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燃桃校園if線

第48章 【番外】燃桃校園if線

陶言蹊沒想過, 會在這個場合見到昙燃。

裝飾華麗的高檔酒店裏,他西裝筆挺,作為發言代表站在一群企業家身邊。

素來冷峻的臉容上, 沾着點淡漠的笑意。

明明不是會場的主角, 男人的存在感卻強得不可思議。

陶言蹊費了很大的勁兒, 才控制着自己的視線從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上挪開。

但也沒辦法阻止旁人的議論湧入耳中:

“哇, 那個發言人好帥,是晨哥的合夥人?好想加他微信啊~”

“可別,他是前兩年剛入職的員工,而且據說性子出了名的不好親近, 也已經有對象了,感情好着呢。”

“可今天發言的都是公司高管诶,怎麽會讓他一個半新人……”

“長得那麽出挑,跟電影明星似的, 破例就破例吧,還能怎麽着?”

“……”

盡管不想聽,但那些字眼還是一字不落地鑽進腦海。

陶言蹊死死握着推車的把手,指節因為用力變得蒼白。

不好親近……有對象……感情很好。

每一個字眼都很容易讀懂,可放在一起, 就成了他理不清的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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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服務員,把典禮的蛋糕搬來這邊吧。”

身後忽然有人招呼了他一聲。

陶言蹊愣了愣, 下意識地回過頭,

卻倏然與那雙冷淡的眼眸對上了視線。

瞬間, 他從大腦到全身都是一懵, 本能地矮下身, 藏在半人高的蛋糕後面。

這麽短的時間……應該沒看清吧?

更何況, 酒店帶流蘇的禮帽估計也遮擋住了自己大半張臉。

他低着頭,視線落在地面的瓷磚上,做任務一般視死如歸地把蛋糕推到了它應該在的位置。

下一刻,和典禮蛋糕合完照的企業家就戳了戳身邊的人:

“小昙,我看你這杯香槟也快喝完了,讓服務員給換一杯吧?”

昙燃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目光投向附近已經僵硬了的服務生。

“麻煩換兩杯酒,謝謝。”企業家笑眯眯地說。

陶言蹊整個人上了發條似的,機械地從車上端起兩杯酒。

遞過去的時候,兩邊手指都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對方。

一邊尋常,一邊冰涼。

後者卻讓他臉頰和手心都迅速變得滾燙起來。

“請……請兩位慢用。”

說出最後一個字,陶言蹊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飛也似的鞠了一躬,随後匆匆轉身,藏到了人群之中。

“好了,小昙,咱們去那邊吧,李總該等急了……”

企業家漫不經心地說着,一回頭,卻發現昙燃仍保持着剛才的姿勢。

修長手指把酒杯攥得很緊,視線也緊緊黏在那個消失的背影上。

“……小昙?”

對方又叫了一聲,昙燃才慢慢回首,冷淡地點了一下頭:

“走吧。”

……

等到結束典禮回到後廚,已經是傍晚時分。

後續的交誼舞會不用陶言蹊繼續服務,他索性早早收拾了東西,從酒店後門離開。

平時他是這家酒店的廚師,今天人手不夠,才被拉到臺前幫忙。

……沒成想,卻遇到了那個人。

臉上的潮熱始終褪不淨,陶言蹊恍恍惚惚地穿過人群,拐過巷陌,來到了一片單身公寓小區。

其實他手頭的繼續夠換個更好的地段租房,但自己一個人住,房間太大了總覺得空空蕩蕩的,寂寞得慌。

公寓是個小套間,他回家後囫囵沖了個澡,裹着浴袍鑽進了被窩裏。

現在已經是深秋,雖然白天氣溫還看得過去,夜裏卻冷清得不像話。

陶言蹊把臉埋進枕頭裏,思緒開始不受控制地亂飄。

今天偶然遇到的那個男人,是他的……前男友。

剛認識昙燃的時候,他才高一。

長得柔柔弱弱,成績也一般,母親的病耗盡了家裏的積蓄,自卑貧窮,父親更是長期不管不問。

那樣的他,理所當然地遭到了校園暴力和霸淩。

被欺負得最狠的那次,他不僅被飛來的足球擊中了臉,還被潑了一身冰涼的青檸汽水。

“急匆匆地翹課去哪啊,陶言蹊?上趕着去投胎呢?”

