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陳大班回酒店後，跟魔都的團隊開了一下午的視頻會議。
“根據我們找的數據，下沉城市的廣告觸媒，主要還是以電視、廣播為主……感覺會是一個傳統的整合營銷方案。”
Alex和他的團隊聲音，通過屏幕傳過來。陳大班解開襯衫最上方的扣子，帶着一股慵懶。
他手指敲了敲電腦桌面，思考了一會兒。
\"W集團每年在ATL上的投入是數十億的量級。如果效果好，他不會特意拎出來作為比稿題目。”
屏幕對面，出奇的安靜。陳大班手掌拍了拍桌面，朝大家笑了笑。
“沒關系，還有時間，再想想有什麽合适的觸媒方式。”
會議結束，陳大班關上電腦，站在落地玻璃前，欣賞着落日緩緩墜落在紙醉金迷的維港夜景中。
往下看，酒店旁的商業頂樓挂着一個碩大的LED屏，靛藍到霓虹紫的漸變背景上，赫然印着一行字。
Where Are You Going Tonight？
你今晚去邊？
這句話，把“工作戰士”陳大班擊倒，這樣的夜，跟工作為伍，确實浪費。
他在戴蒙的電話號碼前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撥通了。
電話響了幾聲，戴蒙才接通，他人在戶外，環境音很嘈雜。
陳大班揉了揉耳垂上的耳釘：“Hello，老板。”
戴蒙沒料到他會給自己打電話，有點驚訝：“有事？”
陳大班倒在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沒事，我跟Team Call了一下午，累死了。”
他眼睛瞄着遠處的那行字，用不太清晰的粵語問：“你今晚去邊？”
電話那頭的戴蒙像是被他蹩腳的粵語逗笑了，也用粵語回了句：“今晚去個生日Party。”
陳大班第一次聽他說粵語，比起普通話，聲音更低沉和溫柔。怪好聽的，弄得他耳朵酥麻麻。
下一秒，他想起老唐車上說的那些，這個生日派對，豈不是要見舊情人？！
陳大班瞬間就精神了，坦白說，他還挺想去的……破鏡重圓麽，誰不想看看。
但他跟戴蒙的關系，估計不會帶他。
要說的話詞彙太複雜，他轉回普通話頻道，裝模作樣。
“朋友的生日派對嗎……我去怪不合适的。”
戴蒙心想說“也沒打算讓你去啊”，可他沉默了一會兒，委婉地“嗯”了聲。
陳大班聽出了，戴蒙真的很不情願，看來要加大劑量。
他壓低嗓子，睜眼說瞎話：“害！我就是想問問，你今晚大概幾點回來？”
\"我剛出門，忘帶房卡了……”
“雖然，我在香港就認識你一個人，但你不用擔心，我一個人OK的。”
戴蒙在電話那邊，掙紮了一下，昨晚他一副落水狗的落魄模樣，撞入眼簾。
過了一會兒，他說：“半小時後，酒店大堂等我。”
陳大班瞬間開心得從床上彈起，就差大喊一個“Yeah！”
對着電話那頭，還是克制地說了聲：“那……也行吧！”
……
半小時後，陳大班上了老唐的車，後座的戴蒙不動聲色地打量得看着他。
半小時功夫，陳大班把上午會議那套西裝，換成了一套粉色西服套裝，配淺藍條紋襯衫。
耳飾也換成了一對粉藍色水晶吊墜。
是一套讓人光是看着，多巴胺極速上竄的穿搭。
陳大班坐到戴蒙身邊，賣乖：“戴老板，晚上好啊。”
戴蒙沒好氣：“你不是說，在香港就認識我一個人，大晚上穿成這樣，打算去哪兒？”
戴蒙還記着他說，出門忘帶房卡的事呢，氣定神閑地等他解釋。
陳大班很快反應過來，拍了拍西裝坦然：“這身衣服怎麽了？很普通吧？我去大排檔也這麽穿的。”
