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經過傅老師的一番點撥，幾個人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們整理的那些完全像是被掰開揉碎的什麽東西，而她們最懵最難的就是把那些材料串到合适的地方，找到其中前因後果及聯系。
不知道其他幾人什麽感受，反正溫雪十分滿意，她很多疑惑都忽然解開。最讓人意外的是，包括黃莺學姐進來送簽文件時那幾分鐘，傅老師統共也就用了三十分鐘而已，三十分鐘，就把她們最困惑的那些東西串成一條有頭有尾的線。
他是真的，很厲害。
溫雪正滿足又敬佩地想着，卻被那道磁性沾染顆粒感的聲音叫住。
“溫雪？”
“嗯？”她下意識地回問。
“我覺得，”男人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深沉，卻罕見地，溫雪能看得出他此刻面色愉悅，“你很不錯。”
努力忽然得到自己敬佩的人肯定，饒是慣常冷靜的溫雪也忍不住開心起來，她語氣褪去平時那種疏離禮貌，聽起來有一種小女孩的快活。
“知道了老師，我會繼續努力的！”
傅西沉偏頭，那道不可控的幽深目光落在誰也看不到的黑暗角落。
本來他是想……
傅西沉将視線放在其他幾個人身上，聲音仍有磨砂的顆粒質感。
“晚上一起去吃飯。”
“哇哦！”劉冉冉驚叫一聲，“老師，我們這些學生也可以去嗎？！”
剛才黃莺學姐進來時，所有人都聽到傅老師在邀請張老教授共進晚餐，沒想到她們也有這等機會？！
傅西沉嘴角微彎，“自然。”
張宏途老師和黃莺學姐要提前出發，路上辦一件重要的事。傅西沉的卡宴坐不下這麽多人，幾個女生只好叫了輛網約車。
“我們有五個人，分個人去坐傅老師的豪車吧，要不然坐不下。”
“誰去？”
幾個女生頓時愁苦起來，平時一個個都吼着要近距離欣賞傅老師的美顏，可經過這幾個月的項目接觸，發現傅老師這人做事嚴謹滴水不漏，對她們的态度更是禮貌而有距離感，和他同坐一輛車這種私密的事情，誰都沒有那麽大膽。
“要不，再打一輛車？”溫雪想起第一次在法學院見面時那道冷厲掃在她身上的視線，即便剛才忽然拉近了和老師的距離，想到共處一個封閉空間那麽久這件事，心裏也生出些怯意，說不清道不明的抗拒漫上心頭，她下意識不想坐傅老師的車。
如果大家都這麽想，那麽再打一輛車就可以輕松解決問題。
“如果你們都不想的話……”莫輕男趁傅西沉去停車場拿車時補了個口紅，笑容明豔豔地：“我可以跟傅老師坐一輛車。”
劉冉冉一拍腦袋。
“對了，差點忘了你男朋友跟傅老師一個圈子，四舍五入你跟傅老師認識呀！”
莫輕男昂着的頭微微偏了偏，無意間顯示出優越感：“那倒沒有。”
“那就這樣定啦。待會兒傅老師開車出來，你直接過去，我們等一會兒網約車。如果我們晚到的話，輕男你要記得跟傅老師解釋哦，千萬別讓他對我們有意見，畢竟優秀的人都不喜歡別人遲到，更何況老師是按分鐘計費的大律師呢！”
莫輕男點頭：“那是當然。”
溫雪不動聲色地大出一口氣，放下心。
走到法學院門口，那輛黑色的卡宴已經停在那裏。即便是陰天，車身也反着亮光，像是剛塗滿貼合而高檔的車蠟，倒顯得周圍那幾輛停着的寶馬車都灰撲撲起來。
莫輕男眼中的驚豔一閃而過，徑直朝那輛精致卻大氣的車子走去。
駕駛座的車窗緩緩落下，裏面的男人沖她們勾了下手指，即便距離遠他也沒有大聲喊，只是用唇形對莫輕男一字一句道：
“叫、溫、雪、過、來。”
步履匆匆的莫輕男剛摸到車門，就聽見男人的聲音夾着風，顯得冷淡又矜貴。
“讓溫雪過來坐我的車，我有項目問題問她。”
莫輕男一愣。她眼裏閃過一分尴尬和難以置信，卻很快就恢複如初，對着後面走過來的幾個女生。
“雪寶兒，傅老師專門叫你過去呢。”
被叫的女生本來還和劉冉冉她們笑着聊天等車，聞言臉色變得僵硬起來。
“我……”
車內卻突然掃過來一道視線。
溫雪無力地張了張嘴，吞下那句差點脫口而出的拒絕，垂頭往那輛黑色的、像獵豹一樣的車子走去。
應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溫雪略顯拘謹地坐進去。
她不太敢坐後面。之前實習的時候老師有專門講過，她們這些實習生和律師出去吃飯一定不要刻意坐後座，否則帶教律師會覺得自己在給實習生當司機。
