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淩晨1點，林佐用力合上筆記本電腦，走到落地窗邊，看着魔都的萬家燈火大吼。

“老子不幹了！讓我去死吧！”

他在這邊崩潰，落地窗倒映他身後的戴蒙，卻面無表情地敲鍵盤。

心裏感嘆人類的參差。

同樣是人類，怎麽有的人就像永動機，完全不覺得累。

有的人僅僅是起床這個動作，就是已經花光了所有力氣？

收購A&M的工作，前後花了兩個多月。他就跟着戴蒙，瘋忙了兩個多月。

他走到戴蒙的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上。

“老戴，我以為你收購A&M，是為了跟Ru舊情複燃……等收購完，你就該休假，花時間談戀愛。你怎麽比之前還忙啊？”

戴蒙捏了捏兩眼間的穴道，舒緩下眼睛，低聲說：“收購是收購，跟感情是兩碼事。”

林佐眼睛瞪得渾圓，他按亮手機屏幕，把一條推文丢給戴蒙，點點屏幕。

“外面都傳成這樣了，你還覺得是兩碼事？”

戴蒙看了眼他的手機屏幕，都是一些關于Ru和自己的娛樂八卦。

【驚！傳香港天後Ru戀上傳媒大亨！舞臺角落深情擁抱！】

【搭上有料男友，天後Ru成功上岸！打工人一躍成A&M老板娘！】

他看完，淡淡道：“沒有舊情複燃。”

林佐雙手環胸：“也是，複燃了不會是這種表情。不過，狗仔都拍到你們偷偷擁抱了，還沒複燃嗎？Ru現在那麽難追？”

“要不要兄弟給你支招？”

戴蒙睨了林佐一眼，滿臉拒絕：“不用，謝謝！”

雖然，林佐和戴蒙是從開裆褲開始認識的好朋友。但是，這個朋友是越來越難懂了。

他走到沙發旁，往後一仰，癱倒在沙發上，左手邊看到戴蒙的背包口開着，裏面的資料撒開。

其中一個文件封面很眼熟，他用手指勾了勾。正是Roy醫院的體檢報告。

他撇了眼又埋頭工作的戴蒙，小心翼翼把體檢報告順過來，體檢人姓名：陳大班。

兩個月前的體檢報告，折痕很多，明顯被翻過很多次。

林佐藏不住事，他揚了揚手裏的體檢報告，沒過腦子就問：“戴蒙，這份體檢報告怎麽回事。”

戴蒙瞄了一眼他手上的報告，逃避了他的問題：“累了就回家，不要亂翻別人的東西。”

“你上次帶陳大班去Roy的醫院了？他還問我，大班是什麽人來着。”

戴蒙眉心皺了皺，聲音有點怪：“你跟他說了？”

林佐毫無察覺危險已經慢慢靠近，單純道：“當然沒有。”

戴蒙松了眉心，林佐察覺到什麽似的：“你跟陳大班又怎麽了？得物節不是挺成功的麽？”

對啊，好像這段時間，他跟陳大班的關系，總是起起伏伏，時好時壞，剪不斷理還亂。

有時候可以一起吃泡面，一起逛超市。有時候在一個辦公室都要避着對方。

他起身把林佐趕出自己的辦公室，離開前把他手裏的體檢報告奪了回來。

站在落地窗前，點燃一根煙，随手翻了翻體檢報告。

他熟悉這人身體的每個數據，每個器官的健康情況，但就是看不透他腦子的想法。

那天在通道裏，明明就快捅破那層窗戶紙，陳大班硬要把他往外推。

生氣歸生氣，又忍不住想，外面他跟Ru的緋聞滿天飛，他還執意收購A&M，陳大班這會兒，更覺得他和Ru舊情複燃了吧。

戴蒙嘆了口氣，轉身收拾電腦，準備回家。

……

不知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抑或不是冤家不聚頭。

戴蒙剛上車，就看到陳大班從WP大樓出來。天氣不知不覺入了秋，陳大班穿着薄荷綠色薄外套，雙手插在口袋裏等車。

他讓司機把車開到陳大班身旁，後排車窗緩緩下降。

上了一天班，陳大班身體疲憊到極點，此時看見車裏的戴蒙，還發了一會兒呆，以為自己産生錯覺。

戴蒙先開口：“上車，順路。”

陳大班搖了搖頭，朝他後面揚了揚下巴：“不用，我坐Victor的車。”

話剛說完，Victor的車也從停車場開了上來，停在戴蒙的車後面。陳大班朝他擺手，繞過戴蒙德車，往Victor的車跑去。

戴蒙發現，陳大班最近跟Victor走得特別近，常常能看見他們一起吃飯，一起開會，有說有笑。

現在，還一起下班……

本來，已經消散的怒意，被陳大班的拒絕輕易拉到了峰值。

他煩躁地朝前面的司機說：“開車！”

……

陳大班拉開車門，坐上Victor的副駕位。

車裏的環境跟Victor跟人的感覺一樣，幹淨又舒服，連車上難以去除的真皮味，也被輕柔的熏香替代。

陳大班擡手系好安全帶，再看往前看，戴蒙的車已經開出一段距離。

Victor單手打方向盤，問：“前面那輛是戴總的車吧？”

