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01
天空飄起了蒙蒙細雨。沿着發絲凝結成珠的雨水沿着初春白皙的下颌線淌下,又滴落在地。她沒撐傘,即便水分已經幾乎均沾滿了她整個身體。她不那麽在意雨水、天氣。水珠又從她手裏握着的槍管上滴下。此刻侵占滿她的視線與注意力的只有站在她前處垃圾桶蓋上的白色生物。再下個瞬間,身上多了數十個洞的丘比随着雨水一并在空氣間攤倒下。
又過了凝固般的兩三分鐘,她才慢慢的将舉槍的手放下在身側。
如果正巧會碰上的魔女的話她還是會去剿滅。工作則是硬着頭皮清理。好像從得知事實與真相的那天起她的生活就已經被整個打亂了,日常碎片四處飛散,只剩糾纏不清的痛苦情緒纏在一起。她更覺得頭疼的是與人的交流。從外人的角度看,她與之前相比只是變得更沉默了些,沉默是徹徹底底的一灘死水的沉默,但若是說話又是容易一點就炸的。
她的狀态不對勁,她也知道,她同樣無措于這種現狀。
仿佛連飄下的雨絲都摻雜着些不快。
下一只會什麽時候再來?就算問它們問題也得不到回答,只會單純的一味用那對赤色眸子看着她,獨屬于無言的恐怖。初春慢吞吞的靠着牆角滑坐下。值得慶幸的是這處小巷地方偏僻而沒什麽人,所以她坐在這裏也不會有人來趕她。她只是累了,哪裏都好,休息一下就可以了。似乎內心的疲憊更勝于身體,她拿起那顆放在口袋中的靈魂寶石舉到面前來看,澄澈而分明的紫色與黑色,她不怎麽會感到生理上的疲倦,這便是最好的證明。
她阖上眸子,視野中取而代之的是黑暗。
休息吧。
02
黑暗中承載着恍恍惚惚的腳步聲。從遠走近、帶着回聲與一種幻境中才有的不真實感。好像以前也聽到過這樣的聲音,是在還要更早更久以前的時候,是錯覺嗎?她睜開眸子,視線從模糊逐漸至清晰,灰色的天與雨水,還有一個站在她前面正往這裏看的人。
“初春小姐,這表情可不像是一個正在露宿街頭的人露出來的吶。”
來人略微無奈的聳了聳肩,大概是因為她的表情中帶着些許不滿,眉毛蹙起。但是這種情緒很快便如同薄霧般消散殆盡,變為了更單純的垂眸,乖巧的像是個假人初春似的。
好像這幾天為數不多的情緒外露都被太宰治承包了。她疲于一切社交活動,只有他會和以前一樣,總是能不論什麽時候都能準确無誤又不知不覺出現到她旁邊來。
“........你不是已經離開Port Mafia了嗎?按理說這塊的事情應該都和你沒什麽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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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裏也包括初春。
不論是魔法少女還是Port Mafia,自始至終她都是生活在陰影裏的角色。
“怎麽說初春小姐也是當時救下織田作和孩子們的恩人嘛。”他笑笑,“不過我個人原因也是占比很大的哦!!”他沒在旁邊坐下,而是一手撐着牆呈着俯視的姿态。将陰天與雨水全數遮的幹幹淨淨。
“初春小姐,沒事嗎?”
他的聲音裏低沉缱绻着些什麽其他的情緒、那是她還不理解的。
“沒事。”
太宰治又不說話了,只是大方的将視線毫無保留的在她身上掃視。她知道她的樣子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模樣,沒有普通的女孩子會在這個點還在這種偏僻的角落只剩一人亂逛。但是那又能怎麽辦呢?他們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裏。
至少、至少,他是活着的。
“和那個有關?”他指的是初春握在手裏的靈魂寶石。
初春低着腦袋用緘默替代了回答。在幾分鐘內誰也沒說話,無言的空氣溢滿了整個氣管,讓人感到些許窒息。
“……..對不起。”
他略微訝異的眨眨眼,
“我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道歉。看樣子的确是發生了什麽呢。”
然後又笑起來,
“不能和我說說嗎?”
