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一個時辰前,陸長風收到了一封來自京城的信,信封是密封的,且沒有說明是誰。陸長風擰眉,捏在手中看了兩眼,問小厮:“送信的人呢?”

小厮回他:“走了。”

陸長風垂眼,揮手讓人退下,自個坐下細細看起信來。片刻後,他眉頭擰的更深,暗光熠熠地雙目蘊着看不透的情緒,他捏了捏信,讓王奎進來。

嗓音低沉,不帶情緒說道:“上次讓你查周家怎麽樣了?”

“沒什麽特別,背景家世背景與公子知道的一樣,不過…”他頓了頓,不知要不要說出來。

“不過什麽?”

王奎擡頭,坦然道:“不過就是兩年前收留了一個遠方親戚,說是父親雙亡,周家收留了,哦,就是那個蘇姑娘,除了這些,并無異常。”

兩年,又是兩年。

很難讓他不想點什麽。

陸長風擡手,肆意潇灑,轉頭又看眼手中的信。信中讓他放下揚州的差事,速回京城,末尾寫了一個繁字。

看見這個字,陸長風便知是誰的意思,是陛下的意思。要他放過周家,即刻回京。

所以,周家背後到底是誰?難道是陛下?

不然,他想不出什麽理由放過周岳。

陸長風捏捏眉心,腦中映出蘇意濃的身影來,明媚豔麗,斜眼看他時,那枚紅痣也跟着看他,眼底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卻會讓他晃神。

陸長風掀起眼皮,将信燒了,随後出了門,王奎跟在身後,急忙問:“公子,去哪?”

“周府。”

*

丫鬟送了熱茶,餘光瞥了瞥在座的陸長風,臉頰微紅,深吸一下後,很快退下。

蘇意濃冷眼看着,暗嘆如今的陸長風依舊耀眼,不管走到哪都是引人注目的,或者,比那時的他更甚。

她低眼,吹吹熱茶,不緊不慢道:“陸大人今日怎的有空過來?”

陸長風沒看她,“蘇姑娘身子好些了嗎?”

關切地話,可是說出的語氣卻是冷漠的,沒有一絲情感在裏面。

蘇意濃聽得出來,所以沒有感覺,而是笑着點頭,随意敷衍,“多謝大人關心,不過是老毛病,無大礙。”

特意來周府問她安好,想想都不可能,怕不是來探口風的。

蘇意濃對他說不上十分了解,但是也熟悉他的。

“蘇姑娘無事便好,若是因為周大人的事吓着了,真是罪過。”陸長風語調平淡,說完深深地睨了她一眼,觀察她的表情。

很遺憾,蘇意濃無動于衷,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好似與她無關。

“陸大人說笑了,衙門的事我不懂,聽大人的意思,是周大人犯事了嗎?”

空氣停滞片刻,她笑容晏晏,雙眸澄澈,沒有一絲雜質,仿佛這個問題再平常不過。

卻不知,在陸長風心裏掀起了漣漪。

他手指一頓,眯着眼注視她,半響,他彎唇淺笑道:“蘇姑娘是哪聽說的?自然沒有。”

陸長風暗嘆,這位蘇姑娘果真會顧左右而言他,看來想從她口中打探些事情,是不可能了。

“那就好。”她假裝松口氣,低喃了一句。

陸長風凝睇潔白的輕紗,看着它輕飄,又被她按下,他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下意識道:“今日沉悶,蘇姑娘不妨拿下面紗,也好透透氣。”

蘇意濃的指尖因他這句話而慢慢收緊,可她裝作不在意的笑笑,回他:“長相粗鄙,怕會污了大人的眼。”

言罷,便伸手捂着下颚,很怕輕薄的面紗飄落下來。蘇意濃的心一跳一跳,像擊打的鼓聲一樣,許久沒停。

陸長風壓下眉梢,不在意的笑笑,他不過是說說而已,但她那麽緊張的樣,是真的怕旁人看見她的面貌。

女子都愛美,或許,真的是有難言的苦衷。

陸長風斂眸,繼續喝茶,而後道:“那日多謝姑娘了。”

他說的是請大夫的事。

蘇意濃扭頭,紅唇輕啓,“大人客氣。”

很客套的話,陸長風聽了竟覺得心情不錯,于是揚起眉梢,道:“不日回京,特來跟姑娘告別。”

蘇意濃一聽來了精神,她很想知道陸長風何時回去,雖然去了京城兩人會碰面,可回京的路上,她不想遇見他。

“大人何時走?也好送送。”

陸長風低頭,沒注意到她急切的眼神,随口道:“明日。”

比她預想的還要快,蘇意濃以為,他會因為貪污案多留幾日,這麽着急回去,可能是有旁的事。

蘇意濃沉默幾息,平靜道:“大人一路順風。”

