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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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決定去采風後,陳大班提前下班回家收拾行李。
他從包裏拿出一份快遞,這是秘書今天給他的,收件人寫着戴蒙的名字。
本來,陳大班沒想給他送件。但秘書說,這文件挺重要,而且臨近處理日期,但戴蒙一直未能聯系上。
自從上次在香港相遇,他便發現戴蒙很少打開國內通訊軟件,要麽直接給他電話,否則他大概率會錯過信息。
看秘書着急,他一時心軟,答應幫忙遞交。
站在戴蒙家門口,一堆快遞亂七八糟堆放在過道。清潔阿姨站在他門口按門鈴。看樣子已經按了好一會兒了。
陳大班本不想管了,但出于對新老板的微弱情誼,他朝清潔阿姨笑了笑:“阿姨,你找他家有事?”
阿姨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人,雙手緊張地搓着兩側衣服:“物管不讓門口堆放雜物,這個2802住戶,門口的東西堆好幾天也沒人處理。物管要我來清理,但這都是快遞,我咋個處理咯。”
“門鈴按半天也沒人應。”
陳大班了然地點點頭:“他可能出差了,我試試給他電話問問。”
阿姨連忙說好,陳大班撥通戴蒙電話,在他和阿姨漫長而尴尬的對視中,戴蒙沒接電話。
陳大班心裏暗罵了一聲,轉頭對清潔阿姨說:“他沒接電話,這樣吧,這些快遞先放我家,他給我回電話,我跟他說一聲。”
清潔阿姨開心得很,樂颠颠走了。
等陳大班“吭哧吭哧”把戴蒙的快遞搬到自家入戶花園,戴蒙的電話總算打來了。
“找我有事?”
“不好意思剛剛開會沒接到你電話”、“好久不見”、“Hi,大班最近怎麽樣啦?”……雖然最後一句有點OOC,但是!随便加一句寒暄,都比這種不耐煩的開場好吧。
這人怎麽丁點社交禮儀都不懂。
陳大班這人是遇強則強,遇冷則冷的性格,回複也不帶任何語氣,只陳述實時。
“沒什麽大事,就告訴你一聲。你門口雜物太多,被物業全部清走了,就這樣。”
剛準備挂電話,戴蒙喊聲傳來:“陳大班,等一下!”
陳大班壓住嘴角得逞的笑意,冷酷地怼電話那頭:“幹嘛?”
“那些不是雜物,是我的快遞。物業沒權利清走。”
陳大班驚訝地“哦……”了一聲,等着戴蒙繼續說。
戴蒙壓低聲音:“我暫時回不去……你……先替我收一下?”
“我?”陳大班誇張地問,“我幫你收快遞?”
戴蒙艱難地:“嗯……”
陳大班黑色指甲敲了敲其中一個快遞箱子,眼睛閃過一絲狡猾:“你們生意人,不是總愛說等價交換?打算怎麽換?”
談條件陳大班自然沒有戴蒙經驗豐富,戴蒙冷聲反問:“你想怎麽換?別說讓我認輸什麽的。”
“說好的等價,我不會訛你。”
“但我現在想不到,要跟你交換什麽。”他趿着拖鞋,脖子夾着手機往客廳走。
“先欠着吧。”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陳大班想起手中的急件:“今天法務跟我說,有一份文件要給你看,說時間緊迫,你要怎麽看?”
戴蒙思索了一下:“你幫我打開吧。”
陳大班沒想太多,撕開快遞袋的封條,大概看了一眼,臉色就不對了。
“【日與夜】香港公司即日起解散,員工可選擇遣散或轉崗,詳情以人事部溝通結果為準……”
他捏着手機,質問戴蒙:“我還沒比完稿,你怎麽能先一步解散公司?”
面對質問,戴蒙語氣依然淡定:“W的比稿賭的是要不要賣日與夜,我只是解散了香港公司,日與夜還在。沒有違背我們的賭約。”
“再說,解散香港公司,并不影響魔都公司的工作。”
“不影響??”陳大班被戴蒙的話,氣得跳腳。
雖然,【日與夜】沒有總部和分部的說法,但香港對于【日與夜】來說,是根,是家,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香港直接解散了,魔都還能絲毫不受影響正常工作?
“哥哥死了,弟弟能不受影響?唇亡齒寒沒聽說過嗎?”
戴蒙在電話那頭有些不解:“上次在賀館,你跟賈斯丁那班人差點打起來,現在成親兄弟了?”
陳大班暴躁地揉了揉頭發:“我和賈斯丁怎麽樣沒關系!對事不對人,香港公司對日與夜的意義本就不同!”
“而且,現在是W比稿的關鍵時刻,你把解散香港日與夜,讓W集團怎麽想我們?”