“行”，戴蒙從口袋掏出房卡，“房卡拿好，去吃大排檔吧。”
車已經開出酒店了，現在要把陳大班趕下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他把戴蒙手上的房卡沿路返回到他的口袋，嘴裏說着：“我去大排檔可以，你穿這樣，陪我吃大排檔，不太合适。我們還是按原計劃吧。”
戴蒙額上青筋跳了跳，臉上無情地寫着：沒人要陪你吃大排檔。
車進隧道出隧道，開了将近二十分鐘，老唐開車很穩，晃晃悠悠陳大班就睡着了。
等再醒來，已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了。
車轉入某個公園，經過幾層保安的詢問，他們才獲準進入園區。
沿着樹林一直開往盡頭，那是一幢兩層高的哥特式古建築。
建築前的草坪上，搭建了一個小舞臺，Ru的海報顯眼懸挂在正中，兩旁的氣球和鮮花裝點着，生日派對氣氛很濃。
因為是私人派對，粉絲不允許進入，現場都是親朋好友。
一切電子設備，在進門前，都被工作人員放到儲存櫃。
離開手機，大家參加派對便更純粹了。
來蹭吃蹭喝蹭八卦的陳大班，也徹底離開了工作，整個人很放松。
和徹底放松的陳大班比，戴蒙的狀态卻很緊繃，從下車開始，就沒怎麽說話。
沒走幾步，就遇見林佐，他早到了，正無聊。看見戴蒙立刻來了精神。
目光快速掃了一眼帥氣的陳大班，吊兒郎當地：“私人派對還帶下屬啊？”
戴蒙瞥了他一眼：“你照顧他一下，我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看着手機的信息，大步往後院走去。
陳大班沒聽清戴蒙和林佐說什麽，目光被服務員手上的香槟吸引，自顧自拿了一杯，還到自助餐桌上，順了塊點心。
再回頭，發現戴蒙已經走了挺遠，他趕緊多拿了幾塊點心，準備大步追上去。
林佐在他身後想追過去，結果被別的朋友拖住，只能看着陳大班跟着戴蒙跑了。
陳大班追到一個拐彎處，戴蒙被一個桃紅色長裙的女生攔住了去路，他快速貼着牆角，躲起來。
要是有鏡子，他就能看見，自己模樣有多八卦，眼睛瞪得有多大。
Ru真人比海報上更高挑更瘦，穿着高跟鞋夠到戴蒙的眼睛，跟陳大班幾乎持平。
他們站的位置，沒什麽燈光，只有點點昏黃，舊情人多年後重逢，有着時光洗滌不掉的溫情脈脈。
兩人的影子投到陳大班腳下，光看剪影也般配。
歌手出身的Ru，音色很甜，說起粵語，更溫柔了幾分。
“聽說你Daddy去世了？”
戴蒙垂眸看着她，冰塊臉難得露出一絲柔情，他“嗯”了聲。
Ru主動張開雙手，抱上他的腰，兩手摩挲着戴蒙的後背，發出輕微“窸窸窣窣”的聲音。
“節哀順變。”
戴蒙站得筆直，兩只手一直貼在腿兩側，沒有回抱她。
躲牆邊的陳大班，表面喝着香槟吃着點心，內裏一直“哇啊”“哇啊”尖叫個不停。
Ru單方面抱了大概一分鐘，才松開手。
戴蒙一如既往地話少，Ru又主動問：“幾時返紐約？”
“後天，回魔都。”
Ru像是對他會去魔都，感到驚訝：“我接了檔綜藝，也在魔都拍。”
後面半句“能不能找你？”沒說出口，但也足夠讓人浮想聯翩。
“我……”戴蒙沒能把話說完，一個穿黑西裝，滿頭發膠的男人快步走了過來。
“Ru，原來你在這裏，全世界等緊你。”
他緊張地牽起Ru的手，上下打量戴蒙，驚訝道：“Demon，好久不見。”
這男人的出現，Ru臉上多一絲尴尬，戴蒙主動後退幾步，拉開彼此距離。
“Ru說你今晚會來，我還不信。”
