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是誰,在那一世許下真真誓言,我望眼欲穿。

你的柔情似水,漂泊在忘川河上,找不到皈依的方向。

望鄉臺上落雪紛飛,你可想起那戀雪癡迷的女子。

我卻還記得你那一句,伊人如雪。

我叫莫小安,其實我的原名不叫莫小安,我有一個很美麗的名字,叫做年念,年年歲歲醉相思,媽媽給我起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很愛很愛爸爸的吧。

後來為什麽要改名字呢,奶奶說我要上學了,既然我們婆孫兩相依為命,就讓我跟着她姓吧,可是莫念,太難聽了,默念默念,老師一讓我們背書,就讓默念。所以改名字的時候,我就擅自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莫小安了,後來,對于我當時這個英明神武的決定,我相當的滿意,因為我最好的朋友叫蘇小米,莫小安、蘇小米,這樣很姐妹。

從小到大,我一直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比如,我們為什麽會來到青城,又為什麽家裏只剩下我和奶奶,我的爸爸媽媽呢。

上了學之後,我最害怕的就是家長會,因為,我沒有爸爸媽媽。我曾經問過奶奶,我是不是她撿來的,奶奶慈祥的摸着我的頭,她說,念兒,你怎麽會是撿來的呢,你是奶奶的寶貝。

我很郁悶,這不等于沒說嘛。晚上上廁所的時候,我發現奶奶偷偷拿着一張照片在哭,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問過了。

其實我經常會看見奶奶拿着那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哥哥,他穿着一身綠色的軍裝,手裏拿着鋼槍,特別的帥氣。他和奶奶長得有點像,我特意去照了鏡子,發現我和照片上的人也很像,比奶奶還像。

那是我第一次接觸軍人,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的爸爸。

八歲時,我認識了蘇韻。那天,我們一起進了一家冰激淩店,她竟然不認識冰激淩,不僅不認識冰激淩,對很多東西,她都顯得很陌生。難道,是外太空來的。我把我的冰激淩全都送給她,讓她帶我去外太空找爸爸媽媽。

她似乎被我吓着了,躲在她爸爸的身後,她的爸爸好帥氣啊。我覺得我真是走了狗屎運了,竟然和木歌的大小姐因為冰激淩成了好朋友,還是那種能穿一條褲子的好朋友。

後來蘇韻告訴我,那時,她剛從孤兒院出來,對什麽都感到好奇,很多小孩都嘲笑她,說她是怪物,只有我,不僅沒有嘲笑她,還拉着她對她笑。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錦上添花的人,可是又有幾人,願意雪中送炭。

認識蘇韻之後,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的一個禮拜的零花錢,可以頂我一年的。蘇韻知道奶奶辛辛苦苦替別人縫衣服供我上學之後,就總是偷偷的把零花錢省下來給我。一開始我是拒絕的,奶奶教育我,不能随便拿別人的東西,可是蘇韻說,莫小安,你有了這些錢,奶奶就可以不用熬夜給別人縫衣服,就可以不用那麽辛苦,況且,我也不是白給你的啊,等你長大賺錢了,是要還給我的。

她捅了捅我的腰,莫小安,要是哪天我爸的公司倒閉了,你要養我哦。

蘇韻說的很認真,生怕我不相信。我撇了撇嘴說,你們有錢人都這麽小氣嗎?

其實我知道,她是怕我心裏難受。蘇韻,我莫小安何其有幸,能和你做朋友。有人視金錢為糞土,我想說,讓你吃了上頓沒下頓,你再視一個糞土來給姐看看啊,怕是糞土裏的錢,你也恨不得撿起來,仔仔細細的擦幹淨,留着吃飯用。

我只是希望,奶奶可以不要那麽辛苦,我只是希望,時光能慢一些,這樣,她就可以多陪陪我,陪着我長大,陪着我嫁人,陪着我生小孩,陪着我走很長很長的路,做很多很多的事。我只有奶奶這麽一個親人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蘇韻很愛講笑話,她一笑起來,整個青城的天,都是明媚的。可是我知道,她的心裏,住着一個憂傷的小人,我經常看見她在樹葉上寫着一個名字,蘇傾歌,那應該是她的媽媽吧,傾歌,名字真好聽,一定長得很漂亮。

她說,莫小安,我是個孤兒,我從出生起就沒有父親,四歲的時候,媽媽跳樓自殺了,我被送到了孤兒院,你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那裏的小孩為了吃飽飯,可以從你手裏搶走你的饅頭,為了被有錢的人家領養,可以傷害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伴。

