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蘭花差點沒笑出來，忍着笑意咳了一聲：“有的，家裏還有小半壇子酒，我這就拿來。”
裴四郎無奈看着大哥，知道他是被這陣子劉氏捅出來的事情給氣的心煩了又沒處說，所以來他這兒想叨咕幾句，便接過蘭花遞過來的酒壇子，給大哥倒了一小碗：“大哥，你也不用生氣，誰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裴老大長嘆一口氣，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咧着嘴放下碗，搖頭痛心說：“丢人啊！真是丢人啊！”
這劉氏就是個蠢貨，偷完西家捅東家，這一家子鬧出來的醜事兒都是她給作出來的！老二那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只希望以後這劉氏能長點記性，不然，他可就……
裴四郎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大哥對他們兄弟幾個付出太多，但是他偏心二哥也是有目共睹，他心裏不怨，反而覺得大哥辛苦。
可是三哥不一定心裏不怨，全氏鬧的那麽大，難保不是鬧給大哥看的，叫大哥看看，他一心向着的，護着的二嫂，是個什麽人品。
大哥也明白了，所以他心裏煩，他住在二哥家裏，替二哥家幹活，本來就是打算讓二哥和二個侄兒給他養老送終的，如今眼瞅着劉氏不是個好東西，他心裏能不愁？
愁緒大着呢！
一碗酒下肚，裴老大看着四弟，皺眉問：“你不喝？”
裴四郎搖搖頭：“我明日還要去縣學讀書，喝酒身上帶着酒氣，夫子不喜。大哥喝吧。”
裴老大沒有勉強，讓裴四郎給他又倒了一碗他這才拿起筷子吃菜，花生米是蘭花剛炒的下酒菜，撒了鹽子兒，吃進嘴裏滿口香。
苋菜焯水後過了涼水，澆上蒜汁老醋麻油，酸辣爽口。
雞蛋炒的時候加水了，噴香鮮嫩。
玉米面的饅頭不知道咋蒸的，松軟香甜，比劉氏那個蠢婦做出來那種吃進嘴裏剌嗓子的饅頭完全不一樣。
裴老大一邊吃着，一邊看着小夫妻，老四媳婦兒手藝挺好，普通的飯菜能做的有滋有味兒是個會過日子的。再看看親弟弟，娶了妻後精神頭好，再加上吃得好，也格外的俊秀了。
再想想那個不争氣的老二，和那個蠢婦，心頭窩火，又幹了一碗酒。
蘭花轉過眼珠子看看相公，眉頭輕挑：大哥來這是想一醉解千愁？
裴四郎點點頭：估計還真是。
蘭花随意扒拉了兩口就進屋了，把堂屋留給他們哥倆，免得她坐這兒，老大有啥話，不想讓她聽也不一定。
果然，蘭花進屋後，裴老大開口了：“老四，你說，我要不要搬出來住？”
裴四郎一聽，拿着筷子的手停了下來，放好後正經看着大哥說：“大哥這麽想，其實挺對。”
裴老大一聽就點頭，他一直想指望老二養老，可如今發現劉氏怕是靠不住，想搬出來自己過日子，有一口吃一口日子也能過，可是又想着自己沒女人沒兒子，将來老了躺在床上不會動的時候，指望誰呢？
所以他就算是厭煩劉氏也一直忍着，而且前陣子村裏傳他和劉氏的風言風語，那時候他就有了搬出來的想法，只不過下不定決心，總覺得他一走，就老二那個好吃懶做的樣子，還不得把日子給過窮了？
裴四郎看着大哥，他心裏的憂愁他都知道，所以此刻他輕嘆口氣，想了想還是說：“其實大哥你不用擔心年老沒人照看，還有我呢。”
此話一落，裴老大很是詫異，擡頭看着長大的弟弟，他已成家立業，忽然覺得他真的是老了。
可裴四郎的話到底是在他心裏掀起了波瀾，他一時間低下頭，過了許久才喝口酒說：“你不行，考功名不容易，你且有花銀子的時候，萬一将來考中了，出遠門做大官了，大哥不能當你的累贅。你不成，不成……”
裴四郎眼眶發酸，縱然分家時候，分給他一堆外債，在他最困難的那幾年大哥也沒幫他，可到底是親兄弟，大哥心裏也想着自己呢……
裴老大喝下最後一碗酒，長嘆一聲拿着煙袋起身，看着弟弟說：“你有這份兒心，大哥就知足了，快些吃完歇了吧，我先走了。”
裴老四要起身送，裴老大沖他擺擺手，踏進了夜色裏，随着院門吱呀一聲，人影消失了。
蘭花聽見動靜，從屋裏出來坐下，看着相公神情不大好，撫上他肩頭問：“四郎，你還好吧？”
