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晚風共振
晚風共振
虞挽吃完飯運動到九點,洗漱之後實在很閑,又登錄了游戲,好友列表裏張德帥居然在線。
【勞資蜀道山】:你不是晚上有事?
【張德帥】:不去了。
【勞資蜀道山】:怎麽了,被鴿了?
【勞資蜀道山】:鴿人者終被鴿!
張德帥遲遲沒回,虞挽看他狀态在單排,等他結束之後直接發了個雙排邀請。
張德帥同意了。
連上麥,虞挽問:“怎麽了帥老師,怎麽不叫我,自己憂郁單排啊。”
張德帥聲音低沉,“随便打打。”
兩人開始雙排,但張德帥今天明顯情緒低迷,不指揮不說話,就悶頭打架,打的還特別兇,虞挽抖機靈也沒用。
虞挽嘆了口氣,“發生什麽了,心情這麽差。”
“沒什麽。”
“不把我當朋友,你這樣我可傷心了。”
麥裏那人沉默了,靜得聽不到呼吸聲,虞挽這時候意識到可能真的是什麽大事,這樣的事不願意向網上的人傾訴是很正常的,她一直問或許有點逾距了。
盡管能理解,但這提醒了她,他們之間只是一起玩游戲的網友關系,哪怕有再多默契,哪怕在網上聊了幾十幾百頁的聊天記錄,沒了這根網線,他們走在路上都不會認出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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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在網絡上的感情就是無根的浮萍。
她太過沉浸了。
猶豫了一下,準備開玩笑把話題揭過去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媽把我的摩托車丢了。”
虞挽默默籲了口氣,她還以為是什麽特別沉重的大事呢,不過要真那樣,想來他也沒空打游戲,她想太多了。
“所以你跟你媽吵架了?”
“沒有,我媽前幾年生病了,好在問題發現的早,平時養得不錯,就是不能受到刺激,脾氣也暴躁了很多。”
“我不能跟她吵。”他聲音很低,有股疲憊的味道。
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他慢慢開口。
“我從小就喜歡極限運動,跳傘,滑雪,玩摩托艇,還有就是騎騎摩托車,她自從生病以後就不讓我碰這些了,還一直催我哥的婚。”
“我們都知道她在怕什麽,她說什麽都順着她,我已經很久沒有騎車了,那些車留着就是個念想,今天突然發現都被丢了,我有點不能接受。”
虞挽安靜地坐着,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沮喪,她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在城市的哪個角落生活,但此時此刻這個人的苦悶順着網線一字不落地傳遞過來,就是普通人的家長裏短,細小,平凡,又這樣真實。
“你騎摩托會飙車嗎?畢竟飙車還是挺危險的。”她這麽問。
“我是喜歡極限運動,不是想找死”,耳機那頭的人靜靜笑了一聲,“其實做好防護沒有那麽危險,我也不會自以為是的逞能,拿生命找刺激。”
“我只是很喜歡置身天地的感覺,聽風過耳會讓我覺得自由。”
他現在的生活并不開心,虞挽心想。
“算了,丢都丢了,早八百年被人拆成破銅爛鐵了,再來說這些也沒有用。”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惆悵在沒有言語的氣息裏散盡,準備下了。
虞挽無從安慰,眼角瞥見窗邊晃晃蕩蕩的窗簾,突然睜大了眼睛,“等等,你家住在幾樓?”
她住的公寓在高樓層,平常窗戶只開一個小縫,此時她打開了全部的窗戶,披散長發被大風猛地刮到腦後,吹進房屋發出清晰的嗚嗚聲。
紀念還在為她的提問感到突兀,耳機裏突然傳來熟悉的風聲,他很快明了她的意思,胸口好像淌過一泓熱流,聽到她興奮的聲音被風吹得忽遠忽近,“你開開窗,外面起風了。”
紀念打開陽臺門,為了紀母修養,紀家住在渝山別墅,和市區隔着一大片生态園。
陽臺外成林的綠化樹在夜風裏影影綽綽,風裏有暖暖的熱意,那是來自盛夏的自然風,灌進衣領裏輕柔幹燥,更遠處能看到市區高樓星點密布的燈光,有種出世的寧靜。
盡管這不是什麽能吹透人靈魂的劇烈大風,紀念這一刻依然感激虞挽的心意。
身體裏的濁氣和頹意好像也順着呼氣吸氣的律動被排了個幹淨,“是啊,起風了。”
虞挽聽到他耳麥裏的風聲和那句清亮笑聲,不由靠在窗臺上彎起了唇。
真好。
只是,這樣兩人就戳破了那層窗戶紙——他們同處一座城市,每天經歷同一陣風,同樣的雨水,同樣溫度的太陽。
只要一個邀請,他們或許就能見面。
虞挽靜靜吹着風,聽着兩邊風聲的共振,以及彼此微不可聞的呼吸,她問:“你心情有好一些嗎?”