“瞧他那癟三樣,憋半天也憋不出個屁來,欺負他都沒意思。”

“……”

更多惡毒的話他已經聽不太清。

雖然成績一般,但校紀校規他還是會遵守的,這次破例,是因為意外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陶言蹊是吧?你抓緊時間來醫院一趟,你媽媽她……”

心髒痛得揪緊,就算女人已經久病沉疴,但真正到了那一刻,他依然痛苦得快要窒息。

“我,我這就來。”

甜膩的汽水沿着校服往下淌,溽熱的暑霞,來往的車流并不願意搭載這個髒兮兮的少年。

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不知道是因為眼淚還是汗水。

陶言蹊揉了把眼,狠下心要去騎路邊的共享單車,卻忽然被一輛轎車擋住了去路。

車窗被人搖下,他望着後座熟悉的那張臉,神情怔忪。

“去醫院是吧?上車。”昙燃擡了擡下巴,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可是,我身上很髒……”

陶言蹊的聲音很微弱。

他的怯意倒不止是因為嫌棄自己,更多是來源于眼前這個少年的壓迫感。

昙燃是他們班的數學課代表,輕輕松松就能甩開後一名大幾十分的少年,不論容貌還是氣質都是頂佳。

更逆天的是運動天賦也被點滿。

陶言蹊時常能在操場上聽到女孩子們興奮的尖叫吶喊聲。

這樣耀眼的人,應當格外嫌棄自己才對。

陶言蹊垂下眼,轉身就要走,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陣風聲。

“接着。”昙燃扔給他一條幹淨毛巾,

“先上車,後備箱有一套校服,你先湊合穿,到時洗幹淨了還給我。”

“……啊?”

被突如其來的好意震撼得有點懵,陶言蹊愣愣地望着他,一時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擱。

直到昙燃的臉色隐隐變得有些不耐煩,他才後知後覺地道了聲謝,匆匆上車。

車前坐着個和善的大叔,看上去是昙燃家的司機,他見陶言蹊基本上擦幹了身上的飲料,就貼心地拉上了車窗的遮光板。

“小同學,你就在車裏把衣服換了吧,在外面多不方便。”

陶言蹊動作一滞,餘光瞥見身邊的昙燃也別開了視線。

是哦,他們都是男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他低低地應了聲,開始解校服衣領的紐扣。

甜絲絲的青檸香味在車廂中蔓延開。

昙燃沒有刻意去看,但從窗邊玻璃的反光中,能清晰地瞧見少年纖細的脖頸和瘦窄的腰,以及比常人白得多的肌膚。

他的喉結微微動了動。

蒼白的,脆弱的,似乎輕輕一掐就能折斷。

荏弱得不像樣子,偏偏又直戳他心底最隐秘的柔軟。

……罷了,小時候那些事,那家夥怎麽可能還記得。

從學校到醫院大約半個小時的車程,但對于病危的人來說,卻是從生到死的漫長跨越。

陶言蹊緩緩跪倒在蒙着白布的病床前。

和他相依為命的母親,他最愛的至親,永遠地離開了他。

仿佛整個天幕都在往下陷,壓得他喘不過氣,陶言蹊死死咬着嘴唇,直到眼前控制不住地發黑,再被人緊緊拽住手臂,拉了起來——

“呼吸,你是想憋死自己嗎?”

昙燃的臉色比平時更冷漠,他強迫地捏着少年的下颌,讓他不得不張嘴呼吸。

幾口冷氣吸入喉嚨,陶言蹊這才後知後覺自己險些窒息。

他呆滞地注視着昙燃,從頭皮一直麻木到腳趾尖。

空蕩的病房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相對站着。

良久,陶言蹊才嘶啞地開口:“媽媽……我媽媽,她走了。”

“她病了很久,也堅持了很久,我以為……我以為……”

