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對于周錦丞她了解不多,只知他是府中庶子,母親是周岳花十幾兩買來的妾,身份不高,沒有娘家背景,連帶着周錦丞在府中也不好過。

整日受當家主母的白眼。

方才會幫她是巧合,還是…

蘇意濃收了傘,朝拐角瞥了一眼,迅速離開。怕人懷疑,她轉了一圈才去的前院,蘇意濃小心翼翼地躲在一旁,看見門口站着陸長風的小厮,就知道他還沒走。

只是大廳靜悄悄的,一點聲音沒有,也不知他來是為了什麽。

她靠着牆角,把傘立在一側,靜靜地等了半響,那邊終于有了動靜,她聽見周岳的聲音傳來,小心謹慎,夾着一些谄媚。

蘇意濃微微側頭,知道人出來了,随即探身看了一眼,依舊是月白的長袍,與那日如出一轍,連皺眉的神情都是一樣的。

看周岳的神色,大概是為案子來的,不是她擔心的婚事。

蘇意濃松口氣,她想,是不是陛下還沒透露給陸長風?或者,他根本不在意?

她往後靠,明亮的眼望着屋檐,微微呆滞。連腳步聲靠近也沒發覺,等她緩過神來,男人已經站在她身側。

蘇意濃轉頭,對上男人銳利的眼,瞬間慌張失措,她心虛的別開眼。捂着狂跳的胸口,企圖讓它恢複平靜,可是沒有用,心口依舊狂跳不止。蘇意濃吐咽下,只希望他趕快走。

陸長風睨了她一眼,瞧見飄動的面紗和眼角的痣,細細一想,便知此女子見過。他不甚在意,目光下移,瞧見倒地的雨傘,幹燥的地面濕了一片,她的裙擺也是濕的,看着不舒适。

他皺皺眉頭,而後彎身扶好,起身時又瞥了她一眼。冷漠地,沒什麽表情。

此時,慢幾步的周岳小跑過來,笑嘻嘻的臉在看見她時嚴肅幾分,生怕她驚擾貴人。

“意濃,別失了禮數,趕快回去。”他撇撇眼,使勁給她使眼色。

蘇意濃沒回頭,輕輕地嗯了聲,餘光忍不住瞥了眼,瞧見邁開的腳步時,她松了口氣。

總算走了。

須臾,周邊安靜後,她微微側身,已空無一人。可是地上的一塊帕子,引起她的注意,蘇意濃撿起看了眼,幹淨的帕子上繡了一朵紅梅,顏色豔麗,繡工極好。

蘇意濃輕撫紅梅,鼻尖一酸,眼圈紅了紅,她深呼一下,擡頭望天,極力忍耐。幾息後,她默默将帕子收好,拿着傘慢慢往回走。

細雨如毛,輕柔無聲,潮濕的地面黏黏答答的,繡鞋踩在上面一點也不舒服,稍不留神就會滑到。

蘇意濃低頭,看見鞋面濕了一片,鞋邊沾了點泥土,她蹲下身,拍了拍。恍惚間,她好像聽見一道聲音傳來。

遙遠,又似乎近在咫尺。

*

“陛下,陛下,你別跑了。”

蘇意濃終于追上來,抓着當今陛下的肩膀,氣喘道:“別亂跑。”

“阿姐,我想去玩玩。”陛下剛登基,年紀尚小,總想着去玩。

蘇意濃拉下臉來,朝四周看看,确認無人後放下心來,“我說過什麽?以後別叫阿姐,叫太傅,我現在是蘇昭明。”

她的神情很嚴肅,清澈的鹿眼泛着複雜的光,把小小的天子吓愣住了,連忙點頭,“知道了,太傅。”

可他到底是小孩心性,眨眼的功夫就忘了。一把甩開她的手,興奮的跑了,太監宮女努力奔跑也趕不上他。

蘇意濃煩悶,拉扯緊繃的胸口,小跑跟上去。

昨日下過一場雨,小路潮濕,蘇意濃提着長袍走得不穩,下一刻便腳下一滑,摔倒在地。潔白的小臉挨到小水窪裏,弄髒了臉。

她呸了一聲,緩緩爬起,接着就聽見打趣的聲音,吊兒郎當的語氣,可嗓音是清越好聽的,如泉水叮咚般悅耳。

“哪來的小公子?弄得這般狼狽。”

蘇意濃轉頭,擰了擰眉,看見一身白袍的公子從樹後出來,他的眼睛是漂亮的狐貍眼,目光純淨,在日光下顯得特別柔和,有種好親近的感覺。薄唇上揚,帶着淺淺地笑容,輕狂肆意。

她眨眨眼,緩過神來:“在下蘇昭明,閣下是?”

