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修）

07（小修）

戴蒙回到房間，打開微信，手指在好友列表點了點。

他分享欲很低，幾乎不用社交軟件。回國後，開始才用微信，別說朋友圈，連微信好友列表人數都湊不夠十個。

過去老頭子還在的時候，三天兩頭喊他注冊微信，但他從沒在意。

從陳大班嘴裏，他才知道，父親雖然退休了，依然熱衷于關注行業資訊。

如果他能早點用上微信，老頭子興許，也能給他朋友圈點個贊吧。

事情禁不住推敲，推敲過後，只剩遺憾。

另一個房間裏，陳大班幾乎沾床就昏睡過去，昏昏沉沉中，夢見了幾年前的自己。

夢裏，他剛入職【日與夜】，是個名不經傳的創意文案，老板戴老爺子早當甩手掌櫃了。

入職第一年的聖誕節，有一個交換禮物的環節。

HR為了讓新人了解【日與夜】的企業文化。把戴日朗的聖誕禮物設置成：和戴老爺子吃一頓飯。

結果，被陳大班抽中了。

誰願意跟自己老板吃飯？

陳大班表面笑眯眯，心裏暗暗把HR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那段時間，戴老爺子精讀了一遍金庸武俠小說，特意研究了幾道特色菜，決定給陳大班親自下廚。

最離譜的那道“叫花雞”，老爺子把雞埋花園裏烤。看差不多熟了，就把整塊燒得通紅的泥，砸到餐桌上，給桌布砸出了一個黑洞，也給陳大班臉上砸出了一片煞白。

看出他的不情願，老爺子還教訓說，自己都七十了，還在學習年輕人的玩意，你怎麽不能學習老家夥的玩意？

莫名其妙地，陳大班拼着食物中毒的決心，嘗了那道“叫花雞”。

最後中肯評價道：“不好吃，以後別做了。”

老爺子也不惱，歡樂地啃着怪味“叫花雞”。

吃到一半，突然拍了拍腦門，大喊：“哎呀，忘了還有一道二十四橋明月夜。”

“去你的二十四橋明月夜！”

陳大班睜開眼，心髒砰砰跳，滿頭是汗。深呼吸了幾大口，才發現這是夢。

門外傳來敲門聲，他朝門的方向看，才想起自己現在跟戴蒙住一個套房。

“進來。”

門打開，戴蒙站在門外，他已經穿戴整齊，随時可以出發。

看着睡眼惺忪的陳大班，一臉無奈：“該起床了……”

陳大班看了眼手機，10點的會議，現在已經9點了。意識到自己睡過頭，他立刻跳下床。

毫無防備，陳大班脫下睡衣，□□的後背撞入戴蒙的眼裏。

他身體白皙精瘦，後背一對蝴蝶骨分明，後腰上有一對凹陷的腰窩，睡褲似乎有些松，将掉未掉，露出了一條內褲的邊沿。

戴蒙眼睛停留片刻，覺得不合适，快速撇開視線，退出房間。

……

他們踩點到達W集團大樓。在大堂登記處，MKT部門的項目助理May早早等候。

看見陳大班和戴蒙，姑娘眼前一亮，感嘆道：“哎呀，不愧是【日與夜】男模團，真養眼。”

戴蒙第一次聽見這個【日與夜】男模團的稱呼，臉上挂着禮貌的微笑，眼睛帶着疑問看向陳大班。

陳大班朝他眨了眨眼，轉頭朝姑娘亮出招牌微笑，溫柔道：“都是坊間傳言，沒那麽誇張。”

剛好是上班時間，May帶着兩大帥哥站在電梯間，迎來不少豔羨的目光。

小姑娘臉上的得意，被鏡子一樣的電梯門照得一清二楚。

戴蒙等了半天，轉頭看着陳大班，低聲問：“不給解釋一下？”

陳大班還沒來得及解釋，May已經把話搶了過來。

“前幾年，你們去戛納拿獎，領獎的團隊，湊巧都是身高一米八，高顏值大長腿的男生。”