窗外一陣悶雷響起,盛夏時的晴雨更疊得根本不講道理,眨眼間就變了天。

昙燃沒說什麽,只伸臂攬過他,扣進自己懷裏。

眼睛被遮住,世界一瞬間黑暗下來。

耳邊雨聲嘩嘩,抵在眼前的肩膀堅實有力,酸澀的感覺根本控制不住,直沖鼻端。

陶言蹊眨眨眼,淚水潸然落下。

感覺到肩膀上逐漸暈開的溫熱和潮濕,昙燃罕見地沒有動。

只是反手到他背後,輕輕拍着少年瘦弱的肩胛。

……

從那以後,兩人的關系就變得親近起來。

陶言蹊也說不上來是怎麽回事,但他受欺負太久,如果在昙燃身後做個小跟班,能免去不少麻煩。

更何況,只要待在這個人身邊,空蕩蕩的心就會變得飽滿。

期中考試後,陶言蹊申請成了昙燃的同桌。

對于昙燃的照顧,他心底是感激的。

于是也總是力所能及地烹制些好吃的東西帶給他,有時是暖胃粥,有時是布丁或者小蛋糕。

昙燃也總是沉默地接下。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半年,課業逐漸緊張起來。

對于學霸型的同桌而言并不算什麽難事。

可在陶言蹊看來,身上的擔子卻是越來越重了。

原本家裏的經濟條件就不好,為媽媽治病幾乎耗盡了所有積蓄。

而且以他目前的成績,其實上不了什麽好大學。

這種蔫頭耷腦的狀态很快被昙燃發現。

他沒說什麽,只是有意識地會多抄一份筆記,錯題集和草稿紙演算得更細致,時不時給陶言蹊的桌膛裏塞上一份。

“……燃哥。”

某一天午休,陶言蹊鼓起勇氣,拉住了同桌的衣袖。

“你對我的好意,我都記在心裏了,”他輕聲說,

“但是我家裏經濟條件有限,可能我真的沒辦法繼續讀書,所以……”

“就當是為了我。”

這句話讓陶言蹊豁然瞪大了眼。

他怔怔地望着昙燃,張開的嘴巴半天合不上。

教室裏沒別人在,昙燃撐着桌子靠過來,鼻尖幾乎要和他相碰。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未來我們可以考到同一座城市。”

“我們談戀愛吧。”

“你,你說什麽?”

陶言蹊的聲音都在抖。

他其實不是感受不到昙燃對自己的特別,清冷淡漠的少年,面對誰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唯獨會對他溫和柔軟。

但他想不通原因。

是看着自己被欺侮太可憐,還是失去了親人太伶仃,只是所謂的同情心在作祟?

那他随時有棄自己而去的可能。

陶言蹊抿了抿唇,想要逃跑。

但下一刻手腕就被人牢牢捉住。

低沉的聲音吹拂在他耳畔。

“我說……和你談戀愛。”

昙燃輕嘆口氣,把疑惑不安的少年擁入懷中。

看來他是忘記了年少時的約定。

但沒事,自己依然還記得。

從那以後,兩人看上去依然是尋常的同桌關系。

但在放學後,無人的自習室,大禮堂,體育館,都成了他們約會的地方。

親昵的擁抱之後,昙燃會捧着他的臉,細細密密地吻他。

修長手指伸進柔軟的自來卷裏,昙燃微微向後使勁,他的下巴就會不受控制地擡起,紅潤的唇也自然張開。

唇齒依偎,細密地厮磨。

有時昙燃親的時間太長,陶言蹊渾身發軟站不住,就會被昙燃固定在懷裏,沒了骨頭似的攀附。

那段日子他整個人仿佛泡進了蜜罐裏,暈暈乎乎的很幸福。

但美好的日子都在高考前的那個短假結束了。

以前媽媽生病的時候,他們能借錢的親戚朋友都避而遠之,沒辦法只能借了高利貸。

即使已經還上了本金,經過日複一日的滾利,欠款依舊蔓延成了天文數字。

那天陶言蹊照常和昙燃道別回家,剛剛進門,就被一拳狠狠擊倒。

“有錢上學,沒錢還債是吧?”

讨債的人拿小刀比劃着陶言蹊的臉:

“長得這麽細皮嫩肉,倘若綁去賣了,是不是就能抵債了?”

鼻血順着唇角往下淌,陶言蹊眼眶燒紅得厲害,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接着他聽到了那句讓他驚恐不已的話:“聽說你有個挺有錢的對象,要是你還不起債,不如我們直接去找他?”

