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祖母沒了
祖母沒了
“我的霜兒啊!”
勇毅侯府內,侯夫人捂着心口,一聲哀嚎。
身邊的崔媽媽連忙上前替侯夫人順着氣,嘴上安慰着:“夫人切莫因此傷心動神,仔細傷了身子。”
“是呀,母親,若是您因此哭壞了身子,霜姐兒在天上也良心難安。”容旭眉頭微皺,臉上也是哀戚之色,見侯夫人如此悲痛,連忙安慰。
“起先我還當那柳氏被關起來,是因為她身為妾室,動用私刑到嫡姑娘頭上。可誰能想到,竟是因為這樣的事!”侯夫人是老淚縱橫,抓着崔媽媽的手,搖晃着站起身,便要到沈家去。
“母親可莫要氣壞了身子,這樣的事,別說我們,便是妹夫他也想不到啊。”容旭連忙上前扶着侯夫人,勸道。
侯夫人又去抓住容旭的手,跺了跺腳,說:“他知道了好些天方才想到派人來告訴咱們,他是不是還想護着那柳氏,将此事瞞下來!”
“沒有這樣的事,母親您這是急過了頭,胡思亂想。妹夫他既然将柳氏關起來,細細徹查此事,那也該是要辦她的。”容旭嘆了口氣,心裏也有些怪沈父沒有第一時間将此事告知侯府。
侯夫人看了容旭一眼,接過崔媽媽遞來的手帕,擦了擦眼淚,說:“我可不管,霜姐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他沈家必須給霜兒一個公道!這柳氏,他沈家若是自己處置不了,那就上公堂,報官去!”
“這是家中醜事,怎能報官,南南還在沈家呢。一個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上了公堂,鬧到外邊,南南的名聲不要了嗎?”容旭心中自然也是惱的,但到底還是清醒,沒想鬧到這樣的地步。
“不止南南,沈家若是傳出妾室毒害主母的醜事,不得被扣上一個家宅不寧的帽子,到時候連遠哥兒都得受牽連。”容旭又說。
侯夫人也是一時痛心,這緩過神來想了想,便明白其中利害。但心中哀痛不減,最後只嘆了口氣。
“你且去盯着沈家,讓他們可得好好兒把這事辦好了。”侯夫人沉吟片刻,拍拍容旭的手,囑咐道。
容旭連連應下,又安撫了侯夫人片刻,方才離開。
沈元錦聽說侯夫人已經知道此事,心中記挂着外祖母,但又有沈父不讓出門的禁令,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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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容旭沒幾日便抽空去了一趟沈家,先是嚴肅地警告了沈父,莫要偏私,又提起沈元錦的婚事,讓沈父千萬不得怠慢。
從前礙于對方侯府世子的身份,沈父本就低人一頭,如今還理虧,更是低眉順眼,大氣不敢吐。聽說對方今日來沈家是為了見見沈元錦,自是不敢提及先前讓沈元錦在家繡嫁衣,莫要出門的事,還遣人趕緊領着容旭到清秋苑去。
容旭也沒給對方太大的壓力,去清秋苑之前還安撫了幾句,讓對方莫要在打擊之中走不出來,還是得把目光放在仕途家族之上,造福子孫才是。
小厮領着容旭到清秋苑去,一進門便見沈元錦迎了出來,她一瞧見容旭,眼圈一紅,竟是放聲恸哭,怎麽都停不下來。
容旭見狀連忙上前去,輕輕給她順着氣,免得她哭暈過去。
“世子可來了,姑娘這幾日聽說了這樣的事,心裏正念着夫人和世子,這沒法出門,倒是只能盼着世子上門來了。”書畫跟上沈元錦的腳步,站在沈元錦身後,看着容旭說。
容旭眉頭一皺,問:“怎地不能出門了?”
