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柳氏伏法
柳氏伏法
老太太去世了。
沈父與沈修遠丁憂,至于沈元錦與陸秋書的婚事,甄海雲生怕陸家因此反悔,特地到陸家去問了。她戴着孝,不敢進門,恐陸家忌諱,只在門口給看門小厮塞了銀子,讓他請陸秋書出來一敘。
陸秋書自然不會因此悔婚,還說會幫忙查清是何人給老太太下毒。
這是沈家自家的事,沈元錦也還沒過門,甄海雲自是不敢麻煩陸秋書,連連推辭。
沈家其實沒兩天便抓到兇手,只是還在逼問到底是何人指使。
沈家人也不是傻子,這丫鬟哪裏敢毒害家中主子,何況老太太素來寬厚,萬沒有苛待下人惹人記恨之事。剛抓到人,沈修遠便說這丫鬟定是受人指使,定要問出個明白來。
陸秋書見甄海雲推辭,也沒堅持,只是暗地裏讓自己的人多多關注此事,若是能關照一二,那自然是最好。
那丫鬟也不是鐵打的,稍稍吓唬了幾句,便一口氣全說了。
又是那柳偏房搞得鬼。
沈父這些日子深受打擊,剛剛查清沈大娘子那事,想把柳偏房送官,卻是又遇上這樣的事。他氣得站不住,指着柳偏房,猛地擡手扇了她一巴掌,痛心地怒罵着。
沈元錦在靈堂為老太太守靈,沒與沈父一同去與柳偏房對峙。
書畫跟在沈元錦身邊,看着沈元錦,勸道:“姑娘,您今兒飯都沒用便過來了,昨兒也吃不下多少,您好歹吃一點,這才有力氣在這兒陪着老太太。”
“我連祖母最後一面都沒見着。”沈元錦直直盯着前方,眼眶紅紅的,沒有眼淚,她的眼淚仿佛在老太太死的那天便已經流光了。
書畫瞧着心疼,又不知道從何勸起,只能跟在一旁跪着,待沈元錦實在撐不住,再送回去好好歇着。
雖說忙着喪事,但柳偏房之事卻不可不管。沈父與沈修遠商議過後,還是決定把柳偏房交給大理寺處置,也免得叫侯府擔心沈父偏私柳氏。
Advertisement
這臨着送去大理寺前一日,沈淑錦向沈父求了恩典,到柳偏房那兒見了她一面。
一進屋便見柳偏房頭發散亂,穿着一身白衣,正坐在榻上,雙目空洞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麽。
她聽見動靜,轉頭往門口一看,見是沈淑錦,眼睛亮了亮。
“淑兒,娘就要伏法了。”柳偏房站起身來,又哭又笑的,又小跑着翻出一個匣子,獻寶一般打開來,對沈淑錦說:“娘此番走了,想是沒機會回來瞧瞧你。主君仁厚,從未虧待你我母女,這麽多年也給了三兩鋪子,娘留給你當做日後的嫁妝。”
“是娘沒用,沒能當上正室大娘子,沒給你生個弟弟出來,才叫你擡不起頭來。”柳偏房自顧自說着,又關上那匣子,一手抱着匣子,一手拉着沈淑錦的手,将人扯到榻邊坐下。
“姨娘到現在還想着當正室大娘子嗎?”沈淑錦看着柳偏房,眼眶紅紅的,帶了幾分怒意,似乎又有幾分痛心。
柳偏房放匣子的動作一頓,瞪着眼睛看向沈淑錦,顫着聲道:“娘這都是為了你。”
“姨娘想要的是正室大娘子的體面,哪裏是為了我。”沈淑錦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她掙脫柳偏房的手,哽咽着說:“你嫉妒母親,想敗壞大姐姐名聲。可你想沒想過,我跟大姐姐都是沈家的姑娘,大姐姐名聲壞了,我也是嫁不出去的。”
“那……那日是娘心急了,沒想到這個,後來想通了才知後悔,萬分慶幸此事沒鬧到外邊去。”柳偏房別開眼,聲音帶了幾分懊悔,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什麽,又是有些高興地對沈淑錦說:“不過不怕,太子爺說了,只要我給沈元錦那小蹄子下毒,讓陸二分分心,他就給你舅舅謀個好差事。娘沒用,沒能當上正室大娘子,叫你日後以嫡姑娘的身份風風光光地出嫁,這些年也沒讓你像個嫡姑娘一般體面風光。但是沒關系,日後有你舅舅給你撐腰了!”
“什麽?”沈淑錦愣了愣,沒想到對方死到臨頭了還想着這些,猛地站起身來,跺了跺腳,又氣又急地說:“您就為了這個,就為了這個,給大姐姐下毒,甚至不惜對祖母下手!”
“娘這也是為了你日後有個依靠!”柳偏房也急了,站起來直直盯着沈淑錦,眼淚在眼眶裏邊打轉,聲音都帶着哭腔。
“可這個依靠是害死祖母換來的,我才不要!”沈淑錦一邊後退一邊搖着頭,哽咽着看她,問:“而且,你又怎麽知道,那太子信得過呢?”
柳偏房朝沈淑錦伸出手,聲音都顫抖着,她自己都有些懷疑,可卻還是堅持着說:“不會的,淑兒,不會的,那是太子爺啊!你想想,那是太子爺,未來的天子,天子都一言九鼎,那太子爺肯定也是的。淑兒你相信為娘,娘都是為了你啊!”
