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我和葉碩的關系，在高考的倒計時中，開始有了一些新的變化。我開始不再抗拒葉碩的親近，甚至有些歡喜，他對我的示好。就連莫小安都說，最近天氣太炎熱，蘇韻有些發情了。

都說情場得意，賭場失意，當然，我并沒有去賭博，只是遇到了新的問題，那就是，午飯。

話說，有一群神奇的掌勺師傅，叫做食堂的師傅們，他們的腦海裏總是有無數種菜式搭配方法，讓你“眼前一亮”，有一種神奇的菜，叫做食堂師傅們做的菜，讓你突然明白，活了這麽大，西紅柿的官配竟然不是雞蛋。

在被這個學校食堂時不時出現的神菜折磨的面黃肌瘦時，可能是被白木五星級的廚藝把胃慣壞了吧，雖然我一天只吃中午那一頓，但是對于食堂師傅們的土豆炒肉，西紅柿炒青菜，豆幹炒油條等種種創新式菜品，姑娘我實在是無福消受。

一天中午，我和莫小安拿着餐盤，喜滋滋的對師傅說，師傅，來份回鍋肉。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骨幹的渣都不剩。

莫小安一邊和任一陽秀恩愛，一邊擠兌我，此刻蘇韻的腦海裏一定是幾萬頭羊駝呼嘯而過。

我看着盤子裏綠油油的蒜苗，無視此刻不要臉的兩個人，嘆了口氣問旁邊的葉碩，肉呢，不是說好了蒜苗回鍋肉嗎，肉呢。

葉碩淡定的答曰，大概是和隔壁的西紅柿私奔了。

隔壁正在吃西紅柿炒肉的哥們一口西紅柿沒煙下去，卡在喉嚨裏嗷嗷叫。

莫小安嗷了一聲，葉碩，吃飯時禁止講冷笑話，會出人命的。

那個時候，我們四個一起吃飯，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一種約定，而我，也沒有不習慣。葉碩，我曾經依賴的少年，我是喜歡你的，對吧。餘生，是否可以安心的再次将你依靠。

在我無數次的向白木吐槽食堂的菜如何如何難吃之後，于是，寵女不講道理的白木經過再三考慮之後，決定讓我中午帶飯。此消息一出，莫小安直呼幸福的不要不要的了，看着她對于未來的午餐有着落的美好幻想，我只能瞥了瞥嘴角，不知道任一陽每天都讓她吃些什麽，以至于她如此厚臉皮，一而再再而三的搶奪我的餐食。

要知道，從十三歲那年，莫小安被任一陽光明正大的牽着手領回家的那天開始，任媽媽可是把莫小安當作未來的兒媳婦在養着的，各種補湯炖着，仿佛明天就能看見孫子了一樣。我時常問莫小安，她有如此明事理又善良的婆婆照顧着，怎麽每天都感覺像是從非洲戰亂國家剛剛逃生回來一樣的。對此莫小安的解釋是，婆婆很好，奈何廚藝實在不敢恭維。

補湯呢？

蘇韻，說實話，每次看見那一大碗補湯，我都像是看見無數顆精子脫了衣服拼命的向我招手，選我吧，選我吧。

莫小安，精子本身就是裸的好嗎？還有，這你也能喝下去，口味真重。

所以蘇韻，你一定要救救我，看在我如此漂亮可愛的份上，讓你家老白順便把我的午餐一起解決了吧。

莫小安，你怎麽不把那一大碗補湯形容成脫了衣服的任哥哥呢。為了頓午餐竟然能如此惡心自己，我真是交友不慎啊。

此後，我開始了一段漫長的帶盒飯的日子，而白木在知道莫小安蹭飯之後，默默的給我換了個大飯盒。

可是那天，白木告訴我他要出差幾天，午飯的事就讓丁丁幫我在飯店定好，到午飯時間了給我送過去。本來也沒什麽，畢竟，白木那麽個大忙人，總不能天天為我煮飯吧，歐陽心心都沒這待遇。可是那天，丁丁同學竟然幫我買了份韭菜炒雞蛋，壞就壞在這個韭菜上面了。

丁大哥，那家飯店沒有別的菜了嗎，你給我買個蛋也行啊，難道白木走之前沒有告訴你我不吃韭菜的嗎？

關于不吃韭菜這個事，還得從旺仔牛奶說起。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喜歡喝旺仔牛奶，于是在超市一箱一箱的往回買，結果呢，因為喝的太多，加上長期不吃早餐，給整出膽囊炎了，那個難受啊，白木帶我去看醫生，完了之後，醫生說了很多飲食禁忌，其中一條就是，韭菜不要吃，雞蛋不要吃，韭菜炒雞蛋，堅決不能吃。那場病好了之後，我瘦了整整十四斤，本來臉就不大，這下只剩巴掌大了。