“有人把你們的團隊合照轉到了微博，小爆了一下。【日與夜】男模團的稱號就在廣告圈傳開了。”

她眼珠子朝戴蒙身上轉了轉，他身材高大，氣場十足，一臉癡迷地贊：“這次，戴總的加入應該能讓【日與夜】男模團的整體實力，提升不少。”

說完電梯門剛好打開，戴蒙大爺似的往電梯走，陳大班跟班似的立刻跟上。

電梯裏人太多，他跟戴蒙自覺站到角落。May遇到兩個認識的同事，互相打了招呼。

“你今天不是要接待男模嗎？”

May指了指角落的兩位，聲音壓抑不住的興奮：“後面站着呢。”

兩個姑娘放肆地打量了幾眼，轉身拉着May小聲說了小話，惹得一陣哈哈哈笑。

陳大班瞥了戴蒙，看他臉色不好。心裏暗暗叫苦，本來戴蒙對廣告行業就有偏見，現在更覺得不是什麽正經行業了。

心裏這樣想着，電梯裏還在陸續湧入人。和May站在一起的女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後退一步，直接往戴蒙身上倒。

戴蒙皺着眉，側過身體，後退半步，轉身面朝向陳大班。

他魁梧得像一堵牆，把陳大班困在電梯角落。外人從他後背看，根本看不見他身前藏了個人。

電梯人太多，限重警告響起，最後湧進的兩個人只能走出電梯。

折騰了許久，電梯門總算能關上。密閉的空間裏，味道混雜。

戴蒙有點透不過氣來，他微微低頭，剛好貼着陳大班的側臉，鼻尖傳來一陣淡淡檸檬混着金橘的味道。讓他稍微好受些。

他的視線再次落到陳大班的耳朵，他今天穿了一套灰色豎紋西裝配白襯衫，配了一對低調的黑色锆石耳釘。

像是感知到什麽，陳大班手指揉了揉耳垂，戴蒙随着他的手指關節起伏，居然覺得燥熱。喉頭不自覺上下滾動。

他在胡思亂想什麽？

……

“叮”，電梯門打開，他們跟着人群湧出電梯，和May一起走到大會議室。

他們最後到，陳大班進門先掃了一眼，跟幾個熟人點頭打招呼，才解開西裝扣子，在戴蒙身邊坐下。

他低聲跟戴蒙介紹：“這次，W邀請了包括我們在內的4家Agency比稿。另外三家，分別是TS、星傳和OL。”

“TS是連續兩年W的Leading Agency，小道消息，他們老板跟W高層關系很好。”

“星傳是他們的媒介Agency，負責硬廣采買，最近種草平臺開始興起，種草KOL采買金額也越來越大。W想用一家Agency搞定采買和策略，算是一個新思路。”

“OL和日與夜，都是第一次被邀請的Agency，OL的業務更偏種草。我們的風格跟TS比較像。”

講到這裏，客戶側的人陸續進入會議室。為表示對此次比稿的重視，W集團的CMO（首席市場官）也到現場參會。

CMO大名叫LEO，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臉上挂着微笑，身穿西裝，有些大腹便便。

他坐在主席位，打量了一圈在場的Agency，目光在戴蒙這裏停了。

他眯着眼，身體往前靠，眼睛看向身邊的秘書：“這位是？”

秘書反應迅速，咬字清晰，介紹：“日與夜的CEO，戴蒙戴先生。”

所有人目光就聚焦在戴蒙身上，大家都很好奇，LEO跟他到底什麽關系。

唯獨他老板，一副見慣大場面的樣子，紋絲不動，等着對方想起自己。

LEO嘴裏念着“戴蒙”，在腦海裏搜索了個遍，最後恍然：“哦…是你啊！”

說完，他先冷笑了一聲，擺擺手，強行拉回話題：“先開會吧。”