少年眼底的光倏地黯淡下去。

他一把抓住讨債者的手腕,苦苦哀求:

“不,我沒有……別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錢我會盡力還上的。”

“再給你一個月時間,要是不能連本帶利地還清,你和你的小男朋友,就等着身敗名裂吧!”

讨債的青年獰笑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如果還想讓他安順利高考,你最好安分點,老老實實還錢。”

……

窗外雨聲淅瀝,屬于清秋的寒意一絲絲往骨頭縫裏滲。

陶言蹊把自己層層包裹在被子裏,有些不願去回想那些灰暗的過往。

當年為了不牽連昙燃,他連夜打包收拾了行李,遠遠離開自己生活的那座城市,輾轉各地去打工。

做過工地的苦力,寫字樓的清潔工,最後承蒙好心的師傅收留,學了門烹饪的手藝,才漸漸闖出了些名堂。

但曾經許諾與某人一同讀大學的夢想,終究是化為空談了。

時間一晃過去七年,當時未成年的少年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想必昙燃早就忘了那場年少輕狂的荒唐感情,熱熱鬧鬧奔赴人生下一階段了吧。

畢竟宴會上的那些議論,他雖然沒有刻意去聽,也紛紛鑽進了耳朵裏。

喉嚨被酸澀的情緒堵住,滿心苦澀睡意全無。

陶言蹊翻騰了好幾次,終于還是沒忍住,拿出了冰箱裏的小罐啤酒。

他酒量就那麽可憐的一兩口,平時為了避免失态基本很少喝。

沒想到屯在家裏當了擺設好幾個月,竟意外成了深夜裏唯一的救贖。

冰涼的酒液下肚,喉嚨有些火辣辣地發麻。

陶言蹊抱着膝蓋蜷縮在沙發上,感覺着暈眩的滋味一點點浸入腦海。

或許睡着了,就能忘記了吧。

他緩緩垂下眼眸。

意識逐漸變得模糊,但是畫面的輪換并沒有停止。

時而是夕陽灑落的教室,時而是靜谧無人的操場,時而是路燈昏黃的小巷。

每一個角落,都有昙燃。

……

陶言蹊從這場亂夢中被叫醒,是因為門外傳來的敲門聲。

他瞥了眼窗外,一片黑沉,依然是深夜。

這麽晚了,還下着雨,是誰會來找他?

走廊上沒有光,透過貓眼看不出來人是誰,只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心頭有些不安,他拿了門邊的長柄傘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條門縫。

“……是誰?”

下一瞬,熟悉到骨子裏的清冷聲線就随之響起:

“是我,昙燃。”

雨傘啪地墜地,

陶言蹊握在門把手上的指節一瞬間繃得死緊。

有那麽一剎那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出現了幻覺。

因為太過思念,所以誤以為對方真的出現在了面前。

久久得不到回應,男人微微蹙眉,推開了虛掩的門。

“好久不見。”

沉默的停頓又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

“……唔,請、請進。”

陶言蹊整個腦袋都是麻木的。

他遲鈍的大腦根本沒辦法思考昙燃深夜造訪的異常,只能愣愣地從鞋櫃裏取了雙一次性拖鞋。

這麽多年來他都是一個人生活,屋裏本就沒什麽款待客人的陳設,安置着昙燃在客廳坐下,他就急匆匆地去廚房倒水。

昙燃身上還穿着發言的禮服,扣到領口的扣子有些緊,他随意松開,視線打量起陶言蹊的小屋來。

陳設很簡單的小套間,被收拾得幹淨整潔。

所以茶幾上那瓶開了封的啤酒就顯得十分突兀。

男人盯着易拉罐,眸色微深。

廚房裏傳來一陣搗鼓的聲音,過了一陣,陶言蹊才匆匆捧了杯熱茶出來。

“外面冷,你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他乖巧地扶膝坐下,低着頭不敢去看昙燃的眼睛。

“嗯,謝謝。”昙燃呷了口茶,薄唇被茶潤上一層水光。

比起以往他的身形更加高大挺拔,西裝下的肩膀寬闊,微敞的領口露出一截冷白的肌膚。

陶言蹊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被火燎着般撤回了目光。

“你怎麽……自己一個人?不是來參加企業典禮嗎?”

