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喂？”

溫雪的聲音出奇地溫柔，她将手機小心翼翼捧着放在耳邊，去聽手機裏的動靜。

“沒什麽事，想你了，打個電話聽聽你的聲音。”那邊的男人聲音及語調極其坦然，溫雪能想象出他站在碩大的落地窗前，拿着手機往外看逆着光的背影。

他今天的聲音也像專門經過某種柔軟的加工，流淌出從未聽過的溫柔。

“我明天過去。”那邊似乎是助理進去叫了聲“傅律，跟客戶預約的時間到了”，而後是關門的聲音。男人卻仿若沒聽見提醒，只繼續問道：“明天有空？”

“當然。”說完，溫雪才快速地又補了句。

“等你。”

“溫雪，我發現……”男人沉沉的聲音略帶笑意，後半句又夾雜着無奈。

“發現什麽？”

“我發現論勾起人的情緒，你當真是一把好手。”

溫雪捂着手機默默往學院僻靜的角落走，“什麽？”

“某人昨晚那三個字，可是害得我一晚上沒睡着。”說着一晚上沒睡着，調侃她的聲音卻聽不i出一絲疲憊，總覺得還是精力滿滿。

“唔，那怎麽辦？我收回？”

“你啊。”傅西沉笑嘆了句，“明天去了再收拾你。”

溫雪啞然回味了下兩人的對話，距離在突飛猛進，不由覺得有趣得很。她覺得自己很奇怪，明明聽了輔導員的話，看了告示中學校冷漠的警告，她應該是難過逃避拒絕這種親近的狀态，可是，情緒卻微妙地，并未按照正常的那樣展開。

她像是被一堆消息圍着，那些消息發出烏拉烏拉的噪音，但她知道，她其實一直在等一個聲音，也只聽得進一個聲音。

那些烏拉烏拉的話，每個字她都識得，可連在一起去聽的時候，她卻聽不進，聽不懂。

她心裏黑色的小人冒出一句話來，說你其實什麽都知道，但你就是想捂住耳朵試試看，因為你唯一能确定的是，即便你這是飛蛾撲火即便自取滅亡也絕不會後悔。

是的。

她笑了。

只要确定自己絕不會後悔，這些全然沒什麽可想的。

手指緊緊捏着手機，慶幸于他電話來得及時，慶幸于他什麽都沒發現，慶幸于自己居然這麽勇敢。

“會恭迎您的大駕。你那邊有事，我先挂啦？”她不想耽誤他的工作，現在是上午十點半，正是大好的工作時間。

“別。”傅西沉叫住她。

“怎麽，這麽着急，害怕我誤了工作？誤了工作怎樣，就養不起你了？”傅西沉按照他的邏輯笑着瞎推理一通，最後得出這麽個結論。

“怎麽這麽小氣，多打一小會兒電話都不肯。”

溫雪被“誣陷”得不知該說什麽，話都讓他說完了。

“如果明天見你，我目前的鋪墊仍然不夠，你必然不肯讓我親你的。現在在電話裏，親一下，好麽？”傅西沉的語氣居然很認真，溫雪不禁暫時忘卻了那些煩事，有些虛飄起來。

“就一下，就當我想你的回禮。”那邊的男人無聲地等待了片刻。

溫雪心裏應了聲，手機從耳邊拿到嘴邊的時候，居然不小心蹭到耳朵劃到挂斷鍵。

她略有些震驚，愣怔地看着黑掉的屏幕。

幾秒後她不禁開懷地笑了起來。

這可不是她不願意。

突來的一場小意外使她的煩躁郁悶一掃而空，餘光瞟見有人往輔導員辦公室去了，溫雪不再在院樓逗留，将方才拿到的那些材料稍微整理一通放進包裏，往院樓外走。

剛進地鐵準備去市區買樣東西，感覺到兜裏的手機一直嗡嗡地響。她拿出來看，發現自己被拉進了一個競賽群裏，裏面有小學弟小學妹熱情地開始互相認識了，漫無目的聊着天。

溫雪這個唯一的學姐空降群裏的時候，他們鬧着非要溫雪給她們講講傳說中的傅老師，希圖從她這裏捋到一些被捂死的八卦。

大一大二的剛進校，對一切都保持着最童真的好奇心，對男神級別老師的戀情狀态尤為關心，有幾個人居然已經私底下扒到了李斯媛的存在。溫雪暗暗咂舌，就連她自己都是很晚才知道這個名字。

不過也正常，對于八卦類的事情她的耳朵總是封閉的，最後一個知道。

學弟學妹們還在锲而不舍地用微信變着法拍她。

在傅西沉那裏轉移話題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但面對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學弟學妹，她三言兩語便将這個話題糊弄過去，之後在群裏隐匿躺屍。

