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到秋闱了

到秋闱了

這三奶奶來得突然,倒是打了沈元錦一個措手不及。

“這三奶奶來做什麽,記得咱們與三房是從來說不上幾句話的。”沈元錦有些疑惑地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秋分,理了理身上的褙子,又遲疑地拿起團扇來,輕輕地扇了兩下。

秋分也是不解,心說長房與其他幾房一向不親近,怎地上回大奶奶來了,這回三奶奶也來了。

“她可說為了什麽來的?”沈元錦将團扇放在膝上,一手撫着扇面,問。

“說是聽聞二奶奶病了,特來瞧瞧。”秋分道。

“這倒也說得過去,只是咱們與三房向來沒什麽來往,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拿這個做借口。”沈元錦嘆了口氣,心說這家庭複雜的人家,确實有些麻煩。

“還是見一見吧。”沈元錦略一沉吟,對秋分說:“你去請三奶奶進來吧。”

秋分應了一聲,福了福,轉身往外走。

書畫站在一旁,招呼着丫鬟趕緊去準備茶水點心,好招待三奶奶。

與三房其實也沒太大嫌隙,沈元錦自是不好用對待二房的态度對待三房。見大奶奶是出了屋門的,那見三奶奶至少要走出這個院門。

沈元錦自是不會多此一舉到路上去等着,只是走出院門,遠遠瞧見三奶奶來了,方才笑着迎上去。

“哎喲,二嫂嫂怎地還出來了!您呀是閣老夫人,在裏邊等着弟媳來拜會就是了。”

這三奶奶一開口便叫沈元錦心底警惕起來,本是自家妯娌,一來便提起陸秋書的官職如何,想是有所求了。

三奶奶親昵地挽着沈元錦的手往裏走,臉上的笑帶着幾分讨好,話裏話外把沈元錦和這個院子誇了個遍,就連秋分和書畫兩個大丫鬟都沒落下。

坐下之後,三奶奶又開始誇沈元錦屋裏的茶好,點心也做得好,不愧是閣老夫人院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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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是二哥兒今日不用溫書,三弟媳才有空到我這來閑坐。”沈元錦笑着說。

三奶奶臉上笑容一滞,又連忙說:“唉,那個不中用的自是緊着溫書準備科考的!他呀蠢笨無比,比不得二哥哥聰慧,一舉得中探花。”

“二爺的今天,自是當初勤耕不辍、日夜苦讀得來的。天道酬勤,方才有今天,二哥兒若是也能多多溫書,寫寫文章,假以時日,該也不比長輩們差。”沈元錦哪裏聽不出來三奶奶話裏的意思,但科考是天大的事,若是舞弊被發現,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沈元錦可不能應下這樣的事來,叫陸秋書陷入兩難境地。

“可……可弟媳想着,若是能叫二哥哥幫幫忙,那我家二哥兒此次秋闱、日後仕途,定是要順遂的多才是。”三奶奶眼含期待地看着沈元錦,眼中除卻期待,還寫滿了哀求。

沈元錦有些頭疼,可還是只能拒絕三奶奶的要求。

三奶奶瞧着有些挫敗,整張臉瞧着都灰敗下去,緊張地攪弄着手中的帕子,似乎在思索着還能怎麽說才能說動沈元錦。

沈元錦看着三奶奶,嘆了口氣,說:“觸龍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三弟媳,我知道你是為着孩子着急,你想為你家二哥兒計一計,可你也不能急到尋些旁門左道。他才十多歲,頭一回考,能考中是最好,便是考不中,也是尋常事,日後多多溫書,請先生瞧瞧那文章哪裏寫得不好,咱們再改一改。美玉尚且需要雕琢,何況是人呢。”

“可咱們家出了一個探花郎,若是此番我家二哥兒考不中,旁人都要笑話他,怎麽二哥哥行,他就不行。二嫂嫂,你是不知道,前幾日在學堂裏邊,我家二哥兒就因為回答夫子的問題出了些錯漏,被批了好大一頓不說,下了課還被同窗們恥笑,說陸家就他一個草包。”三奶奶說着,拿起帕子抹起眼淚來。