車內有很好聞的木質香，和他身上的氣味很像，但聞一會兒又會發現二者區別。車內的熏香更柔和一些，而傅老師身上的味道偏清淡凜冽。
很具有……侵略性。
他言行都和她們保持一定距離，就連說話各方面都禮貌溫謙。但溫雪總覺得，他骨子裏的矜貴和傲氣完全無法被表面上的禮貌有度掩蓋掉。
他本質其實就和這香味一樣，充滿侵略性，比之溫和的某種生物，更像一頭覓食的獵豹。
所以。溫雪才不想單獨和他處于同一個封閉的空間，會覺得有些壓抑，她會不知所措。
“安全帶。”
車子不知何時就啓動了，正發出“嘀嘀嘀”的提示音。
溫雪忽然回神。
“抱歉”。
她偏頭地把安全帶扯出來，插.進那個帶扣裏。
可偏偏就在這種時候，安全帶上的金屬卻纏了幾根頭發進去，帶扣系上時溫雪準備直起背時頭皮被扯了一下。
她忍着沒有出聲，沉默地準備扯掉那幾根頭發，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
旁邊正開車出法學院出口檔杆的男人，卻不知怎麽發現她的窘迫，把車兀自停在檔杆前。傅西沉傾身過來幫忙。他的手指修長幹淨，沒有任何的修飾，卻比她所見過的任何手指都好看。
他輕輕摁了下按鈕，“咔”地一聲，安全帶扣彈了出來，那幾根頭發也順勢被拉出。
兩人距離太近，溫雪能明顯感受到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自己脖頸處。她的五感突然變得敏銳起來，車內空氣裏飛舞着的透明的塵埃，車外那些鳴叫不休的蟬聲，一時間都真真切切地湧入她的腦海。她的全部意識就像是忽然受到什麽刺激縮回身體內部的堅硬殼子裏，所以，只來得及分辨遠處那些嘈雜混作一團的聲音。
她下意識按了下右手食指指尖，默不作聲抽回頭發将安全帶扣重新摁回去。
“謝謝老師。”
後面傳來車子不耐煩的喇叭聲。
溫雪坐正後才猛然發現，後面已經有好幾輛車在排隊等過檔杆出口。
側頭悄悄打量，男人的面容沒什麽變化，仍是一如既往那副冷淡的表情。
沒有将這些放在心上就好。她也将方才那些一湧而出的複雜情緒收回去，靜靜地望着前方的路。
那一瞬間太快，時間太快，心跳太快。
她完全沒來得及分辨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一切就已随風而去。
溫雪下車時擡眼看天，卻發現烈日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些雲層帶着橘紅色的光彩緩緩飄動。
她的心情也忽地像那一堆雲朵，看起來像是熱烈燃燒着，卻又虛淼淼地分辨不清。
“你們有點慢哦。”劉冉冉她們已經在大廳裏等着，見溫雪進酒店大門，便小跑過來扯了扯她的衣袖抱怨，“怎麽，路上堵車啦？”
其實沒太看清路上的情況，自出了那個檔杆那個熟悉的路口，她就沒怎麽注意別的了，心情像是一張被攥成一團的白紙，其實上面什麽字都沒有，卻還是緊緊揪着。
餘光瞥見莫輕男盯向這邊的眼神，溫雪還是解釋了句：“有一點。”
劉冉冉想說堵什麽啊我們走的不是一條路？卻忽然看見那道黑色正裝的身影正從門口進來，畢竟開車的是傅老師，她們問溫雪也不過是對此感到奇怪随口一問而已，若傳到傅老師耳裏反倒像是在埋怨他了。
她朝着溫雪扮了個鬼臉，不再繼續往下問。
倒是莫輕男看到傅老師的時候忙跑到溫雪身邊，極為熟稔地準備捏她臉，“傅老師問你什麽問題啦？”
可莫輕男的手還未觸到溫雪白皙的面龐，便被她輕巧地躲過。
溫雪一愣。躲是條件反射下的動作，之前她們宿舍捏她臉溫雪都沒這麽大反應，她這是怎麽了。
“老師指出材料的一些問題，我們回去要再修改才可以。”
擡頭正對上那雙漆黑的雙眸，溫雪抿抿唇，是他非要以要問項目問題為由把她叫上車的，上了車反而什麽都沒問。
現在自己編一些來回答，應該不算過分吧？
“不過也不用擔心，因為問題不多。”溫雪生怕她們幾個對這個問題産生好奇，當場問她，她那時候就不好應付了。
劉冉冉配合地摸摸肚子：“唔，好餓。”
“上去吃飯。”傅西沉仍是看不出什麽情緒的一張臉，伸手将鑰匙遞給泊車小哥，走在最前面坐電梯上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