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給你賠罪
給你賠罪
莊钰來不及管紙鳶的事情了。
他趕過去的時候,四皇子莊青還沒有去找皇帝。
莊钰剛到,莊青看見了莊钰,立刻擡高了音量,捂着臉指着面前比他高了一個頭的莊夜闌道:“太子殿下,看看你養的好狗,一回宮就到處亂咬人!”
他說話難聽,莊钰聽得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莊夜闌回過頭。
他的嘴角也擦傷了,有些血跡,眼底還帶着剛剛動怒過猩紅的怒氣。但看見莊钰來了,那種戾氣瞬間消了許多,藏進了眼底最深處。
莊钰問道:“發生什麽了?”
莊青冷笑一聲,“問問你的好弟弟吧,發生什麽事情他最清楚不過了。”
然而,莊钰并沒有轉過頭去問莊夜闌。
他依然看着莊青,“不妨四弟先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莊青不服氣,“憑什麽我先說?是他先動手打人的。”
“他動手打了人,那是他的錯,”莊钰冷靜道,“但四弟是否說了什麽惹怒他的話,也未可知。四弟不願意說究竟發生了什麽,那本王便審問下人了。”
莊青還來不及說什麽。
莊钰瞥過莊青身邊的幾個下人,那幾個年紀不大的小太監已經開始雙腿打顫了。
其實莊钰并不是面相冷淡淩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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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他長得好看,人也柔和,笑起來如春風化雨般。可他不笑的時候,輕飄飄瞥人一眼,眼底卻莫名帶了讓人膽寒的冷漠來。
一個小太監率先跪了下去。
莊钰的聲音依然輕輕的,“因何事而動手,你說了,我便不罰你了。”
那個小太監低着頭,打着顫,聲音發抖:“四殿下說……”
莊青道:“閉嘴!”
小太監打了個哆嗦,不敢說了。
莊青的臉漲紅了,又有那麽一瞬的發白,他揮袖狠狠哼了一聲,看也不看莊钰,對着莊钰身後的莊夜闌道:“今日之事,我放你一馬,下回若是再敢動手打我,我便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說完,帶着人走掉了。
雖然莊青說得兇,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落荒而逃的人究竟是誰。
莊钰也沒有多問,莊青究竟說了什麽。
反正他想知道,總能知道。
莊钰回過身,看着莊夜闌。
莊夜闌頭一回沒有跟莊钰對視。
他偏過頭去了,垂着眼。
莊钰伸出手,似乎想碰一碰莊夜闌的嘴角,莊夜闌則把頭擰得更偏,“髒,有血,皇兄別碰……”話沒說完,莊钰已經重重按了一下他的傷口。
莊夜闌一下子嘶了一口氣。
“你也知道疼。”莊钰道,“動手的時候想過疼沒有?”
莊夜闌不說話了。
莊钰也沒有多跟莊夜闌說什麽,徑直回宮去了。
回到宮中,莊钰也沒心情去管那只被弄折了的紙鳶,只是慶幸自己這一次及時趕到,如果四皇子莊青真的去告狀了,那麽吃虧的一定是莊夜闌。
甚至可能會牽扯到莊钰。
雖然莊钰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
但莊夜闌這個性子,莊钰還是想管教一下,稍有不慎就會鬧出問題來。
常安來到莊钰的身邊,臉色很不好,聲音很低地道:“殿下,奴才去問過了,那四皇子當真是口無遮攔,說的話……”
莊钰擡起眼來,“他說什麽了?”
常安跟了莊钰很多年,但依然難以啓齒,“他跟他的下人說,殿下……殿下明明是個男子,而且身為皇子,卻因為是四陰時生人,往後是要嫁人生子的。”
莊钰怔了怔,這話不是第一次聽了,也不至于惹得莊夜闌如此生氣吧。
然而,莊钰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常安就道:“四皇子當時說,說殿下……殿下……就像……就像母……”
“母什麽?”
常安沒說出什麽,殿外進來一人,聲音很冷,“如此肮髒的話也要告訴皇兄嗎?”