陳大班回了個“是”，然後就一臉疲憊地沒再說話。

他轉頭看向窗外，夜色快速後移，但他沒根本沒心情欣賞，心裏記挂着剛剛和戴蒙短暫的相遇。

陳大班很意外，他沒想過這個時間，戴蒙還會在公司。更沒想過這人會提出送他回家。

那麽久沒見，這人連送人回家，都是冷冰冰的語氣。

“今天很累？”Victor察覺到他的低落情緒，問題很體貼。

陳大班單手撐着下巴，強打精神：“從早到晚都在開會”，他指了指腦袋的方向，“轉不動了。”

Victor笑了笑，有點意外：“那次跟戴總一起出差，要跟你連線開會。我打開你的日程一看，吓死。整個星期，從早7點到晚上10點，都被Book得滿滿當當。”

“我還跟戴總說，你真是個鐵人，這樣連軸轉，但完全看不出累。”

陳大班閉上眼睛，揉了揉鼻梁的穴道，淡淡道：“吊着精神強撐着，到這個時間就脫力轉不動了。”

Victor點頭：“确實，我也會這樣。對了，我還想八卦一下，戴總跟Ru是真的在一起了嗎？”

陳大班擡手抓了抓頭發，想起今天中午吃飯時，廣爺刷到那篇【驚！傳香港天後Ru戀上傳媒大亨！舞臺角落深情擁抱！】的推文。

廣爺聲情并茂地朗誦了全文，害他那頓飯吃到最後，都要消化不良。

現在又被提起，那種食物頂到喉嚨的窒息感逐漸蔓延。

他表面裝得若無其事，淡淡道：“不清楚，有好消息戴總會親自公布吧……”

Victor很識趣，沒有再往下問，換了個別的話題。

可能陳大班真的累了，也可能是Victor開車太穩，聊着聊着，睡意襲來，陳大班漸漸沒了意識……

直到Victor把他拍醒，他才知道到家了。

看看時間，居然睡了二十分鐘。

和Victor告別後，他吹着初秋的晚風，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他從小區門口往裏走。這個時間，小區裏的大部分住戶已經在夢裏。

只剩幾個跟他一樣剛下班的鏟屎官在遛狗。

陳大班沿途逗了一會兒狗，才慢慢悠悠往自己那一棟走。微微擡頭，驚覺圓月高挂，孤單又狡黠。

月亮在前，他在後。跟着月亮的指引，往前走。

遠遠看見樓下站着個人影，那人後背倚着路燈，手裏叼着煙。

發現他回來，那人突然站直，把煙丢地上擡腳踩了踩，眼睛直直盯着陳大班，有種風雨欲來的錯覺。

要說，今晚的第一個意外，是深夜遇見加班的戴蒙。

那戴蒙在家樓下等他，絕對是今天第二個意外。

這個意外，讓陳大班莫名心跳加快。

他走到戴蒙面前，垂眸看地上，好幾個煙頭被踩扁的煙頭，看來等了挺久。

陳大班用腳掃過地上的煙屁股，開玩笑道：“那麽晚了，戴總還不想回家？”

戴蒙沉着地往前走了一步，魁梧的身影瞬間籠罩着陳大班，把路燈的光遮得嚴實。

兩人距離很近，幾乎貼臉，戴蒙垂眸看着他，黑眸裏深不見底。

他冰冷的聲音帶了些沙啞，細品還有委屈：“是你不想回家……”

這話聽起來，怎麽像是對夜不歸宿伴侶的控訴啊？

陳大班擡手看了看表，沒到12點，杏眼對上戴蒙的視線：“沒坐你的車，不代表不想回家。快零點了，我只想回家躺在床上睡覺……”

戴蒙拿他沒辦法，嘴抿成一條線，他深呼一口氣，轉身往電梯方向走。

陳大班不明白戴蒙為什麽會有這種哀怨的情緒，幾個月沒見，這人背影看上去像是瘦了。

他跟在戴蒙身後，一腳一腳踩在戴蒙的影子裏，但那人腿太長，步子邁太快。

短短50米，他總是剛踩上影子的邊，影子又輕易遠離，總以為下一步能踩中。

無奈，下一步邁到大堂裏，連影子都沒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一人占了一個角落。

記憶中，他們坐電梯的時候都貼在一起。

第一次在W集團的香港公司，電梯很擠，他們被迫面對面貼在一起。

第二次在酒店，把騷擾Ru的私生飯押送至停車場，他們當時并肩站着。

沒想到，在家裏的電梯，兩人的距離卻更遠了。

電梯裏，兩人都不說話。臨近大促節點，電梯廣告位輪播着，品牌的大促廣告。

猝不及防，屏幕出現了Ru代言的某款啤酒，她在舞臺上恣意演唱，最後拿出啤酒和臺下的粉絲一起舉杯暢飲。

Ru在舞臺上的演出，把他們拉回那個漆黑的通道，以及那段不愉快的對話。

陳大班率先打破沉默：“明早，麥門跟Ru的新品廣告要開拍，你要來嗎？”

上次麥門博物館活動之後，麥門重新把【日與夜】拉進供應商庫，這是他們回歸後第一次合作。

戴蒙雙手環胸，眼睛從廣告屏挪開，淡淡道：“需要我去？”

倒也不需要，只是提醒你，Ru也在罷了……

但陳大班怕把戴蒙惹毛，改了個說法：“如果時間合适，可以去跟客戶打個招呼，畢竟重新合作後的第一個項目。”

“叮！”電梯門緩緩像兩邊打開，他們走出電梯，站在各自門前。

他們沉默着，熟練按開密碼鎖，陳大班推門進屋前，戴蒙突然抛下一句。

“明天拍攝的時間和地址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