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見太夫人
見太夫人
按照規矩,第二日是要拜見公婆的。因着陸秋書的父母去去得早,沈元錦只能等到三月之後,再到宗廟去拜見公婆。
不過這公婆見不着,太夫人還是要見的。
因着不是拜見舅姑,規矩倒是沒有那麽繁瑣。但沈元錦怕那些個妯娌挑刺,還是依着見舅姑的衣着來。
一大清早的,天還沒亮,沈元錦便坐起身來,與正穿上公服,打算去上朝的陸秋書對視了許久。
陸秋書有些奇怪地看着沈元錦,自己系好衣帶,走上前來,坐在床邊,問:“這般早起來做什麽,不再睡一會兒?”
“這成婚第二日,該是要拜見太夫人才是。”沈元錦招手讓秋分給自己拿衣裳,嘴裏還說着:“就按拜見舅姑的那套禮服來,莫要穿得大紅大紫,叫妯娌們笑話。”
“晚一些去也無妨,何須這般早跑到那邊去呢。”陸秋書戴上展腳幞頭,勸道。
沈元錦搖搖頭,讓剛進屋來的書畫點上燈,自己則從床上爬起來,揉了揉眼睛,還有些睡眼惺忪。
陸秋書見勸不動她,嘆了口氣:“不然我告個假,與你一塊兒去?”
“這怎麽成,二皇子登基才多久,這朝政大事還要你給小皇帝搭把手的。”沈元錦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着,接過秋分遞過來的衣裳穿上。
陸秋書聽到這話,笑道:“還小皇帝,他還比你大兩歲呢。”
“兩歲?這麽巧,葉世子也比我大兩歲。”沈元錦聽了有些驚訝,她沒見過二皇子,一直當二皇子跟她一樣大,甚至還要小一些。
陸秋書突然安靜下來,眉頭一皺,似乎想到了什麽。
“怎麽了?”沈元錦有些奇怪。
“不,沒事。只是覺得太巧了,小皇帝和寒山是同一天生的。”陸秋書說着,握着沈元錦的手,道:“待會你去了,若是祖母沒醒,就回卧鯉院來,莫要在那傻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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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沈元錦點點頭,縮了縮手,似乎被對方這麽握着手還是有些不自在。
陸秋書也沒在意,只在出門的時候又轉頭對沈元錦說:“你莫要擔憂,他們若是欺負你,便先含糊着,我下了朝便回來。”
“你快去,莫要遲了。”沈元錦心裏一暖,也沒真的覺得對方會一下朝就回家來,好歹內閣首輔,內閣一大堆事務等着他,哪裏能事事顧着家裏。
陸秋書臨行前看了沈元錦一眼,方才帶着小厮出了院子。
沈元錦站在門口,望着陸秋書離開的方向,轉頭對秋分說:“快快梳妝,趁着天還沒亮,先到太夫人院裏去,莫要叫人抓了把柄。”
“二奶奶可莫要憂心,這家裏頭誰敢說二爺一句不是呀。”秋分笑着說,卻還是扶着沈元錦往屋裏走,替她上了妝,又用簪子和頭巾束發,收拾妥當了方才帶着秋分與書畫一同穿過兩座宅子中間的院門,往太夫人住的院子走。
太夫人住的院子名喚壽石軒,就在陸府另一座宅子的正中,離長房那座宅子是有好一段距離。
沈元錦走得額頭都冒了汗,方才到了那壽石軒外。
沈元錦先在壽石軒外站定,讓秋分上前去通報,瞧瞧太夫人醒了沒有。