“人總會犯錯,那些人說嘴,管他們做什麽。你與二哥兒說,咱們好好溫書,回頭秋闱考個好名次,狠狠打他們的臉。”沈元錦只要一想想,便有些心疼這個侄子的遭遇,拉過三奶奶的手,聲音都嚴厲了一些,給她出着主意。

三奶奶點點頭,好不容易擦去眼淚,聽得沈元錦并非是芥蒂三房方才不肯幫她,心裏倒是好受了一些。如此一想,三奶奶的眼眶倒是又紅了紅。

“多謝二嫂嫂開解,是我糊塗了。只是我那二哥兒實在蠢笨,若此次考不中,又該怎麽辦?”三奶奶想到二哥兒可能會考不中,心中更是擔憂,面上更顯慌亂,抓着沈元錦的手,話都說得快了一些,滿臉都寫着焦急。

“三弟媳莫要擔憂,你瞧瞧那些大儒,又有多少是真的一次就中。屢試不中的人多了去了,這回不中,下回再考就是了。你與二哥兒好好說說,他還年輕,莫要太過着急,免得到時候秋闱失利,那便不美了。”沈元錦好聲好氣地勸着,又嘆了口氣。

“是,是,二嫂嫂說得是。我……我這就回去與我家二哥兒好好說說,那傻孩子鑽牛角尖,被同窗們說了幾句,就真覺得陸家人個個都得與二哥哥一般。二嫂嫂你是不知道,他每日挑燈夜讀,半夜三更都不肯睡下。我今兒瞧着他那眼底是烏青烏青的,他祖母可是心疼,叫我趕緊做些好的犒勞犒勞他。”三奶奶說着話,心底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看着沈元錦又哭又笑的。

沈元錦輕輕拍着她的手背,安慰了兩句,方才送走對方。

“真是奇怪,這二少爺科考,關咱們二爺什麽事,總不能讓咱們二爺替他考吧?”書畫站在一旁眨了眨眼,一時倒是沒想到舞弊這方面。

沈元錦點了一下書畫的鼻子,笑罵一聲:“你這傻丫鬟,哪能是二爺替他去考,她是想讓咱們二爺給二哥兒疏通疏通門路呢。”

“這樣的事可不行的,到時候被皇上抓到,可要說二爺給族中子弟開後門。”秋分端了小廚房新做的桂花酥,遞給沈元錦,獻寶一般地說:“二奶奶嘗嘗,小廚房剛做的,聽說可香了。”

“是嗎,我試試。”沈元錦聽秋分這麽一說,拈起一塊輕輕咬了一口,嘆道:“确實好吃。”

“你們兩個別愣着,你們也嘗嘗。”沈元錦咽下口中的桂花酥,方才招呼二人一塊兒吃。

秋分還想推辭一下,沒想書畫伸手便拿了一塊,得了秋分好大一個白眼。

“你怎麽能……”秋分還想說說規矩,沒想別沈元錦攔了下來。

“好了,我這不講那麽多規矩。你們都是我身邊的大丫鬟,是最得力,也是最親近的。你們二人日後與我相處,也多放開些,便是當成姐妹也是無妨的。”沈元錦笑着道,又想起陸秋書,對秋分說:“吩咐小廚房,先準備着食材,今夜看時辰差不多了,便将那桂花酥做出來,待二爺回來剛好能吃上。”

“是,奴婢這就去吩咐小廚房。”見沈元錦關心陸秋書,秋分聽了也高興,臉上的笑怎麽都收不住。

秋闱的日子越來越近,陸秋書也是越來越忙。至于三奶奶曾到長房來求沈元錦的事,她倒是沒有告訴陸秋書,而是拖到了秋闱過後才與陸秋書提了一嘴。

“下回有這種事,你直接回了就是,何必與他們多費口舌。”陸秋書挽着沈元錦的手,有些愧疚,嘆道:“竟是勞累娘子來替我應付這些人,為夫實在是過意不去。”