“……不行。”
“但是你這樣下去不行哦。”
“我沒有辦法。”
一只不知從哪冒出的丘比搖着尾巴站在上一只丘比曾站着的地方,看看初春又看看太宰治,有時候也真的不知道它到底都在想些什麽,明明心思壞的很,卻又一次次的跑到她旁邊來。
明明都是被她打穿的結局。
她站起身不穩的晃了晃,拿着把從裙子口袋裏掏出的槍,對準太宰治另一側的丘比,無情又迅速的扣下扳機。
“啊...........看樣子是它的問題呢。”
“嘛,如果你不打算說的話那我也不能逼你。”
太宰治看着準備側身從他身邊走過的初春,熟悉而平淡的眉眼間所摻雜的情緒卻看不清,
“不過,适當的依靠身邊的人也是很有必要的哦。人不是能獨自活下去的生物。”
他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在女孩子尚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朝後一拉。按照預設她應該會撲在自己肩膀下處的地方。事實上他們也沒有靠的很近,因為初春在距離他預想的五厘米前就瞪住了腳停住了。似有熱量緩緩的從她的胳膊處開始流入,是因為太冷了嗎?溫度從她旁邊的太宰治那裏逐漸從空氣傳遞而過。在這個時候才終于感受到了一點溫度。
“以後,不要靠近我。”
“我很危險。”
會變成魔女。
初春甩開了她被抓着的手然後從太宰治身邊迅速跑開了。沒入夜色再度消失不見。他一直盯着只剩濃重墨色的畫面一直持續了有數分鐘之久,才又慢慢的嘆出了口氣。
03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有哪裏不對勁。一段怎麽看都不像是假的記憶流入他的思緒,除去根本不可能的異能攻擊,結合記憶中的主人公,只可能是與魔法有關,也就是初春。
在千年之後科技迅速倒退、或者說放到現在來看非常離譜的理想式烏托邦社會,每個人都擁有堪比‘神之力’的現狀,人類卻如同野獸一般被監控管轄了起來。而在這段回憶中占據了絕大多數畫面的灰發女孩子,怎麽看都是初春。
她普通的出生、長大。小時候的初春原來是散着頭發的,略有些新奇的模樣。他從沒在橫濱見過解開兩股辮的初春。在險些被不淨貓抓走後她又相對平和的升入完人學校念書,太宰治很快便理解了惡鬼與業魔的概念,即便在可控方面将人類從基因至思想都完全管制,還是沒法完全将咒力管控。
原來她的那個能力是咒力嗎?他想起了僅有幾次在初春工作時一閃而過的畫面,以及她說的:“這個能力是不屬于魔法,但也不是物理。它來自距今來說很遠的地方。”
“那個地方,很糟糕。”
他眸子內的初春內向、也不怎麽說話。凡事都是屬于随和的那一類。這與他所認識的那個初春相差太大了,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就是從前的、所最真實的她。換句話說,如今這個強悍到出名的初春才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十四歲女孩子該有的模樣。她比起結伴而行偏向于獨來獨往,對于現在來說好像沒什麽,但是對于神栖66町來說是個很致命的缺點。
孤獨會孕育業魔。
說不上是誰的錯,但是事實就是這樣發生了。對于他來說也是,什麽都做不了,他只能看着而已。看着曾經将景色與夕陽當成寄托的女孩子。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同樣看着她。
拯救曾經已經死去的人,又該怎麽做呢?
那個散着頭發的初春變成了業魔,在一覺醒來後發現自己所在整個鄉都變得扭曲、漆黑一片。她平靜的什麽也沒做,或許在那面孔之下還藏着悲傷、訝異。但她最終只是沉默的從家裏走到街上,又從道路上走到那片夕陽邊。甚至連眼淚也沒有。
冷靜是好事,但是過多的冷靜只會成為壓抑拷/鎖內心的牢籠。沉寂太久的感情會把人磨滅。
她已經知道了事實,并且也接受了。
但是,真的甘心于這樣的事情嗎?
答案如何,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從教育委員會裏來了幾個人,對她說了些什麽,又将幾片白色藥片放到了她手裏。是毒藥吧?這樣危險的存在只有殺死一條路了,如果他們能解決業魔與惡鬼的問題,那也不用讓不淨貓來咬死小孩子了。
太宰治看着那個正專注于自己手裏藥片的女孩子。
初春,你的選擇會是什麽呢?
或許答案他早已猜到了,只是一定要再真實的看到才可以。
她又去了鋪滿了夕陽的河畔邊,坐在了那張木椅上。眸子裏躍動着些情感,最終她只是坦然似的阖上了眸子,是在笑嗎?還是?最後她将那些藥片全數吞下。
這是獨屬于她的故事。
他什麽都做不了,對于這段場景來說他是自始至終的局外者。太宰治只能站在阖上眸子的初春旁替她理好發絲,即便根本觸碰不到她。
嗯,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