“姑娘這不是要嫁人了,主君讓姑娘在家好好繡嫁衣,別出門了。”書畫猶豫一番,方才将此話說出口。
容旭冷哼一聲,也沒說什麽,安慰了沈元錦幾句,好不容易止住哭聲,方才一塊兒進屋去。
“你母親的事,舅舅一定不叫你父親偏心柳氏,定給你個交代。”容旭一坐下,便對沈元錦說。
沈元錦點點頭,瞧着容旭對沈父頗有成見,不想二人鬧僵,還是為沈父辯解:“舅舅勿要怪罪父親,這樣的事若非陸二叔瞧見端倪,順藤摸瓜給查出來了,這沈家可沒有一個人能想到區區妾室還敢毒害主母。”
“南南莫要憂心,這點道理,舅舅還是明白的。”容旭點點頭,看着沈元錦眼底那胭脂水粉都遮不住的烏青,嘆了口氣:“你也莫要太過難過,你母親在天之靈定是希望你高高興興的,切莫成日沉浸在苦痛當中。若是叫你母親知道,你為了她這般難過,怕是心中不安。”
“舅舅說得是。”沈元錦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容旭看着對方,嘆了口氣,道:“你也快要出閣了,這親事定下來,待納征、請期定了日子,便差不多要嫁過去了。且好好在家繡嫁衣,莫要多想。聽說你家老太太的身子近來不大好,你若是平日裏空了,也記得多到她跟前去伺候着。”
“這是自然,祖母近來身子不爽,一直沒見好,若非這幾日實在哀恸,那是日日在祖母跟前的。”沈元錦道。
容旭聽了點點頭,贊賞地看着沈元錦,贊一聲孝順。
此番容旭到沈家來,一來敲打敲打沈父,二來便是瞧瞧沈元錦有沒有什麽不妥,是否深受打擊,若是如此,也好多加安撫。
再者就是沈元錦嫁人之事,侯夫人的意思,是要多多給沈元錦添妝的。這事容旭也只是與沈元錦提了提,讓她千萬放心嫁人之事,只安心在家待嫁即可,這嫁妝等事,他們做長輩的會一一幫她辦妥當了。
雖說男女成婚本就是由家中長輩做主,自己是半點插不得手,但侯府身為外祖家,還對只是外孫女的沈元錦如此上心,沈元錦是大為感動的。她連連感謝,将容旭好好地送到影壁處,方才轉頭回自己屋裏。
容旭來這一趟,倒是叫沈元錦低落的情緒好上一些,收拾收拾心情,便到老太太跟前伺候湯藥。
老太太的湯藥原本都是自己院裏的人熬制的,但這幾日幾個丫鬟家中有事,請了老太□□典家去了,這才從其他院裏又調了幾個丫鬟進來伺候。
與陸秋書的婚事已經定了下來,外邊都人盡皆知,但老太太卻還是不知道的。
原本莊媽媽是想先告知老太太的,但沈元錦想自個說,莊媽媽便沒有越俎代庖,只在一旁笑着看沈元錦握着老太太的手,笑着提起這事。
老太太身子撐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雖有郎中開了藥日日調理,但她精神頭是愈發的差。要老太太來說,不過朝夕之間。
這之前能瞧見沈元錦的親事有着落,老太太高興得精神頭都要好上一些,只是感嘆自己怕是撐不到沈淑錦嫁人。
“若是能抱到外孫,倒是沒什麽遺憾了。”老太太握着沈元錦的手,滿是溝壑的臉上挂着笑容。
沈元錦眼中帶了幾分難過,卻是強顏歡笑着,對老太太說:“祖母好好養身子,定然是能瞧見的。”
老太太點點頭,這日吃飯都多吃了兩口,還抓着莊媽媽的手問郎中可說了如何調養。
這日還好好的老太太,沒幾天卻是突然病倒。
與她一同病倒的還有沈元錦。
沈父聽說之後,急急忙忙趕到壽安堂去,看着臉色發青的老太太,直覺事情不對勁。
“剛下朝就聽說母親病倒了,這才與上峰告了假,回家瞧瞧。莊媽媽是一直跟在母親身邊的,可知到底怎麽回事?”沈父看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見那些丫鬟都渾身發抖,是靠不住的,只能看向一旁還算鎮定的莊媽媽。
莊媽媽嘆了口氣,看向一旁的郎中,恨恨地說:“老太太和大姑娘今晨一塊兒用了大廚房送來的蓮藕粥,便成了這幅模樣。那鍋裏還剩下一些,方才請郎中細細瞧了,才知道那粥裏被下了毒!”
“怎會如此!”沈父大驚,來回踱步,手都在抖,瞪着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修遠被上峰留下來說話,拖到現在才趕了回來,一進屋聽說了這話,氣得直跺腳,指着身後的小厮說:“派人去守住大門,看看今日有誰從家裏出去了,全都叫回來,一個都不許出去!”
“郎中先生,不知祖母如何了?我家妹妹如何了?”沈修遠吩咐完,到了郎中身旁,焦急地問。
“貴府大姑娘用得不多,倒是沒什麽大礙。只是……貴府老太太,你們還是準備後事吧。”郎中說着,嘆了口氣。
沈父聽了,悲痛萬分,重重謝過郎中,快步進了屋去,守在老太太床前,看着悠悠醒轉的老太太,急忙說:“母親醒了,都是兒子不好,母親病中,竟是沒有伺候床前,才叫小人鑽了空子。”
“南南怎麽樣了……”老太太聲若蚊吶,沈父湊近一些方才聽清對方是在問沈元錦。
“回老太太的話,大姑娘今晨胃口不好,用得少了,沒什麽大礙。”莊媽媽見老太太一醒過來,第一句話便是關心自家孫女,不禁眼眶一紅。
“那就好。”老太太呢喃着,那雙渾濁的眼睛直盯着沈父,朝跪在床前的沈淑錦伸出手,嘴裏又呢喃了一句:“可惜瞧不見淑姐兒嫁人了。”
“老太太!大姑娘來了!”
突然,外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随着丫鬟的叫喊聲。
“祖母!”
沈元錦不顧形象地跑進屋裏,正瞧見老太太閉上眼,原本伸出去的手猛地垂下。
屋裏一片寂靜,沈父轉頭與沈修遠對視一眼,又顫抖着去探老太太的鼻息,觸及後又猛地縮回手來。
滿屋皆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