幾乎每天都陪伴着她的聲音壓得有些低,像在喉嚨裏滾過,虞挽沒聽清,還錯覺他叫了她的名字。
“嗯?你說什麽?”她把耳朵貼得更近。
“我說,好些了,謝謝你。”
天天聽他毒舌和臭屁,難得聽他這麽正經說話,今天晚上她也算窺見了這個人的更多面。
虞挽在心裏回道:那就好。
就這樣吧。
世界上的男女不是一定都得是那樣的感情,像現在這樣,做一對默契的、可以分享快樂煩惱的朋友就可以了。
人生嘛,過滿則虧,不必事事貪求。
當晚,淩晨三點。
住在高層公寓,門窗緊閉的虞挽睡夢香甜。
家住湖景別墅的紀念高舉電蚊拍在屋裏“啪”“啪”“啪”。
紀念:搞浪漫是有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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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虞挽才知道,張德帥約着騎摩托的人就是一起玩過游戲的風流大和尚。
為了安慰張德帥,和尚大好的周末沒出去享樂,跑來跟兩人打游戲。
“他打小就是那種膽子特大的小孩。”和尚只顧着給虞挽吹噓張德帥,裝備都沒摸兩件。
“我們一群年紀差不多的孩子裏,他哥就是家長們都喜歡的那種前途光明的小孩,我們哥幾個就是不學無術人憎狗厭的。”
“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張德帥忍不住插嘴,剛給他丢的裝備折回去撿起來,不給了。
“別呀別呀,給我丢點,我這不是還沒說完嘛。”和尚追在後面喊。
虞挽路過,把自己沒用的丢給他,慫恿他繼續。
“咳,就是他在我們這幾個人兄弟裏又比較特殊,雖然都是一起挨棍子的,他又更……怎麽說,更帶勁一點。”
虞挽耳朵豎起來,“有多帶勁?這我可不困了。”
張德帥把他麥禁言了,無語道:“你個文盲別說話了。”
沒了嘴巴的和尚還有手,噼裏啪啦在團隊聊天框裏打下一段字:【就是很酷很牛逼!小時候我們幾個小孩差點被綁走,都在等家長來救的時候,就他一個人敢跳窗出去找警察,那可是三層樓高的房子!】
虞挽:“卧槽!這麽驚險!”
張德帥無奈:“沒那麽嚴重,當時只是被關起來了,沒來得及轉移出市,而且幾家家長都已經報警了,他們不敢動我們。”
雖然是這麽說,但這種事對于虞挽來說只出現在電視裏,實際情況肯定不像他說的這樣輕描淡寫。
和尚又打字:【所以他雖然是年紀最小的,但是我們都很服他,要不我怎麽喊他哥呢。】
虞挽妙不可言地附和:“喔——”
張德帥像是臉皮遭不住,生硬地轉了話題,兩人一路摸出了落地的建築群,才發現和尚沒跟上來,地圖上的圓點還留在原地。
張德帥解開了禁言,“你挂機?舉報了。”
“不是!我吃瓜呢,你看咱那個發小群!”和尚語氣激動,不住發出驚嘆。
“哪個群?”
“你估計屏蔽了,我艾特一下你。”
虞挽這個局外人插不上話,只能悶頭僞裝起來等。
過了一會兒,張德帥看完了消息,極度不耐煩道:“你能不能少跟他們混?這他媽都是什麽鳥人?”
和尚欲言又止:“其實,還有個事我沒跟你說,那女孩……好像是你表妹的同學。”
張德帥的麥裏傳來一聲暴躁的髒話,“艹。”
聽了兩人全程依舊一頭霧水的虞挽委婉開麥:“有什麽難處,要不說來我聽聽?”
她此話一出,和尚和張德帥都安靜了,和尚試探性道:“阿毒是女孩子,說不定這事能給出點建議呢?”
張德帥煩躁地“啧”了一聲,但還是截圖了群消息發給她,虞挽點開一看,還真都敗類。
就按頭像區分吧。
A:【兄弟們,我最近囊中羞澀,誰願意資助我來日必報答!】
B:【卓哥說笑了吧,你這個媽寶什麽時候缺錢過?】
A:【這次是真的,我他媽中标了,我爸不知道從哪兒知道,直接停了我所有的卡,我現在連給檬檬打胎的錢都沒有。】
C:【檬檬又是哪個妹子?你小子換的真夠勤的。】
D:【就是前段時間他在群裏吹的長腿清純女大,說自己這次是真的遇到愛情了,媽的,這話我都聽了不下十次了。】
A:【哎喲哥哥們救命啊,她現在魔怔了,想生下來,說可以跟我一起過苦日子,問題是我不想過苦日子啊!】
C:【你打算怎麽辦?】
A:【那我肯定是趕緊跑路呗,你們誰借我五十萬,我先哄她把孩子打了。】
D:【你小子又不帶套,每年靠打胎費都能養活一家醫院。】
A:【那玩意兒不舒服,我哪知道她事後會忘吃藥,要不是中标我還有點舍不得這個,她除了胸小一點,其他地方都挺夠味的。】
B:【卓哥詳細說說?】
下面的被張德帥刻意截掉了,但虞挽想也知道肯定是些污言穢語,她看得一肚子火蹭蹭往喉嚨口冒,以至于看張德帥兩人都像跟這群傻批一夥的。
“你他媽的截什麽截?給老子放出來,我看看這群傻批還能說點什麽東西,臭——贊美——,我要是這姑娘我現在就去把他那個——歌頌——噶了,玩女人玩你——美麗中國話——,你們跟他一起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嗙——”
虞挽一口氣發完了一大段含媽量過度的電報。
團隊麥裏和尚柔弱的聲音響起:“你……最後是什麽敘利亞槍聲?”
“那是老子在錘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