其實她還想問問刺客的事,若問了,只怕陸長風有疑,還是罷了。

寒暄片刻後,陸長風就離開了。

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雨中,有些落寞的感覺。蘇意濃抿唇,收回發酸的雙眼,等她再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月白長袍揚起,帶有略深略淺的水漬,這一幕,與記憶裏的人重疊在一起。

*

蘇意濃因為腳滑落了水,在水裏撲騰了好一會,才被路過的侍衛救起,也因此得了風寒,在家躺了兩日。

除了陛下差人來問候,剩下的只有陸長風來看望。

對于陸長風的到來,蘇意濃是驚訝的,那日兩人不歡而散,她以為兩人沒有做朋友的可能,不想聽聞她生病,陸長風竟然來了。

那日也是小雨,陸長風來時沒有撐傘,淋得烏發微濕,身上的長袍也有水漬,一時幹不了。

于是向她借衣裳穿,她自然是不想借,先不說兩人的體型差別,她身為女子的身份也怕他看出來。

陸長風看出她的為難,嘴上說着不在意,然後随意坐在她身旁。

“陸大人出門為何不拿傘?”

陸長風揚着俊逸的眉眼輕笑,神情頗有一股潇灑的感覺,“一點小雨,算得了什麽。”

她沒說話,一直盯着他看,似乎探究話裏的真假。

須臾,陸長風被她看得不自在,于是說了實話,“出門時沒下雨,被這鬼天氣抓個正着。”

她撇撇嘴,就知道說了慌。

于是讓丫鬟送了一杯熱茶,讓他去去寒。

“我們素無往來,多謝陸大人費心了。”

陸長風盯着進出的丫鬟瞧,反應慢了一拍,“同朝為官,蘇太傅客氣了,我很少有看上的人,你是一個。”

“看,看上?”

蘇意濃結巴,面色紅了紅,他說的看上是什麽意思?

是想提醒她什麽?

不得不承認,蘇意濃又被他說的話吓得慌了神,每次都出其不意,應付他是件很累的事。

蘇意濃不動聲色的摸摸胸口,綁的這麽緊,應該看不出來吧。

她扯扯嘴角,尴尬地笑了笑,“陸大人真會說笑。”

也不知他有沒有聽她說話,他看着屋內的丫鬟好一會才湊過來,嬉皮笑臉道:“還是蘇太傅潇灑,院內伺候的都是丫鬟,連個小厮也沒有,看來我要跟太傅學學,把院裏的小厮全換了。”

“整日游蕩在脂粉香中,想想确實快活。”

他說什麽?

蘇意濃被他的話震驚了,紅潤的臉頰白了幾分,不是他說的過分,而是陸長風的一番話提醒她了。

她雖然女扮男裝,可她的習慣還是保持之前的沒有變過,院裏的人也沒變,所以,一院子的丫鬟,确實會讓人懷疑。

而且,京城纨绔的子弟,院裏也是有兩個小厮的,而不是像她一樣,滿院子的丫鬟。因他這句話,後來她把院裏的人都換了。

“小厮家裏有事回去了。”

陸長風不知有沒有信,一直別有深意的盯着她,“太傅何必自謙,誰不愛美人呢。”

她的胸口起伏一下,巧了,她不愛。

走前,陸長風難得嚴肅一下,說:“蘇昭明,改日我教你泅水。”

她敷衍着答應。

可直到離開京城,她也沒學會泅水。

因為後來陸長風說:蘇昭明,你別學了,出門記得帶上我。

*

陸長風一行人離開揚州幾日了,周家的危機也算解決,蘇意濃盤算着,他們也該啓程去京城。

她可以放心,路上肯定不會遇見陸長風。遂以,這日上午,她就去告知周安順,他們明日就走。

周安順同意,拉着她說了一些關切地話,兩人喝了兩壺茶,她才離開。

剛回院子沒多久,周錦丞就找來,他的神情低落,開口就是求她辦事。

“阿姐,我想帶姨娘一起走。”

蘇意濃睨他一眼,慢悠悠道:“你此去京城的目的是什麽,我想你該了解,周家也懂,既然放任你去闖蕩,他們必定留有後手。”

“日後光耀門楣,你會撇了他們嗎?這誰知道。周家不信任你,所以,他們必定抓你的軟肋,讓你想撇也撇不掉。”

“懂了嗎?”

周錦丞啓着唇,咬牙點頭,他懂了,母親就是他的軟肋,只要母親還在周家的一天,他就無法與周家徹底斷了。

“你放心,周家不會虧待你母親的。”

只要他還有用處。

周錦丞臉色白了幾分,但還是沉穩,“我聽阿姐的。”

蘇意濃移開目光,看着滿院的花,懶散道:“回去收拾吧,明日就走了。”

周錦丞一走,她也将屋內的東西打量一番,該帶走的帶走,不想要的就賞人,總歸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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