一個月，整天就是喝稀飯喝稀飯，我曾反抗過，稀飯真的喝不飽，我餓啊，醫生淡定的告訴我，那就喝粥。

有一天我實在是餓的受不了了，偷偷跑出去點了滿滿一大桌子菜，吃完之後，那感覺，倍兒爽。什麽叫，病從口入，我在那天，終于痛徹心扉的領悟了。

白木大半夜衣服都沒換，急匆匆的把我送到醫院，巧的是，依舊是那個醫生，正好趕上他值班，看了一眼就問我，吃韭菜了吧，我認真的回憶了一下我點的那些菜，還真有韭菜。

一整晚的打針吃藥，總算是控制住了，從那以後，我就和韭菜結下了梁子，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吃韭菜了。也許是心理作用吧，後來一看到韭菜，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天，依舊是四個人一起吃飯，莫小安要陪着任一陽在食堂吃，我覺得一個人在教室吃沒意思，其實，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吧，我已經習慣了和葉碩一起吃飯了。

當我打開飯盒的那一剎那，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在心裏把丁丁從頭到腳的問候了一遍。去他大爺的，竟然是韭菜炒雞蛋。

莫小安在旁邊笑的天花亂墜的，“蘇韻，你慘了。”

任一陽依舊沉默，放任莫小安落井下石。

葉碩看着我驚恐的表情，不解的問，“怎麽了，這菜有什麽問題？”

我弱弱的回答了句，“我不吃韭菜。”

“蘇韻，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竟然還有這種奇葩的癖好。”

莫小安吃的喜滋滋的，把頭伸過來對葉碩說，“你不知道吧，蘇韻一看見韭菜就渾身起疙瘩。”

說完還撩起我的袖子證明一下，結果是，我真的起疙瘩了。

“你倆有完沒完，就不能學學人家任一陽，雖然只是袖手旁觀隔岸觀火，但也沒像你們連個一樣，竟然還落井下石，尤其是你，莫小安，你以後還想不想讓我給你帶飯了。”

莫小安瞬間慫了，任一陽轉過頭來問莫小安，“我媽做的飯，真的很難吃嗎？”

莫小安哭曰：“飯，可以吃，可是補湯，可不可以不喝，人家還是個高中生，不想那麽早就變成肥婆。”

任一陽順了順莫小安額前的碎發，看着我，“蘇韻，你再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威脅我家安仔，我就把你打暈了衣服撕開扔到葉碩面前，相信我，你家葉碩求之不得。”

果然，不是一個段數。可是葉碩，你偷着樂什麽呢，難道你真的求之不得。

沒想到葉碩點點頭，“多謝任兄，這種事情，就不勞煩你了，我更願意自己來。”

任一陽低頭繼續吃飯，完了不忘補刀，“盡快，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

那天午飯之後剩下的時間，莫小安都在迷妹般的望着他家男友力爆棚的任一陽，而葉碩，默默的吃了我的韭菜炒雞蛋，把他的西紅柿炒雞蛋換給了我。

有人問，你一堂堂木歌大小姐，怎麽會這種家常小菜呢，電視上可不是這麽演的。富二代的标配，可都是非五星級餐廳不進，非禦用廚師不可的，而且中餐都不吃的，人家都是三明治蔬菜沙拉什麽的。每次別人這麽問我的時候，我都恨不得一巴掌把他呼到牆上摳都摳不下來，你見過誰天天進五星級餐廳，頓頓鮑魚燕窩山珍魚翅的，吃的你不拉肚子才怪。再說了，姑娘我又沒出過國，還是家常菜更适合我的胃，那些西餐，吃多了我怕我怕這粗養慣了的胃會水土不服。所以小朋友，少看電視多讀書，電視上大多都是騙人的。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我會一輩子都讨厭吃韭菜炒雞蛋的。可是時過境遷，才發現，一直讨厭的，并非是韭菜炒雞蛋，而是不能忘了因為韭菜炒雞蛋而讓痛不欲生過。就像，我不能原諒葉碩，并不是因為他的不辭而別，不守承諾，而是明明陽光明媚，最後卻變成了陰雨天，淋濕了年少的心。

很多年後，再次回到學校的食堂，吃起韭菜炒雞蛋，那時對面坐的是任一陽，他笑着問我，你不是一看見韭菜就渾身起疙瘩嗎，怎麽現在吃的那麽嗨。我停下筷子才發現，原本是想吃青菜的，卻夾錯了，整整一盤韭菜炒雞蛋被我吃了一大半。

原來很多東西，在你念念不忘中，就這麽遺忘了。我擡起頭，淚眼婆娑。

我已經不再讨厭韭菜了，可是我曾經讨厭過的人呢，是不是也會随着時間原諒，或許我已經原諒了，只是不自知罷了。

那天，我又想起了我的小安，還有那個，我愛了一整個青春年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