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

很快有幾名守夜的道人出來了。

他們剛才聽見怪異的聲音,又看見一個那麽小的身影,還以為什麽妖魔鬼怪,沒想到真的只是一個小孩子。

莊钰站在那兒,莊夜闌還要比他矮許多,就這樣抱着他不松手。

如果放在之前,莊钰肯定會毫不留情地把莊夜闌推開。

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莊钰垂下眼來,看着莊夜闌把臉埋在自己懷裏,渾身上下都汗淋淋的,莫名其妙覺得心都疼得顫了一下。

道觀的道人低聲問道:“太子殿下,此人……”

莊钰擡起頭來,“這是我皇弟。”

道人瞬間肅然起敬的樣子。

莊钰沒有推開莊夜闌,只是伸出手來,輕輕抓住了莊夜闌的胳膊,把他扯開一些以後,自己蹲下身來,問道:“父皇知道你過來了嗎?”

莊夜闌擡起眼來,看着莊钰。

他的眼珠漆黑,臉上都是汗,傷沒好全,看上去痛極了。

莊夜闌道:“我沒有父皇。”

莊钰的身影一頓。

他沒有說話,半晌,才擡起手,想用袖子擦莊夜闌額前的汗。

莊夜闌大概沒有想到,莊钰會用袖子給他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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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閉上眼,還偏過臉去想要避開,以為自己要挨打的樣子。

莊钰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

他把莊夜闌的臉扭過來,給莊夜闌擦了汗。

随後,莊钰站起身,拉住了莊夜闌的手,“明日一早再說吧,我現在先帶你去歇息。”

莊夜闌先是沒想到莊钰會用袖子給他擦汗,後來更沒想到莊钰會主動牽他的手。

導致莊钰牽他往道觀裏走的時候,莊夜闌沒反應過來,踉跄了幾步,才跟了上去。

莊钰在天福山的道觀住着,皇後本來偷偷派了人來照顧莊钰,想讓莊钰在山上也過着和皇宮一樣尊貴的生活,但莊钰把那些人都遣回去了。

如果被皇帝發現,他在山上還如此鋪張,後果會更嚴重的。

莊钰帶莊夜闌回到他歇息的房間裏,請道人拿一套幹淨的道袍來。

他親自去打了點熱水回來,提回屋中,讓莊夜闌把衣裳脫下來。

莊夜闌呆呆地望着莊钰,半天沒有動彈。

莊钰把袖子挽起來,打了個結,以防袖子再滑落下去。

他看了莊夜闌一眼,把手裏的帕子浸在水裏,“你出了這麽多汗,不擦幹淨,傷口會更痛的,快把衣裳給脫了。”

莊夜闌支支吾吾,脫衣服的動作慢吞吞的。

莊钰心道,又不是沒看過。

但這麽一想,莊钰的耳朵也泛起些薄粉來。

他又想,不稀罕看。

大概是覺得莊夜闌太磨蹭了,莊钰一把将莊夜闌拽到了自己跟前,三兩下将莊夜闌的衣裳給剝了,剝到褲子的時候,莊夜闌死死拽着,不肯脫。

莊钰:“……”

他也就沒有強迫,把手帕擰幹以後,開始給莊夜闌擦臉。

把莊夜闌臉上的汗擦幹淨後,莊钰就給莊夜闌擦身子。

不得不說,這個時候的莊夜闌還那麽瘦小,跟小猴子一樣,正常小孩這個年紀都該胖胖的,可莊夜闌卻瘦得能看見骨頭似的。

手臂上還有斑駁累累的舊傷,看上去像是挨打後落下的。

這輩子沒有親自把莊夜闌從死人堆裏抱出來。

但莊钰想起上輩子,親眼看着莊夜闌從屍體裏爬出來,渾身都是血,還有那雙透着驚恐和茫然失措的眼眸,讓莊钰瞬間心軟了。

“轉過身去。”莊钰道。

莊夜闌慢慢地背過身去。

莊钰把莊夜闌身上的紗布輕輕扯了下來,看見莊夜闌瘦弱的脊背上,那一道幾乎橫貫了整個脊背的劍傷,瞬間心口生疼。

皮肉還沒長好,有些外綻。

莊钰忍着害怕和幻疼,一點點幫莊夜闌把脊背上的汗給擦了。

背過身去以後,莊夜闌倒是沒有那麽不安了。

他低着頭,一聲不吭,也沒有覺得疼痛似的,身子都不顫一下。

擦幹淨以後,莊钰把手帕遞給莊夜闌,“你自己再擦擦,我先出去了。”

離開屋子,莊钰坐在門檻上,撐着下颔,嘆了一口氣。

他總是那麽容易心軟。

可是看着這麽小的一個孩子,為了他受了那麽嚴重的傷,還為了不想跟他分開,一個人走夜路、爬山來到道觀裏。

莊钰沒有辦法再狠心。

雖然他還是恨莊夜闌上輩子對他做的一切事情。

待了一會兒,道人把一套幹淨的道袍拿了過來。

莊钰起身接過道袍,彎腰道了謝。

他敲了敲門,恰好裏頭莊夜闌說他好了,莊钰就進去了。

等到給莊夜闌穿道袍的時候,莊钰才發現,這件道袍……完全是個成年男人的衣裳尺寸。

莊夜闌穿上,袖子都曳地了,更別提堆得層層疊疊的衣擺。

莊钰端詳一陣,竟然覺得有些好笑。

“我……”莊夜闌艱難地走了一步,想要去拿自己的衣裳,“我還是穿我自己的衣裳吧……”

莊钰拉住了莊夜闌,“別穿了,衣裳都髒了,明日還要拿去洗。”

他把莊夜闌帶到自己的床榻旁邊,本想再去跟道人們借一份被子來給莊夜闌鋪床,然而道人們很為難地說,沒有多餘的被褥了。

莊钰看着自己的床榻。

這個季節,這個溫度,其實就算有多餘的薄被,在地上鋪一床,明天醒來莊夜闌可能已經凍硬了。

莊钰沒想到,重生回來,第一次要與莊夜闌同床共枕,竟是這個時候。

他沒有辦法,忍着對上輩子一切與床有關的一切回憶,上了床榻,把被褥掀開,跟莊夜闌說:“你上來吧,僅此一晚。”

莊夜闌站在床邊,捏着袖子沒有動。

莊钰催促:“快些。”

等莊夜闌爬了上來,莊钰又威脅道:“我眠淺,你不要亂動,不然吵醒了我,可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莊夜闌點了點頭。

他現在背上還有傷,只能趴着睡。

莊钰躺下以後,就閉上了眼。

道觀外,是獵獵的山風聲。

前半夜,莊夜闌還沒有來之前,莊钰聽着這風聲都睡不着,只覺得很冷,蓋着被子也覺得冷,可如今不知道為什麽,耳邊除了風聲,還有莊夜闌很輕的呼吸聲,像小貓一樣,還有帶着溫度的身體在旁邊,像是一個移動的暖爐。

莊钰閉着眼眼睛,不知道莊夜闌趴在他身邊,用手背墊着下颔,在黑暗中,安靜地盯着莊钰的睡顏瞧。

過了好一會兒,莊钰翻了個身,把被褥拽過去了一些。

莊夜闌立刻閉上了眼。

又過了一會兒,莊夜闌剛顫着眼睫想睜開眼。

他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随後,莊夜闌感覺到,莊钰又翻了個身回來,把拽走了的被褥,又重新蓋在了莊夜闌的背上,還給他掖了掖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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