這聲冷笑，把陳大班笑出一身冷汗，心裏有個大膽的猜測。

他這黑武士老板，以前該不會狙擊過W集團吧？？

如果真的交惡過，那這次比稿，他們就妥妥“出師未捷身先死”，只能陪跑。

他在戴蒙和LEO之間來回打量，一臉疑惑，怎麽還話說一半藏一半呢？你們到底是敵是友啊？

職責所在，讓他強行把思緒回攏到會議室的大屏幕上。

品牌方花了半小時，給現場的Agency做W集團的基本介紹。

大背景并不複雜。作為國內互聯網行業領導者，W集團主打的購物APP：得寶，在一二三線城市的用戶量見頂。于是，W集團宣布啓動渠道下沉戰略，釋放農村消費潛力。

半小時的前菜結束後，正式進入正餐環節，也就是此次比稿的任務：

以大促為節點，提升得寶APP在農村曝光為目标，制定符合W集團渠道下沉戰略的傳播策略，最終提升得寶APP下沉城市用戶量。

到這一頁，Brief的內容就結束了，最後是注意事項，方案提交時間，定在一個月後。

時間算得上充裕，但比稿題目上，字少事大。

如果說國內一二三線用戶僅是冰山一角，那麽下沉城市的用戶将是冰山下的龐然巨物。這個體量的用戶，W集團志在必得。

讓得寶用戶量在一二三線城市稱霸，W集團前後花了十年時間。

如今，W集團率先開啓針對下沉城市的用戶拉新，這個廣告投入不容小觑。

看到Brief的題目，有人興奮，有人發愁，有人沉思，有人想到即将投入的預算，眼前放光芒。

一心要改善【日與夜】營收狀況的陳大班，屬于最後一種。

本來，他以為這次比稿會出個僞命題，沒想到居然是一個頗有戰略性需求的比稿。

他快速把brief的內容，整體同步到魔都的團隊群裏。

@負責這個項目的客戶總監Alex，抛下一個提問：近幾年，下沉城市的廣告觸媒相關數據，找一下。

打完字，他注意力繼續回到會議現場。

Brief結束後，直接進入Q&A環節。

老熟人TS率先刷存在感：“這次比稿的預算，是多少呢？”

LEO笑了笑：“預算不限，但要在合理範圍。”

老熟人TS繼續追問：“提交方案的時候，需要體現KPI嗎？”

LEO把PPT翻到比稿任務這一頁，表情依然溫和：“你再讀讀brief。”

TS的人瞬間臉色有點尴尬，他假裝認真地讀了一遍brief，然後糾正了自己的問題。

“方案中，需要體現用戶拉新數量，作為KPI嗎？”

LEO身體往椅子靠，皮笑肉不笑地歪頭看着TS。

“作為服務W好幾年的供應商，TS應該是最了解W的需求。這種程度的問題，不應該由你們問出口吧。”

TS的人漲紅着臉，安靜地坐在位置上，不敢再問一個問題。

其他Agency看到這種情景，也被吓得非常謹慎，不敢亂問。

戴蒙湊到陳大班身邊，肩膀的西裝面料互相摩擦了下，低聲問：“TS問的這個KPI，很弱智？”

陳大班瞪了他一眼，食指立在嘴前，示意他聲音小點，小心TS的人聽見，從會議桌爬過來揍你。

他俯上戴蒙耳旁，低聲說：“TS的問題，不但不弱智，還很重要。方案是結果導向，KPI維度不同，我們的策略也不同。LEO剛剛雖然怼了TS，但他對KPI很明确，就是要拉新用戶量。”

秘書宣布會議結束，各家Agency紛紛收拾東西準備離場。

戴蒙放開聲音，繼續問：“能難預估？”

陳大班摸摸耳垂，看了看四周，這裏不是一個說話的好時機。

含糊道：“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

已經走遠的CMO，從會議室後門進來，走到戴蒙跟前，用粵語跟戴蒙聊天。

“Demon，好耐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