這秋分剛進去沒多久,便與一位媽媽一同出來,沈元錦不認得是誰,但還是笑臉相迎。
剛見到人,那位媽媽就笑着道:“二奶奶怎地來得這般早,太夫人還未起,二奶奶要不先在屋裏坐一會兒,奴婢這就去請太夫人。”
“祖母未起,孫媳等一會也無妨。”沈元錦笑着提了裙子往裏走,又問:“不知這位媽媽怎麽稱呼,瞧着媽媽精神,該是祖母身邊最得力的才是。”
“二奶奶折煞奴婢了,奴婢姓王,是太夫人從娘家帶來的陪嫁丫鬟。不過是熬得久了,算不得什麽的。”王媽媽甩了甩帕子,臉上堆着笑,引着沈元錦往院裏走。
進了屋,裏邊已經有丫鬟去喚太夫人,伺候太夫人洗漱更衣。沈元錦沒等多久,便瞧見一位衣着素淨又不失華貴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來。
“哎喲,二郎媳婦來了!”太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朝着沈元錦走過來。
沈元錦站起身,行了個禮,也跟着上前,笑着應道:“是,孫媳想着這新婦第一日過門,便一大早到祖母這兒來請安。”
“好,好孩子。”太夫人握着沈元錦的手,滿眼都是笑意,瞧着是真的高興。
因着陸秋書父母早逝,沈元錦便将這茶先敬給了太夫人,随後方才落座。
太夫人看着沈元錦,似乎瞧着哪哪都滿意,還轉頭壓低聲音對王媽媽說:“瞧着是個好孩子,就是年紀小了些。”
“二爺喜歡便是了,老祖宗倒是不必為此煩心。”王媽媽笑着對太夫人說。
太夫人看了沈元錦一眼,見對方笑着,連連讓對方喝茶吃點心,等那些妯娌來請安。
“這孩子才十六歲,我還怕是二郎強娶人家的。要不然,你瞧我這孫媳可是勇毅侯的外孫女,勇毅侯府最疼那個女兒了,連帶着也疼這外孫女,哪裏肯讓這孩子嫁給咱家二郎。”太夫人壓低聲音,生怕沈元錦聽見。
沈元錦其實都聽見了,但也只能當做聽不見,垂下眼當做自己不在這兒。
王媽媽沒敢去看沈元錦,只站在太夫人身邊,說:“太夫人也不必憂心,既是嫁過來了,那二爺與侯府那邊定然是說好了的。您也別忘了,大老太太與侯夫人是手帕交,二爺從小就常往侯府去,還與勇毅侯世子是義兄弟,這樣的交情,侯府哪還能不許二爺娶他家外孫女呢。況且這婚姻大事乃是父母定下的,大老太爺和大老太太不在,二爺自己做主便算了,咱陸家如今是二爺當家。可二奶奶父親健在,此事定是沈寺丞定下便可,又何須管那外祖家如何說。”
“那哪裏不用管侯府怎麽想,你可別忘了,沈寺丞與我那孫媳的哥哥,在朝中日後能走多遠,可還要看侯府。”太夫人說着,嘆了口氣,心中還是擔憂這麽婚事是自家孫子強行要來的。
這邊王媽媽還沒接話,便見外邊又來了人,沒多久,陸陸續續的,這些妯娌都來全了,二人也沒再悄悄聊這件事。
陸家的人要比沈家多得多,沈家老太爺這一支只有沈父這一房,至于二老太爺那邊,因着早已分家,是并不與沈元錦他們這房在一處的。陸家因着太夫人還在世,便一直沒有分家,連孫子輩的都已經結婚生子了,也沒有分家的念頭。
下邊這些小的雖說偶爾有那麽些分家的念頭,但礙于太夫人,一直沒有提出來。就連陸秋書得了朝廷的賞,置了一套新宅子,先帝也依着太夫人的意思,把臨着陸府的這一套給了陸秋書。待新宅子修整好了,再打通了院門,當做還未分家。
