運轉鬼王之精,寶珠的力量瞬間被激發,源源不絕流入書隼體內。
也只有法力和寶珠相克且不分伯仲的鬼王之精,才能這麽催化它。
薛洪沒有鬼王之精,所以吸收不了寶珠,只能把它卡在掌心的洞口上。
這大概就是命吧。
徐昊再度認識到自己的金手指有多優越。
過了半個小時,徐昊手酸得不行,卻不敢懈怠,硬是撐下去,等到寶珠越變越小,最終完全消失被書隼吸收後,徐昊才松開了手。
比撸了一晚上還累。
徐昊坐回去休息了半天,書隼臉上漸漸有了血色,身體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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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了我,我救了你,我們扯平了。”徐昊指着書隼,浮出一抹講道理的笑容。
書隼坐起來,行動力恢複如初,他感受着體內的變化,擡頭望向徐昊。
徐昊不在意地揮手:“送你一個金手指,不謝。”
書隼擡手按住心髒,低聲緩緩說:“徐昊,我感覺不對勁。”
徐昊愣了一秒,立馬起身朝他走過去,蹲到他面前,伸手探查他體內:“哪裏不對勁?!”
書隼一把抓住他手指笑了,徐昊這才反應過來。
“你信不信我抽你?”徐昊瞪着他。
書隼力氣很大,徐昊抽不出來,另一只手果斷去打他頭,結果兩只手都被書隼抓住了,徐昊無計可施,有點生氣地說:“別鬧!”
“沒有鬧,”書隼無辜地眨了眨眼,“我是真的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剛吸收了這麽大一個金手指,估計要适應會兒,”徐昊不甚在意,“我去把薛洪扔出去,放在這兒怪滲人的。”
徐昊抓住薛洪的腳,把他拖到了冰棺附近,和鐘向晚并排躺在一起。
這下你們也算是地下團聚了。徐昊蹙眉。
薛洪死了,留下一堆謎題和麻煩,徐昊總覺得心裏不安,他惦記着書隼那邊,返身回去。
一回去他就看到書隼躺在地上。
徐昊心下一咯噔,高度懷疑書隼又在整他,快步走過去。
書隼閉着眼昏迷不醒,臉皺成一團,似乎很難受。
他手碰到書隼皮膚時,發現書隼渾身燙得驚人,徐昊手移到書隼額頭上試了試,确定書隼體溫上升相當異常。
突然徐昊的手被書隼死死抓住,他聽到書隼在呓語:“有冰,好涼快……”
然後書隼把徐昊的手在臉上胡亂挨了一遍,還試圖往衣領子裏塞。
徐昊以為這是吸收了寶珠的副作用,抓過書隼的随身包,在裏邊找到了三瓶水,一條毛巾,兩條幹淨內褲,壓縮食品,一包消炎止痛藥,醫用繃帶,還有三管退燒針。
徐昊:“……”這人原本是打算跟薛洪死磕多久。
幸好徐昊懂些急救知識,他立即解開書隼的衣服,替他統統脫了,只留一條短褲,先給書隼打了一針,再用水沾濕毛巾給他擦身,給他喂水。
書隼全身依然相當燙,塊壘分明的肌肉滲出細汗,不斷往下淌,很渴似的舔着嘴唇。
不管用。不是病理性發燒。
鬼王之精裏的金光忽然劃過。
那種無師自通的感覺再度從天而降,擊中了徐昊。
他知道該怎麽解決了。
徐昊沒有遲疑,脫下運動外套,撩起T恤下擺一并脫了,鞋子和褲子也全部退下,和書隼一樣只留短褲,他臉色凝重,小心地從書隼上方附下去。