“陸長風。”

他站在蘇意濃跟前,直直地打量她,“原來你就是蘇太傅,失敬失敬。”

陸長風行個禮,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塊幹淨的帕子,“擦擦吧。”

她看了眼,有些嫌棄,只因為帕子的一角,繡了一對鴛鴦,顯得輕浮了。一個大男人,帕子上繡鴛鴦,旁人自會多想。

蘇意濃擡眼拒絕,“不必了。”

陸長風感受到她的視線一直在鴛鴦上,于是笑道:“上邊的鴛鴦是京城最好的繡娘繡的,如何?若是喜歡,送你幾個。”

她的眉頭擰的更深,正想拒絕,就見陸長風湊近,戲谑道:“要是遇見心儀的姑娘,也好拿着帕子獻殷勤,懂嗎?”

不懂。

所以這才是他帶着這塊帕子的原因。

蘇意濃有一瞬間,覺得他很俗氣。

她看着陸長風的側臉,紅唇翕動,才啓唇又被他打斷,“我與蘇太傅有緣,不如今晚請你吃酒去。”

蘇意濃語塞,難以想象定國公家的公子是這般輕狂浪蕩,要說沒城府,他如何在官場行走。

可要說有城府,他又是這樣略顯輕狂,或者,一切皆是假象。

她注視他,對這樣的陸長風有了一絲好奇。暗想,要是和陸家走得近,對她也是有好處的,然後蘇意濃點了點頭。

“正有此意。”

于是進宮不久,帶着潮濕的一個午後,她認識了陸長風。

*

“姑娘,你在做什麽?”

一道聲音将她拉回,蘇意濃慢慢起身,長時間蹲着,導致起來時眼前模糊,好一會才緩過來。

“沒事。”

她對丫鬟笑笑,自己慢慢走回去。

那個潮濕的午後,已經過去七年了,沒想到她還記得這麽清晰。

蘇意濃摸摸帕子,情緒複雜。

收了傘,走在廊下心事重重,意外的,她撞見了周錦丞,對于方才解圍之事,她是有一點感激的,可也只有一點而已。

蘇意濃笑着打量他,“去找你父親了?”

周錦丞有些拘謹,眼神下垂,遲疑道:“沒有,去姨娘那了。”

“哦,是這樣。”

她笑容不變,溫和地眸子直直看向他身後的方向,周岳的身影快速閃過去,好像在跟身旁的人說些什麽。

蘇意濃見他沒說實話,也不好說什麽,寒暄幾句,就回去了。

她回頭,看了眼周錦丞的背影,比起周夢雪野心外露,這個周錦丞倒是更深沉些。這樣的人最可怕,說不準哪天就在背後給你來一刀。

蘇意濃收斂笑意,好在她和周家人暫無紛争,能清淨些。

小雨停了,但是空氣還是潮濕,所以她的發絲沾了一些潮意。回到院裏後,青梅趕忙給她擦頭發,邊問:“姑娘去了前邊怎麽樣?”

“嗯,沒事,他們會處理好的。”

青梅點頭,利落的收了帕子,道:“姑娘把藥先喝了。”

她輕微地皺皺眉,表情不願,“比用膳還準時。”

青梅輕聲笑笑,安慰她:“喝了身體才能好,姑娘還要嫁人呢。”

“胡說。”她呵斥一句,聽着語氣沒有嚴厲的感覺,只是和她們打趣。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默契笑笑。

*

小路的泥土剛被日光曬幹,怎料昨晚下了場雨,把幹燥的土地又淋濕了。

蘇意濃捧着熱茶望望,不太喜歡潮濕的天氣,濕氣太重,對身體不好。

她慢悠悠地喝口熱茶,眼看着周錦丞進來,在她跟前行禮,“阿姐,祖父找你有事。”

很淡的語氣,沒什麽起伏,就連眼神都是平淡的。

蘇意濃睨了他一眼,道:“往日都是管家來的,今日怎的勞煩你?”

周錦丞依舊沒表情,很平靜的說:“我去給祖父請安,順道過來的。”

她點點頭,放下茶盞就過去了。

蘇意濃想起那封送去京城的信,現在還沒回信,也不知陛下的意思?莫非找她是問信的事?

她的餘光撇撇周錦丞,試探問:“年後要去京城嗎?”

“是,春闱在即,自然要去。”

蘇意濃沒說話,驟然明白周錦丞的目的了。

在這宅子裏,要想出人頭地,科考是唯一的路徑,他不過是想攀上她,為自己前進的路多一重保障罷了。

去了前廳,周安順面色沉重地坐着,剛跨過門檻,就見他站起來,道:“出事了。”

蘇意濃皺眉,又聽他道:“昨晚周岳沒回府,請人去衙門也沒打聽出消息,怕是關起來了。”

“一天沒回來了?”

周安順點頭,兩鬓的發更斑白了,“咱們進不去,也不知情況怎麽樣了?你可有辦法。”

辦法她自然有,可是此刻去見陸長風,不免急切了些。

“再等等,落日前沒回來再去不遲。”

周安順沉默,精明的眼底透着焦慮,可也不敢反駁,等等就等等吧。

誰讓他們周家有求于人。

蘇意濃心知肚明,知道周岳是不會回來的,結果也如她料想的那樣,周岳真的沒回來。

無奈,她只好去一趟了。

臨走前,她讓周錦丞跟着去,也好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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