第一個進來的,是一位瞧着大約是侯夫人那個年紀的女人。這人身穿黛藍長衫,配上一件绛紫色織金馬面,發上斜斜插了一支金簪,另一邊戴了一朵月白珠花,脖子上戴着一個鑲嵌了瑪瑙石的金鎖,手中捏着長柄團扇,笑吟吟地見過太夫人,在一旁坐下。
沈元錦站起身來,沒人引見,她也不知道這是誰,求救一般地看向秋分,未待秋分開口,便聽得太夫人說:“你剛入門,想是不認得。這位是咱們陸家的二老太太,你該跟着二郎那孩子,叫一聲二嬸。”
“是,多謝祖母。”沈元錦朝着太夫人行了個禮,又含笑對二老太太行過了禮,喚了一聲:“侄媳婦見過二嬸。”
“喲,侄媳婦這模樣水靈的,難怪我那二侄子能瞧上呀。”二老太太促狹地打量着沈元錦,嘴裏頭也不饒人。
“老二媳婦!”太夫人臉色一變,斥道。
二老太太這才收斂了神色,堆上笑來,朝身邊的丫鬟招了招手,拿出見面禮來,交到沈元錦手中,笑道:“二嬸頭一回見到你,心中歡喜,這才失了分寸,二侄媳婦可莫要放在心上。”
“是,二嬸是長輩,侄媳婦自是不敢的。”沈元錦福了福,接過二老太太給的東西,也沒注意看,便遞給了書畫,叫書畫收起來。
二老太太也沒想與沈元錦多話,便假笑着不再說話。
跟在二老太太後邊來的兩位,一位瞧着比沈元錦大上一些,又不至于到二老太太這個年紀。沈元錦猜想,該是與陸秋書同一輩的人。另一位,瞧着與沈元錦差不多大,沈元錦也猜了一猜,想該是小一輩的。
“年長的這位,是你大嫂,旁邊這位則是你大侄媳婦。”太夫人笑吟吟的,生怕沈元錦怕羞,還多說了幾句,叫幾人熱絡起來。
沈元錦照舊是見過了大嫂,拿了見面禮,又與大少奶奶說話,以長輩的身份送了禮,方去瞧後面來的人。
三老太太來得晚,瞧着臉色不大好,衣着瞧着也死沉沉的,整個人瞧着沒有二老太太年輕。她身後跟着的是三奶奶,瞧着唯唯諾諾,落後三老太太半步,二人一坐下,三老太太先眯起眼睛看了沈元錦一眼,又轉頭去瞪三奶奶。
沈元錦瞧得奇怪,卻也不敢多問,見過了三老太太,又送了見面禮給三奶奶。
早先沈元錦聽說這沈家是有四房的,這一輩成親最晚的也就是陸秋書了,可今日等了許久,卻是不見四奶奶到來。
“四郎媳婦獨身一人帶着兩個孩子,想也是辛苦,不來就不來了吧。”太夫人倒是沒放在心上,想着沈元錦那般早就來了,該是還沒用飯,打算趕緊放大家回去算了。
可二老太太不饒人,扶了扶發上金簪,嗤笑一聲:“母親可不能這麽說,那三哥兒都上多少年的學堂了,二姐兒也是能自個吃穿的,四侄媳婦想是偷懶睡過了頭,方才晚了吧。”
“四弟與四弟媳去後,這四房的是愈發沒規矩了。四郎走了好些年,也不知那四侄媳婦有沒有……”三老太太翻了個白眼,直直望着前方,笑着說。
“住嘴。”太夫人聽着味兒不對,瞪了三老太太一眼。
沈元錦不知家中狀況,自是不敢多嘴,只坐在那裏當自己不存在。
就在這時,屋外丫鬟傳話說四奶奶來了。
沈元錦朝屋外看去,瞧見一位面容憔悴的女子朝這邊走來。
她一身青白斜襟長衫,配上一件白羅繡花裙,發上只戴了一只珠花,未施粉黛,卻也瞧得出少女時候是何等美人。
屋內一時寂靜,連原本說四奶奶壞話的人都閉了嘴。沈元錦有些奇怪,人沒來便說得起勁,為何人來了,卻不敢出聲諷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