他硬着頭皮開始找話題。

昙燃的視線一刻也沒移開他的臉:“典禮比預計的時間長,沒趕上回去的高鐵,太晚也沒有賓館空房了。”

那……那他現在豈不是沒地方待?

“不如你在我家湊合一晚吧”這句話險些沖出喉嚨,陶言蹊使勁握緊手指,才控制住了不經大腦的沖動。

當初是他不告而別,一走了之,實在是不應該貿然打擾昙燃的生活。

更何況,人家已經有對象了,不是麽?

他出神地看着面前的人,視線從那越發冷峻精致的輪廓上略過,聽見自己越來越明顯的心跳聲。

“對了,你現在在做什麽工作?”昙燃抿了抿唇,“過得還好麽?”

“還好……”

除了離開的真實原因,陶言蹊開始一五一十地交代。

好像從以前就是這樣,面對昙燃,他根本做不到任何隐瞞。

包括自己是怎麽輾轉來到了這座小城,

又是如何遇到了賞識自己的大廚,并繼承了人家的衣缽的。

聽着他的講述,昙燃緊鎖的眉宇漸漸松開,似乎覺得能接受了些。

“還有一個問題,當時……為什麽沒參加高考?”

陶言蹊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讨債的人拿他倆關系做威脅這件事,他直覺不想讓昙燃知道。

“當時我成績也就那樣……就算參加考試,大概也很難考上B市的大學,所以……”

“為什麽非得是B市的大學呢?”男人忽然打斷了他。

陶言蹊動作一僵,終于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麽蠢話。

一起去B市上大學,只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約定而已。

既然已經決定斬斷這段關系,又為什麽要提起曾經的許諾?

難言的靜寂轉眼間降臨。

手指絞在一起又分開,太陽穴也突突地跳。

陶言蹊直覺這樣下去要糟,趁着自己還沒說出更多的蠢話惹男人生氣,緊忙找補道:

“嗨呀,都是過去的事了,時間很晚了,我幫你聯系下酒店的人,讓他們額外為你開一間房吧。”

“今天典禮時間太長,本來就在意料之外,身為老同學,這點忙我還是幫得上的……”

他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着,沒留意到沙發上的男人,臉色正變得越來越冷。

“……你怎麽了?”陶言蹊被他的臉色吓了一跳,“是不舒服麽……”

話音未落,手腕就被人狠狠掐住。

陶言蹊驚呼一聲,身體一輕,就被人抓着手臂摁進了軟墊裏。

“就這麽希望我快點走?”

昙燃的聲線冷得可怕。

他依然是生人勿近的冷漠臉,陶言蹊卻讀出了泰山壓頂般的怒氣。

“燃哥……你放開我,”熟悉的稱呼脫口而出,他喘了口氣,“咱們有話好好說。”

昙燃垂眸仔仔細細地看着他,并沒有松手的意思。

當初陶言蹊消失得太過突然,毫無預兆,也幹脆利落地删除了所有能聯系到他的方式。

這麽多年自己四處找他,問遍了所有可能認識他的親友,甚至動用了一些不足為人道的關系,去查找他的個人信息。

但都石沉大海。

如果不是那些老板突發奇想,要換個城市辦典禮,或許他們就永遠沒有再見的那一天。

想到這裏,男人的心就不可遏制地揪痛起來。

“我們這麽多年才見面,你難道……”

“就這麽希望我走?”昙燃說。

手腕被牢牢鉗制着,陶言蹊怎麽做都動彈不得,眼眶漸漸紅了。

“你也沒跟我說你要來啊,”他哽咽道,“而且你一個非單身的人,深夜在我家和我拉拉扯扯,算是怎麽回事?”

“是誰告訴你,我有男朋友?”

原來取向還沒變啊,陶言蹊怔忪地聽着昙燃的話。

“在典禮現場無意間聽到的,既然是真的……那你還不快點放開我?”

既然那麽受歡迎,既然已經擁有了美好的新生活,為什麽還要來招惹他呢?