是莊夜闌。
常安低下頭,不說話了。
莊夜闌看了常安一眼,常安很自覺地退了出去。
莊钰坐在矮桌前,陽光正好照到這邊,一寸寸地落在他白皙修長的手指上。他無意識地捏緊了茶盞,問莊夜闌,“說我像母什麽?”
莊夜闌沒有回答,在莊钰身邊坐下。
他剛想扯別的話來說,就又聽見莊钰聲音很輕,“像母/狗嗎?”
莊夜闌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擡起眼來,對上了莊钰的眼眸。
那雙淺色的,帶有那麽一些不明顯的胡人血統的漂亮眼眸,此時此刻似乎有那麽些許的輕顫、脆弱。
莊夜闌道:“皇兄別聽他胡說。”
莊钰卻很輕地搖了搖頭,“不是第一次聽了。”
他的目光移向遠方,“小時候我就聽過有人這麽說。從前我也會覺得很生氣,不過如今已經不覺得怎麽樣了,生在什麽時分,生了個怎樣的身子,不是我能決定的,旁人怎麽說我,更不是我能決定的。只不過我能做的,是讓他們以後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莊钰的聲音依然很輕,“四陰時生又如何?我依然會幹出一番事業,讓他們對我望塵莫及。”
莊夜闌沒有說話。
安靜了一會兒,他的眉眼忽然就柔軟了下來,嘴角還帶着傷,撐着下颔,望着莊钰,“太子哥哥不愧是太子哥哥。”可心裏卻想,如果再給他聽見一次,他還是會動手,會把那個人打得滿地找牙。
“所以,”莊钰轉過臉來,對莊夜闌道,“往後你再聽到有人這樣說,你也只當沒聽到。你打了他,他不會因此不說,所以沒必要起這個沖突。如果今日,他真的告到了父皇那邊,受懲罰的人只會是你,父皇不會因為他說了什麽激怒了你而懲罰他,你知道為什麽嗎?”
莊夜闌淡淡道:“知道,因為我不是父皇親生的。”
“不完全是這樣,”莊钰道,“他可以一口咬定自己沒有說那樣的話,你卻不能說自己沒有打他,因為你們臉上都已經有傷了。何況,如今在這些皇子裏,你是最惹人嫉妒的那一個,因為你小小年紀就上戰場立了功,往後盯着你的眼睛會更多,所以不要惹出這些沒必要的麻煩來。”
莊夜闌沒有說話。
莊钰問他:“聽懂了嗎?”
莊夜闌似乎不大情願,但還是乖乖回答莊钰的話:“聽懂了。”
“聽懂了,就把手伸出來吧。”莊钰道,“該挨教訓,不然下次你還是會忘。”
莊夜闌伸出手來。
這一次,莊钰是真的拿了戒尺出來。
他給莊夜闌兩只手各打了兩下。
莊钰板着臉,剛想再跟莊夜闌說什麽。
不想剛剛把戒尺放下,莊夜闌就蹭了過來,用滾燙的掌心觸碰上莊钰的手腕,聲音很低地道:“好疼啊皇兄。”
莊钰:“……”
該發的脾氣也發過了,莊钰沒有說什麽,任由莊夜闌折騰。
可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什麽。
莊钰對莊夜闌道:“對了,你送我的紙鳶……”
莊夜闌擡起頭來,眉眼彎彎,“好看不,皇兄喜不喜歡,我親手做的。”
“……”
莊钰的心髒微微一疼。
他跟莊夜闌說:“壞了,那個紙鳶,被人撞壞了。”
莊夜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他怔了一下,問道:“怎麽壞的?”
莊钰只能把上午發生的事情跟莊夜闌說了。
寂靜了半晌,莊夜闌又扯出一個笑容來,“沒關系,壞了就壞了,下回我再做一個,反正也不難。”
但莊钰知道莊夜闌其實是難過的。
所以,又過了一會兒,莊钰微微側頭,對莊夜闌道:“你再做一個太辛苦了,不如這樣吧。”微微一頓,“當做是我弄壞了你的紙鳶給你賠罪,你來教我做那個紙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