這姿勢相當尴尬,但徐昊管不了那麽多了。
被徐昊潤涼體表溫度包圍,書隼緊皺的眉頭剎那松了幾分,他擡起胳膊抱住徐昊腰不放,徐昊閉上眼,運轉起鬼王之精,将一縷連接他意識的法力探入書隼體內。
書隼體內經脈充滿了金色的陽性能量,徐昊看見了他沉睡的識海,像個光與火的熔爐,徐昊帶着冰涼的陰系法力,謹慎地在書隼識海之上着陸。
沒有任何預兆,徐昊猝不及防被識海上爆發的能量淹沒。
“等等……”他掙紮了下,鬼王之精那邊受到刺激,陰系法力鋪天蓋和書隼的陽性法力撞在一起。
徐昊眼前一黑,意識急速下墜,化作一個小小的原子,被靜靜等候他的書隼意識的原子接住。
兩人識海相溶,神念交纏。
徐昊那一刻如遭雷擊,從身體到意志不受控地化成一片海水,水底無處不在的是書隼燃燒的火焰,分不清是徐昊用水流裹住了書隼,還是書隼的火在侵蝕徐昊。
有個準确的術語能夠描述這個詞,叫做神交。
徐昊的思考被滅頂快感沖刷成了無限虛無。
快感來自于神經元和反射弧,人類追逐癡迷身體上的享樂,說明這種快感是很上瘾的,但比起神交,就像放煙花之于星海大爆發的區別。
徐昊覺得要是自己死了,肯定是被爽死的。
他和書隼的兩顆小原子,由相吸的引力牽在一起,在極致的高速旋轉中輕輕碰來碰去,每碰一下,就沖上一波過電般的高峰,最可怕的是一個峰頭比一個峰頭高,魂蕩魄飛,徐昊想喊停,書隼的原子卻不斷溫柔侵襲……僅僅撐了零點一秒,他就徹底迷失。
最後,徐昊的精神世界到處都是白光,整個世界都成了颠倒的。
徐昊身體晃了晃,從瞌睡中驚醒。
他回到了上一次的破廟裏,上一秒正靠在蒲團上打盹,外邊天色依然黑雲摧城,陰風凄厲呼嘯,廟子結界外,是無數想将他五馬分屍的厲鬼。
怨氣積壓不散,黑雲裏隐隐現出一絲血色。
厲鬼們在等待時沒閑着,互相争鬥吞噬,勝者把敗者當養料吸幹,有了往血鬼進化的趨勢。
徐昊伸了個懶腰,撓撓後背,站起來往院子走。
那個可疑的小孩正在空地上打坐禪定。
徐昊繞到他正面,看到小孩閉着眼睛,小臉清秀,不動如山。
好像他打坐的地方是什麽開滿蓮花的淨土,而不是萬鬼包圍的險惡荒野。
明明很瘦弱,身影卻一瞬間有淵渟岳峙的錯覺。
徐昊眯起眼。
他蹲了下來,伸手捏住小孩一邊臉頰往外扯。
“喂,我餓了。”徐昊惡劣地打斷了小孩的禪定。
小孩緩緩睜開眼,一邊包子臉滑稽地被徐昊扯住,漆黑眼眸湛然若神。
他握住徐昊手腕,将徐昊的手穩穩按了下去,臉上留了徐昊手指的紅印子。
“我有法名,你可以叫我昙憫。”小孩說。
昙憫似乎永遠不會被徐昊激怒,對他的要求也有求必應,他帶徐昊走進了破廟後院的僧房,翻找出幾只看起來就很酸的野山果,用袖子擦了擦,遞給徐昊。
“本來是供果。”昙憫說。
徐昊荒謬透頂,還從沒人給過他這麽寒碜的吃食,要換成旁人,他早就發脾氣了,昙憫雙眸清澈望着徐昊,徐昊節節敗退,最後困獸一樣轉了個圈,心煩意亂朝昙憫揮揮手:“我不吃這種東西,對我沒用,你自己留着吧。”
徐昊見房間裏有個很幹淨的床榻,順勢就躺了上去,一臉喪氣地面壁睡覺,不理昙憫了。
過了會兒,一只手搭在了徐昊的肩膀上,掌心溫軟,薄而有力。
“幹嘛。”徐昊生悶氣似的說。
“你受了重傷,必須吃點東西恢複力氣,”昙憫說,“我的法力可以嗎?”