淚水沿着眼角潸然滑落。

陶言蹊輕輕抽噎着,他不想在這個節骨眼示弱,不想讓昙燃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內心的痛苦卻怎麽也控制不住。

酒精讓他的所有情緒都變得外露而直白,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也不斷為悲傷的情緒做着注解。

“我不放。”

昙燃俯身看他很久,驀地低下頭,含住了他的嘴唇。

熟悉的清冽味道傾瀉而來,同時降臨的,還有男人低沉的話音。

“七年前,我的男朋友突然不見了,我一直在找他。”

“可是現在,他卻想趕我走。”

所有的掙紮一瞬間歸于靜寂。

陶言蹊完全動彈不了,渾身都使不上勁,只有呼吸越來越急促。

剛才……剛才昙燃在說什麽?

他說自己……是他的男朋友?

酒精混合着酸澀堵在喉頭,他在震驚之餘,也心痛到了極致。

那時的他單方面斷絕了聯系,一方面是為了确保昙燃不受牽連,另一方面也确實是認為,自己對那個人來說無足輕重。

只不過是年少時的一場輕狂,一次微不足道的同情心。

時間會抹平一切。

但一切又和他想得完全不同,少年固執地撕下粉飾太平的面具,将過往的不堪和傷痛完全揭露。

“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我只是……想問你一件事。”

昙燃的吻含着淚水的鹹澀:

“陶言蹊,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為了這段感情輾轉反側的又豈止你一人。

分離的兩千多個日日夜夜,他又何嘗不是夜有所夢,悵然若失。

曾經憤怒得恨不能把那個不辭而別的人圈進自己的囚牢,又頹喪到恨不能一了百了,徹底把他剜出自己的生命。

但在見到陶言蹊淚水的剎那,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憐惜。

“其實,我接你上車的那次,并不是我們第一次對話。”

“在我們都還是小學生的時候,我養過一只小貓。”

“它叫奶糖,長得很可愛也很乖,但因為它是流浪貓,所以家人并不支持我撫養。後來奶糖得了貓瘟,他們背着我将它偷偷扔了出去。”

“當時我自己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找,也迷失了回家的路。當時是你和阿姨路過,暫時收留了又累又餓的我,陪着我找小貓,還送我回了家。”

“所以當時我就決定,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回報這份溫暖。”

父母忙于工作,從小缺乏關愛的他,自然而然将那份來自陌生人的溫暖奉若神明。

昙燃輕柔地拭去陶言蹊臉上的淚:

“後來的事,我很抱歉,沒能在你最艱難的時候陪在你身邊……但不論是因為什麽,現在我已經找到了你,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沒有別的人能阻礙你和我,你也不用擔心我們的關系會造成任何負擔,所有的偏見和阻撓,都由我來擺平。”

壓抑了七年的情緒剎那決堤。

他不知道該如何一點點消弭陶言蹊內心的抗拒和壁壘。

這樣做或許操之過急,但他更害怕對方會像七年前一樣,連挽回的機會都不留給他。

沉默良久,陶言蹊才眨了眨被淚水浸透的眼睛:

“燃哥……你會這麽說,我真的好開心。”

“可是……我沒能和你一起去B市的大學。”

“沒關系。”

“我沒和你告別,丢下你走了七年。”

“沒關系。”

“在婚禮現場我裝着沒看見你,還誤解你移情別戀。”

“沒關系。”

“但是……我還是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我依然……很喜歡你。”

陶言蹊啞聲說,“比七年前更想,更喜歡。”

曾經的他們太弱小,面對現實的傾軋,毫無反抗的能力。

但如今的他已經還清了債務,也能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

昙燃同樣也不必畏懼旁人的眼光。

他嗅着男人身上清冽疏朗的味道,感覺到他緩緩俯身,與自己十指相扣。

“小蹊,我也喜歡你。”

昙燃輕輕啓唇,嘴邊漫起一抹笑意。

縱使相逢微末,兩度分離。

所幸,此去經年,我總算是找到了你。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桃子也跑一次,讓燃哥也嘗嘗等待的滋味hhhh

本文到這裏就正式完結啦!

感謝小天使們一直以來的支持和鼓勵,愛你們,我一定會繼續努力加油的!!!!

咱們下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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