每當她給我講起她在孤兒院的事情的時候,我都能看見她眼裏有一層濃濃的霧氣,她一定很想哭吧。這個敏感而倔強的女孩,為了讓我心安理得的收下她的零用錢,竟然不惜揭開自己的傷疤。

我明白,她是想告訴我,莫小安,你看,孤兒真的很可憐的,所以這些錢你收下吧,不要讓奶奶那麽辛苦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把蘇韻當成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蘇韻,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全都給你。

我把這句話說給蘇韻聽的時候,她使勁的撸了撸自己的胳膊,莫小安,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看你看,真的。

有那麽肉麻嗎,我還沒說完呢,共侍一夫都是可以的。

蘇韻使勁捶了我一下,莫小安,我才不稀罕你男人呢。

年少時候的友情,真的是單純而美好,簡單又明了。蘇韻,感謝生命中有你。

然而命運,就是這麽無情,盡管我很懂事很懂事,可是奶奶還是離開了我。

十三歲的時候,有一天放學,我跟往常一樣,還沒進門就喊着奶奶,平常一聽見我的聲音,奶奶都會系着圍裙,拿着炒菜鏟子,從廚房跑出來問我,累不累啊,要不要喝水啊。以前,我總覺得她好煩,後來我才明白,有些唠叨,當你再也聽不到的時候,你才會知道,當年你煩的那些話聽在耳朵裏,是多麽的幸福美好。

奶奶把我叫到床前,撫摸着我的臉。

“念兒,我可憐的念兒,以後該怎麽辦?”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見奶奶叫我念兒了,自從改了名字之後,她總是連名帶姓的叫我莫小安,一開始她特別不習慣,每次叫完之後都說,還是年念好聽。

我拉着奶奶的手,她的手好粗糙,這些年,她為了照顧我,日夜操勞,我一直都想,人為什麽不能一下子就長大,這樣,我就可以像奶奶照顧我一樣的照顧奶奶了。

奶奶顫顫巍巍的從枕頭下面拿出一張照片,就是她經常偷偷看的那張。

奶奶把照片遞到我的手裏對我說:“念兒,你一直問奶奶,你是不是撿來的,奶奶現在告訴你,不是的。你曾經背着我偷偷的那這張照片看,或許你已經知道了吧,這個,就是你的爸爸。”

小時候,我是曾經偷看過照片,可是那個時候太小,我并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誰,直到後來慢慢長大我才開始懷疑,那是不是我爸爸,因為長大之後的我,和照片上的人越來越像了。可是我沒有問奶奶,我怕她傷心。

“念兒,這個,是你爸爸留給你的。奶奶一直替你保管者,想等着你十八歲成年的那天再給你,現在看來,奶奶是等不到了,奶奶等不到我的念兒長大了。”

奶奶遞給我一封白色的信封,自從知道爸爸是軍人之後,我就開始關注很多軍事方面的信息,我知道,這是遺書,只有遺書,才用白色的信封。

“奶奶,我不要,我不要,我還沒有長大十八歲,我不要。奶奶,你不是說了要看着我嫁人嗎?”我哭的泣不成聲。

奶奶還是走了,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圓,從窗戶照進來,照在奶奶的臉上,她像睡着了一樣,安靜慈祥。

我坐在奶奶床前,緩緩的打開了那封信,父親的字剛勁有力,就像他手裏的鋼槍一樣,他說,念兒,原諒爸爸,爸爸愛你。

淚水一滴一滴的打在信紙上,我告訴自己,莫小安,從此以後,你再也沒有親人了。

只是我沒有想到,奶奶還屍骨未寒,房東就急着要把我們趕出去。到現在,我都能記得那個男人醜陋的嘴臉,他把我們的東西一件一件的扔出來,我哭着求他。求她看在奶奶剛剛離世的份上,不要扔我們的東西,等奶奶一下葬,我就搬走。

那個男人嫌棄的看了我一眼,“留着,留着你們弄髒了我的房子怎麽辦,以後誰還敢來住,真是晦氣。”

人情真是淡薄啊,平時奶奶做了什麽好吃的,都會給他家的小孩給一份,現在,他們竟然嫌奶奶晦氣。

蘇韻知道了我的事情之後,請假來我租的房子,和她一起來的,還有任一陽,當時,我沉浸在奶奶去世的噩耗中難過的無法自拔,根本沒有在意一旁的任一陽,然而就是這個男孩,這個梳着寸頭,左耳帶着耳釘的男孩,燃燒了我後來的整個青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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