徐昊翻身坐起,一下子來了興致:“你的法力?!”
昙憫從容點頭:“我修煉的法剛好與你互補。”
他攤開雙手,示意徐昊把手放上來。
徐昊抓住昙憫的手,昙憫不愠不怒,與徐昊十指交扣,掌心相貼。
一股暖流從昙憫那邊傳來,流遍徐昊全身,舒服得像被三月天的太陽曬着。
從那之後,徐昊就對昙憫的陽氣上了瘾。
雖然向一個小崽子讨要陽氣是挺不要臉的,但對鬼王來說不存在,他恬不知恥地把昙憫的手放在自己眉心蓋着,舒舒服服躺榻上,像個養尊處優的貴族大老爺。
昙憫端正坐在旁邊,一手放在他額上,另一手捧讀一卷經書,一個下午就這麽消磨過去了。
徐昊懶得深究昙憫究竟是何來歷,反正他已經時日無多,在最後這段陽世的日子,他打算少操勞,盡最大努力當一條鹹魚。
這天,徐昊吸飽了陽氣,打了個滾繼續躺平,破廟東南方出現了異動。
他睜開眼,凝神仔細感知。
一個新修煉成的血鬼,把結界撞出一道裂縫。
徐昊冷笑一聲,正要起身,旁邊昙憫穩穩按住他。
“你傷沒有好,在屋裏不要走動,我出去看看。”
昙憫帶上一根很舊的金漆剝落的錫杖離開了。
徐昊望着他的背影,嘴巴張開又閉上。
他原本想告訴小崽子,他的傷是好不了的,那點陽氣充其量只能止痛,讓他好過的程度也很有限。
徐昊臨時改了主意。
他望了望外面益發陰沉兇險戾氣逼人的天空,若有所思。
倒是一個機會。讓他看看小崽子到底是什麽來頭。
徐昊很懷疑昙憫。
昙憫一舉一動太從容不迫,眼底清澈超離,似乎能洞悉勘破世間一切,身上氣度出塵絕俗,許多德高望重的修道者都比不上他。
徐昊活了這麽久,還不曾見過這種神秘人物。
外面異動平息,結界被修複了。
徐昊不由自主坐直。
這麽快就解決了一個血鬼?
院子裏傳來動靜,昙憫回來了。
徐昊走出去,看到昙憫正把錫杖放回去,背後僧袍染了很大一片血漬,徐昊胸口一窒,幽魅般掠到昙憫面前,昙憫只來得及看了他一眼,就倒進了他及時張開的手臂裏。
日暮黃昏,悲風凄厲。
昙憫醒了。
他發現自己躺在僧房的榻上,被徐昊霸占了的那張,身上蓋着薄被。
僧房燃着一盞油燈,四壁暖紅黯淡。
昙憫緩緩坐起,低下頭時微微一愣。
“喲,終于醒了。”徐昊推門而入,把一碗水放在凳子上,語氣不冷不熱的。
他抱起手臂,隔着一段距離審視昙憫,嘴角彎出異樣嘲諷的弧度。
昙憫開口:“我可以解釋。”
他的聲音低沉,帶着青年男子的清朗磁性。
徐昊一言不發,等着聽昙憫會怎麽說。
果然。
他就說這厮絕不是什麽小孩。
坐在榻上與徐昊靜靜對視的昙憫大約二十來歲,模樣極其周正俊美,眉眼幹淨出塵,讓徐昊陰暗地想在上面染上一些不潔堕落的氣息。
他上衣被脫了,背後的傷也處理過了,徐昊找出了櫃子裏的備用袍子撕成布條,從前面一直纏到後面,昙憫身材高大成熟,肩膀很寬,胳臂修長結實,線條在昏暗朦胧的光線下,莫名讓徐昊看得有些口幹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