發膠男長得尖嘴猴腮，口吻不太友善。
“來就來了，地方那麽大，偏偏躲到這裏敘舊。萬一被狗仔隊拍下來，就麻煩了。”
雖然，他貌似看着Ru，但話裏話外明顯都是沖着戴蒙來。
Ru皺着眉，抓着發膠男的西裝袖子，低聲呵斥：“Lucas……”
叫Lucas的發膠男沒打算停，幹脆不陰陽了，轉頭朝戴蒙說：“Ru現在很紅，為了大家都好，麻煩你自覺點，不要再打擾她。”
陳大班不用看，也猜到戴蒙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這個哥膽子也是大，不依不饒。
Ru跟發膠男解釋：“他沒打擾我。”
Lucas挑眉：“哦？聽說他這幾年，一直單身。要不是對你念念不忘，回香港的日子，那麽巧在你生日前後？”
Ru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戴蒙，像也想聽聽他的回應。
這會兒，戴蒙冷冷看着眼前兩位，嘴輕上揚，剛準備開口。
突然，他右手被身後柔軟的手指攥住，鼻尖傳來一陣淡淡檸檬混着金橘的味道。
陳大班拉着他的手，半彎腰看着戴蒙，杏眼裏藏着星星：“阿哈！找到你了。”
沒來得及給戴蒙反應的時間，先一步把牽着的手藏在兩人背後。
他貼着戴蒙肩膀站着，大方地自我介紹：“HI，我叫陳大班。”
Ru和發膠男愣了，沒想到突然有人闖了進來，沒想到這人長得還挺帥，更沒想到，這人跟戴蒙那麽親密。
可沒親口承認，就還有想象空間。
Ru目光在兩人身上打量，試探着問：“你們……”
什麽關系？
陳大班捏了捏戴蒙的手指，心想，大哥，我都幫你到這份上了，你是不是也有點求生欲？
“大班陪我回來處理我爸的後事。”
這句話一出，Ru臉上的腮紅都不紅了，眼眶倒是紅紅的。
戴蒙從口袋掏出一個盒子像是首飾盒，他把盒子遞給Ru：“你的東西，還給你。”
發膠男替Ru接過首飾盒，往手裏掂了掂，不忘諷刺幾句。
“國外水土不錯，還能中途轉基……”回頭看了眼Ru，“死心了吧？”
說完，滿臉戲谑，拉着Ru，往後臺方向走。
陳大班眼睛歪頭看着戴蒙，想從他眼裏尋出一絲對舊情人的留戀。
可這冰塊沒什麽表情，只是說：“手……”
陳大班立刻甩開手，他往後退了一步，戴蒙冷着臉，轉身往派對會場走。
陳大班大步跟上：“哎……戴蒙……你生氣了？”
戴蒙面無表情：“突然被出櫃，你說呢？”
“你也沒說你是gay吧。要是真問題起來，也是能圓回去的。”
“不過你居然把你爸搬出來，我是挺驚訝的。”
戴蒙停下來，他當時也是氣昏了頭，才口不擇言。
他垂眸看着陳大班，嚴肅地說：“我不喜歡男人。”
陳大班瞪大眼睛，像被冤枉了似的：“我也不喜歡啊……”
戴蒙挑眉，話裏帶着質疑：“是麽？我看你牽手牽得挺自然。”
陳大班不以為然：“白嘉嘉在酒吧常被搭讪，我就假裝成她男朋友，牽習慣了。”
戴蒙沒再說話，只低頭往前走。陳大班腳沒他長，只能加快速度。
他們相對無言，從後院一路走到派對草坪，這時，所有人都擠在舞臺旁。沒有人留意他們。
舞臺上，壽星Ru手持鮮花，像公主般被衆星拱月地圍在中間。
她領着大家，用甜美的歌聲唱着生日歌，場面溫馨。
戴蒙甚至沒看舞臺上的Ru一眼，黑着臉，快速上了車。
上車後，一個人躲在後排，陰着臉朝窗外看，耳朵塞上耳機，與世隔絕的模樣。
老唐問了他好幾次“去哪裏”，他也沒回。
最後，還是陳大班給了個地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