還沒放下手機，傅西沉突然又給她發了微信過來。

【傅：把你的郵箱給我。】

溫雪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QQ郵箱發過去。

【傅：……填在表格裏給客戶看的那種，公用的。】

……這。溫雪看着後面綴着的@qq不禁有些窘迫，之前有老師上課時專門說過，對外公用的郵箱千萬別用QQ號碼，看起來忒不高大上了，就跟寫論文用百度百科一樣的，簡直拉低檔次。

【傅：我發現，你這QQ賬號還挺別致，XX468468，兩個468，怎麽想的？】

那自然是韓遠鬧出那一樁事後專門為了詛.咒他而申請的賬號，只不過後來對他恨意沒那麽重了也用習慣了這個賬號，沒換回去。

幾年後再看這基于幼稚心理才申請出來的一串數字，居然生出些過往如雲煙的看透悟透既視感。

不再多想，溫雪找了下自己當時申請的foxmail賬號，再度發過去。

沒隔幾分鐘。

【傅：……】

【傅：同一個QQ賬號的另一個呈現方式？】

沒想到會被一眼看穿，溫雪不禁有些臉熱，還是發過去。

【溫雪：……是。。】

當初任課老師就QQ賬號發表過自己那番見解之後，溫雪立馬百度搜索了解決途徑，才知道原來QQ賬號對外可以重新命名一個foxmail結尾的名字。

只是沒想到這一番小聰明會被一下子看破。

【傅：把你這個賬號給了客戶，我讓他給你發一些近期的案卷材料相關，你抽空看，看完寫法律分析報告。】

【溫雪：啊？】

【傅：啊什麽啊？】

【溫雪：不是您說不再是我老師……現在又讓我寫分析報告。】

不得不承認，不受傅西沉支配控制的日子實在是太悠閑了，現在想起被他帶着做項目那段日子仍會心驚膽戰。

【傅：先照我說的做着，之後你就知道了。】

溫雪收了手機用電腦去下載群裏正律杯的競賽題目，解壓之後一個個文件翻出來看。

可能是顧忌到參賽選手的水平，競賽舉辦方選的案例不算太難，案情材料大概有六十多頁，但也只有這點難度了，大概是想用頁數多這種表面的形式吓跑一部分人。

而溫雪已經經受過傅西沉帶項目時那樣煉獄般的磋磨，提煉這點案情信息幾乎不在話下，兩個多小時就把主要內容粗略列在手邊的草稿紙上。

她拍了張照發在群裏，沒過幾分鐘便有學弟出來哀嚎。

【袁飛城：不是我說，學姐你長這麽好看，這字真的是你自己寫的嗎？我不信，完全看不懂這是啥。求抱抱/】

【徐佳：小袁子真膽肥，我雖然看不明白可我不敢直接這麽說出來。】

溫雪表情僵了那麽幾秒，莫名回想起之前被傅西沉帶項目那段時間，她偶爾會把線下開會的重要信息随手記在一小片紙上，有次被傅西沉發現看了眼，他似乎是被那字逗樂了，似笑非笑看她：

“以後要是我女兒寫你這字，我就剝奪小公主拿筆的權利。”

當時馬琳她們還會跟他開玩笑，說“老師你不讓小公主拿筆，她怎麽寫作業啊？”

傅西沉非常炸裂地回了句“我女兒用得着寫作業麽？有我寵着，小公主從小愛幹啥就幹啥。”

還有人回“懂了，小公主愛幹啥就幹啥，就是不能寫作業，別人家小朋友拿筆疾寫，她就在人家桌邊巴巴看着。好有畫面感啊哈哈哈哈！”

“還有老師，你怎麽知道那一定是小公主呢？”

溫雪仍能想起當時的場面，與項目有關的內容都讨論完了，是以傅西沉正懶散地靠着椅子坐，漫不經心的目光倏地向她投來。

他慢悠悠地說了句：“只想要小公主，複刻她媽媽從小的樣子。”

當時她尚不知傅西沉對她居然有那般心思，也沒體會到那個眼神的意思。

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心跳加速，面紅耳赤。這是表白的回溯，也算告白的餘味。

複刻她媽媽的樣子。其實按照邏輯來說，後面應該還有句話的。

複刻她媽媽的樣子，陪伴她長大，一歲歲，一年年，看花開葉落，看潮汐看雲散，看她媽媽的童年。

想生個小公主，也不過是想着，遇見你之前未曾被我窺探的那些年，都想一一彌補，再一一陪伴着你走過。

當時只覺那是一句玩笑話，現在不得不感嘆，陪伴以及陪伴相關的任何詞彙和長句，只要說出來，果真就會演變成經久不息的浪漫。

她彎唇，卻想到什麽又迅速收斂。

【溫雪：稍等，我用電腦打出來再發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