裴四郎這才回神來，拉過妻子讓她坐自己懷裏，下巴搭在她肩頭，輕聲問：“蘭花，若有一天，劉氏和二哥容不下大哥了，能讓大哥跟着咱們嗎？”
蘭花聞言笑看着他，伸手揉揉他臉，“能啊，不管怎麽說，你大哥也是你親大哥，也供你讀書過，咱們可不能當那不仁不義的，只要大哥願意，他随時過來跟咱們過。”
裴四郎微蹙的眉峰松開了，低沉笑着親吻她耳畔：“就知道娘子最通情達理。”
“哈哈，哎呀讨厭，好癢的……”
後來劉氏就在家養傷不出門，裴老二花一天時間把裴老三的院牆弄了幹淨。
裴老大依舊照常給裴老二家幹這幹那……
村裏也開始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又過了幾天，到了收麥子的時候，劉氏這才出門來，頭上頂着布巾，出來就是低着頭走路，誰也不搭腔，也沒人理她。
蘭花就一畝旱田，麥子好收，她帶了幹糧和水來田裏，呆了将近一天時間都快把這一畝地割完的時候，裴四郎回來了，書袋直接放在地頭上，過來拿過她手裏的鐮刀，給她擦擦汗這才說：“你累一天了，剩下的我來割，你趕緊歇着。”
蘭花美滋滋的笑：“那我歇一會兒，等你割完了咱們一塊兒拉回去。”
“嗯，你去陰涼底下，瞧瞧臉都曬紅了。”
“那曬黑了沒？”蘭花忽然緊張。
“沒，我娘子肌膚如雪，面若桃花，極美。”他笑着綁起衣裳下擺。
“……”沒個正經！
一畝田的麥子，手推車一車拉不完，蘭花幫他拉了一車後就回來做飯了，等他将麥子拉去麥場回來，天都黑透了。
兩人喝了綠豆湯解暑，又吃了饅頭和涼菜，這才洗洗幹淨進屋。
裴四郎卻還不能睡，他還有功課要做，蘭花累了一天直接進屋躺床上睡了，他進來的時候，她睡的太熟根本不知道。
麥子熟透了，就算晨起有露水，夏日陽光熱辣曬上半天就能碾子兒了，蘭花家裏沒有石磙子，就等着李英家的用完後，她拉過來用用。
蘭花掏出了十文錢遞給李英：“英子，這錢給，不能白用你家的。”
李英是個爽快人，直接将銅板推了過來，笑着說：“你用我家石磙子我不要錢，等回頭你得空了，給我繡一張帕子就行了，我要臘梅花樣的。”
蘭花笑笑也不再扭捏，李英讓李家大哥推着石磙子，給她家的麥子都給碾完了。
這之後就簡單了，麥稭稈收起來拿回家當柴火，麥子掃成一堆随着晚風揚了麥殼，然後裝進布袋裏，等裴四郎回來後，借一輛推車推回家裏，麥收就結束了。接下來就等着一場雨後，直接種秋。
吃了晚飯後，夫妻倆洗了洗，坐在院子裏乘涼，他點了一盞油燈看書，蘭花就坐在他旁邊給他打扇趕蚊子，時光靜谧，夜空璀璨。
蘭花将困的時候，起風了，風很大，擡頭看看天色，星星都進去了，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裴四郎将書合起來，準備提着燈帶妻子回去睡，雨水已經灑了下來。
“這天，變得真快，說下就下……”蘭花一句話剛說完，就聽見外頭熱鬧起來了，起來收麥子的都相互吆喝着鄰居下雨了，同時也傳來了孩子的哭聲。
裴四郎聽着那哭聲熟悉，就急忙跟蘭花說：“三哥家田多，麥場估計還有麥子沒收回來，咱倆過去看看要不要幫忙。”
蘭花點點頭跟他小跑出去，果然見裴老三家倆孩子豆丁一樣的站在門口號啕大哭，大人提着燈早就去麥場收麥，蘭花只得去抱着倆孩子，讓裴四郎去麥場幫忙。
一年就兩季的收成，麥子若是淋了雨今年進項就要削減，莊稼人就是看天吃飯，沒法子。
劉氏頭上傷還沒好，在門口看着老大和丈夫收麥，扭頭看看老三門口，蘭花抱着倆孩子，鄙夷的撇撇嘴：就你是好人！虛僞！
一場雨來的毫無預兆，縱使用最快的速度将麥子收回來可還是有不少淋雨了，至少折損了四分之一，裴老三夫妻臉色很不好。
蘭花帶着相公回來，急忙叫他進屋換衣裳擦頭發，她就去廚房給他熬了姜湯端進去看着他喝完，生怕他風寒。
裴四郎放下碗，一把将她拽懷裏，捏着她小鼻子笑：“瞧你緊張了，夏雨又不是秋雨冬雨，不會那麽容易就受涼的。”
蘭花卻搖頭正色道：“那也得小心，眼下離院試不久了，咱們可不能有一點大意。”
裴四郎見她這樣緊張，微微皺眉：“那萬一我要是沒考中呢？”
沒考中？絕對不行！
蘭花氣呼呼的就去擰他嘴巴：“叫你亂說！如果沒考中，那你以後就……別睡我的床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