“這有什麽好過意不去的,我是你的大娘子,自是要與那些妯娌打交道的。”沈元錦笑笑。

陸秋書見沈元錦愈發不怕與他相處了,心中倒也歡喜,握着對方的手,提起先前沈元錦在那邊鬧過的事來。

“那些個人嘴碎,你也不必理會他們,小厮丫鬟不聽話,打壓打壓,重重罰上幾個以儆效尤便是了。這樣的事,咱們一日沒有孩子,他們的嘴巴就不會停下來,便是你面前不說,背後也是要說的。”陸秋書見沈元錦似乎有些慌亂,安慰道:“你也莫急,我這沒有什麽生不生兒子的規矩,你生不生,生的是兒是女,那都沒有問題。反正對我來說,娶到了你,就是天大的恩賜,孩子不重要。”

“可我瞧着三弟媳每日擔憂二哥兒學業,自己也想着日後該怎麽教自家哥兒讀書習武,教自家姐兒管家看賬。”沈元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陸秋書替沈元錦拂了拂掉下來的碎發,笑道:“孩子來與不來都是緣,來了自是歡喜,若是不來,你也不必憂心。”

“說的也是,你也知道,我不是會顧忌那兩房說閑話的人。我上回也不過是瞧着他們說你不好,便有些急了。”沈元錦耳朵尖有些紅,連忙別過頭去,好叫陸秋書瞧不見。

陸秋書摟着對方,知道對方羞了,也沒點明。

放榜的日子,三房一家子都急急地趕去看榜,三奶奶甚至親自跑下馬車,挽着二哥兒的手,面上滿是擔憂。

“有二哥兒的名嗎”三老太太坐在馬車裏,時不時掀開簾子問問跟在馬車旁的丫鬟。

丫鬟搖搖頭,不敢看三老太太。

“怎麽可能沒有,定是你們這些不中用的東西沒仔細看!福貴,你親自去瞧瞧!”三老太太使喚三老太爺的小厮親自去,嘴上又說着:“你跟在三老太爺身邊許多年了,該是最得力的,你去看定然能找到我家二哥兒的名。”

三老太太說着,撫了撫鬓角,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過了許久,衆人找了一遍又一遍,找到周圍的百姓都開始勸說他們,說沒有就是沒有,再找百遍千遍,那名字也不會憑空出現在上邊。

三奶奶帶着二哥兒灰溜溜地回到自家的馬車邊上,三老太太一見他們回來了,笑着問:“怎麽樣,是第幾名?”

“母親,二哥兒他……他,他落榜了!”三奶奶說着,沒忍住哭出了聲,拿帕子掩着嘴,想叫自己小聲一些,莫要叫旁人聽見了,笑話她家二哥兒。

三老太太聞言,臉色一變,看了滿臉灰敗的二哥兒一眼,沖着三奶奶罵道:“你這晦氣的,定是你平日裏沒将二哥兒照看好,方才叫他考不中。”

“祖母,不是母親的錯……”二哥兒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出聲為三奶奶辯解。

三老太太聽見孫兒說話,聲音都放軟了一些,對二哥兒說:“二哥兒不怕,祖母回去給你做好吃的補一補,咱們下回再考,定能考中。”

“是。”二哥兒低垂着頭,小聲應了一句。

三奶奶站在馬車旁,扶着二哥兒上去,自己剛想上車,便被三老太太罵了下來。

“你沒把二哥兒看護好,叫他落第,還敢與二哥兒坐一輛馬車。去去去,莫要叫你的晦氣害得我們二哥兒下次也考不中,到後邊的馬車去。”三老太太擺擺手,将三奶奶趕了下去,便讓車夫趕緊回府。

留下三奶奶與丫鬟站在原地,看着馬車離去的方向愣了愣神。

一旁的丫鬟有些看不下去,紅着眼睛跺了跺腳,抱怨道:“這三老太太欺人太甚!這怎麽能是三奶奶您的錯!”

“好了,回去吧。”

三奶奶擦了擦眼淚,朝丫鬟苦笑着,與丫鬟一同上了後邊那輛馬車,回了陸府。

1.“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出自《戰國策》中的《觸龍說趙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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