沈淑錦看着柳偏房,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心底好受一點,想讓那壓在心口的石頭落下去,可最終還是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避開柳偏房的手,胡亂抹了把眼淚,繞開柳偏房,踉踉跄跄地跑出去門去,連頭也沒有回。
柳偏房瞪大眼,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抓空的手,猛地回過頭,朝着漸漸關上的門撲過去,嘴上哭喊着:“淑兒!別走!你相信娘,娘都是為了你啊!兒啊!別走,別丢下娘一個人……”
她靠着已經關上的房門,整個人脫力一般滑落下去,嗚咽着,怎麽都停不下來。
後來柳偏房被送去了大理寺,連帶着那個招認出她的丫鬟,一同被送了過去。
沈家忙着喪事,大理寺也只是偶爾升堂方才來喊人,因着是同僚,派人到沈家來問話的時候也和和氣氣的,問完嘆息一句,又好生安慰沈父幾句,方才離開。
柳偏房進了大理寺監牢,死咬着說是老太太苛待她,方才心生恨意,對老太太痛下殺手。至于毒害主母,不過是她嫉妒心作祟,妄想扶正當正室大娘子,方才做出那樣的事。
柳偏房沒有把太子供出來,就算他供出來,大理寺也不敢真的讓她攀扯到太子。
沒多久柳偏房便定了罪,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何況她身負兩條人命,還是以妾室的身份毒害家中主母與老太太,更是罪孽深重。最後的結果傳到沈家的時候,衆人也沒什麽異議,只是站在一旁的沈淑錦有些恍惚,身子晃了晃,好在身邊的丫鬟扶了一下,方才沒有倒下。
陸秋書那邊自然能查到此事乃是太子指使,甚至比沈淑錦知道的還要早一些。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太子敢與他撕破臉皮,那定然是已經把他當做了敵人,不死不休了。
太子本就暴戾,政見也蠢得沒邊,陸秋書一開始就不打算站在太子這邊,如今太子撕破臉皮,他倒也不必遮遮掩掩。
天家有兩位皇子,皆是韋皇後嫡出。
二皇子雖說有些蠢,但勝在純良,比之太子,那是好上太多太多。
當初皇上動過立二皇子為太子的心思,但王首輔認為立嫡立長,嫡長子尚在,怎可立嫡次子。原本皇上還與王首輔争論數日,最後不知為何,卻是沒再提過此事,直接立了大皇子為太子。
提起這樁舊事,陸秋書覺得奇怪,但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倒也只是讓手下之人留心,沒再糾結于此。
不過,奪嫡一事陸秋書該上心,但沈元錦那邊,陸秋書倒也須得過去解釋一番。
雖說定了親的男女婚前不可相見,但陸秋書即有要是,私下見一見也是無妨。
陸秋書帶着手下翻牆進了清秋苑的時候,剛好是半夜。
書畫去睡了,沈元錦一個人坐在床上發着呆。
突然窗戶像是被風吹開一般,又閃進一個黑影,可把沈元錦吓得夠嗆,差點就要叫出聲。
幸好陸秋書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亮了身份,才避免暴露。
“陸二叔怎麽來了?”沈元錦有些驚訝,驚訝過後又是平靜下來,這些日子因為老太太的事,她倒是沒有再去多想自己的這樁婚事。
“我想着你該是難過的,便過來瞧瞧你。”陸秋書在一旁坐下,直看着沈元錦,認真地說。
“你我二人即定了親,那大婚之前是見不得的。陸二叔這麽大人了,連這點規矩都不曉得,還三更半夜到姑娘家的閨房來!陸二叔還是早些回去吧。”沈元錦說。
“今日來可不止是瞧瞧你,還有一樁事,我想着你有權知道。”陸秋書觀察着沈元錦的臉色,見對方有些好奇地看過來,斟酌了一番詞句,方才開口:“說來怪我,太子為了對付我,讓那柳氏對你下毒,方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你,你是說……”沈元錦瞪大了眼,手握緊成拳,捏着中衣的料子,問:“祖母,祖母她是因我而死?”
“可千萬不要這麽想,那是太子歹毒,是你與老太太受我牽連,怎能說是你的錯。”陸秋書見對方竟是這般想,連忙說。
沈元錦搖搖頭,有些轉不過彎來,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嘴裏呢喃着:“可柳氏是沖我來的呀。”
“南南,你看着我,你聽我說。錯的是太子,是柳氏,你應該責怪惡人,不該責怪自己。”陸秋書心底一橫,伸手捧着沈元錦的臉,擦去她臉上的淚痕,認真地看着她,勸道。
沈元錦不過是一時轉不過彎來,此時仔細一想,自是能想通的。她點了點頭,輕輕挪開陸秋書的手,自己擦去剩下的眼淚。
“你別怕,太子那邊,我來解決。你只安心在家為老太太守孝,待你出了孝期,我來娶你。”
該說的陸秋書都說了,話畢站起身來,看了沈元錦一眼,又是翻窗離開。
沈元錦追着到了窗邊,擡頭看向天上的月亮,不知在想什麽。
“姑娘怎地起來了。”外邊的書畫聽見動靜,連忙進來,見沈元錦光着腳站在窗邊,連忙過來扶着沈元錦回到床上,又将窗戶關上。
書畫還未說話,便見沈元錦轉頭看她,突然冒出一句。
“書畫,我想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