“陳大班!”戴蒙聲音的冷靜,讓陳大班覺得自己像個要不到糖,大哭大鬧的小孩。
“我也對事不對人,你是創意總監,管好生意是你的職責,我是CEO,管理公司是我的職責。”
“香港日與夜的收益未達預期,但辦公成本,人工成本比魔都只高不低,作為管理者,我不覺得這個決策有任何問題。”
陳大班依然憤怒,聽不進任何話:“香港日與夜是戴老爺子的心血!他人剛沒,你轉頭就把公司遣散,等我輸了就要把日與夜賣掉!你……”
“你等着,他肯定要托夢把你打一頓!”
“啪!”電話挂掉,聽筒裏只剩下連串“嘟嘟”忙音。
……
林佐給戴蒙遞來一杯威士忌,好奇:“誰啊,罵人聲音挺大,還敢挂你電話?”
戴蒙手機屏幕熄滅,他放下手機,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陳大班。”
陳大班說緊急文件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裏面是什麽。他是故意讓陳大班看的,也預料到他會生氣。
本來,讓陳大班那腦子管公司的事情就不現實,他過于感情用事。
解散香港公司的決策,他前思後想了很久。但當親耳聽到陳大班說出這些氣話時,戴蒙自己內心居然有一絲難受。
老爺子真的會托夢打他一頓麽?
林佐拿着酒,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以前,戴蒙惡意收購集團上市公司,裁員過千,都沒見過他情緒有一絲波動,怎麽現在跟陳大班打了個電話,臉色那麽難看。
他八卦着問:“陳大班長得怪好看的。Ru生日派對上,好幾個經紀人朝我打聽他。以為是哪家藝人。”
戴蒙悶聲不響,抿了口威士忌,沒打算說話。【日與夜】男模團的團長麽,能不好看麽。
“還有,那晚你提前走了之後,Ru私下來找我打聽,你是不是在談戀愛……”
林佐戰略性停頓,看戴蒙反應。結果,戴蒙面無表情踢了他一腳:“說!”
“哎喲!”林佐摸了摸自己被踢的腿,嚷着疼,“我說我不知道……你怎麽還打人!”
戴蒙冷漠地說:“讓你話說一半。”
“她還問我,跟你一塊來的男生是誰,我就說,是你下屬。”
他揉了揉小腿,俯身看着戴蒙:“兩個問題啊,第一:她幹嘛還打聽你?想複合?”
“第二:她幹嘛打聽陳大班?中間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嗎?”
戴蒙斜眼看着林佐,雖然這個人平日缺心眼,但善于處理人際關系,看事情很細致。
他仰頭喝盡杯裏的威士忌:“第一:我不想複合。第二:确實發生了你不知道的事。”
說完放下杯子,轉身要離開。
林佐還在後面嚷嚷:“哎哎哎!別走啊!第二點展開說說啊!”
“不告訴你!”
林佐“啧”了聲:“那你別忘了,明早11點去福縣的飛機!”
走遠的戴蒙邊走邊揮揮手,示意知道,消失在暗夜中。
……
上午9點,廣爺和Alex兩個難兄難弟,踩着檢票最後時間,連滾帶爬上了高鐵。
找到位置的時候,陳大班已經拿着筆記本,井然有序地處理工作了。
“老大到挺早啊。”Alex脫下西裝外套,解開襯衫最上方的紐扣。
廣爺怕熱,已經脫剩一件圓領衛衣:“老大非常守時。無論前一晚熬夜到幾點,第二天見客戶,也要提前半小時到客戶樓下。”
“像我們這種踩線到的,換平時提案,老大肯定會生氣。”
Alex跟着陳大班時間不多,對他為人不太了解。只覺得他跟大衆眼裏的廣告人不一樣。
這個行業裏大部分人,骨子裏都是特立獨行,不受約束的。
他們不喜歡被時間約束,所以最讨厭打卡制度,願意加班熬夜;不喜歡被當作螺絲釘,最讨厭一層不變的工作,腦海裏都是天馬行空;不喜歡張嘴閉嘴談錢,錢重要但比不上快樂重要。
他們說着最潮的網絡用語,穿最出格的服裝,染最亮顏色的頭發,參加最特立獨行的娛樂項目。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旁人:我有趣,自我,和你們都不一樣。
可是陳大班不一樣,以上的所有事,他都做過。可他身上多了一些叫克制的東西。
就像他可以不被時間約束,但他會克制地,讓自己提前半小時出現在客戶面前。
他可以不當螺絲釘,但他會耐住性子,一次又一次教【日與夜】的新人。
廣爺湊到Alex耳邊,低聲說:“你覺不覺得老大今天臉色不大對?”
Alex回過神,從上車起,陳大班臉色陰沉沉的,很少說話,手指在鍵盤上發洩似的”噼裏啪啦”輸入。
這時,他們三人手機“叮”同時響了。按照經驗,大概率是公司統一發送的郵件。
Alex和廣爺悠閑地點開郵件,看見标題,同時坐直,瞳孔震驚地對視,無聲說了個:我操!
陳大班看了眼電腦上方一閃而過郵件标題,敲鍵盤的手指,在回車鍵上停了停。
是的,讓人聞風喪膽的黑武士戴蒙,把整個香港【日與夜】解散了。
他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