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寒冬(12)

第52章 寒冬(12)

涅槃日,皇室在明鏡宮的宴會廳舉辦家宴,卻不見褚與昭的身影。

雲灼前段時間一直在為了軍校的期末考閉關惡補理論課,整天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不肯見人,實在是憋壞了。本想趁着辦家宴的時候和褚與昭鬥鬥嘴找找樂子,結果這人硬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抓着妹妹問:“褚與昭跑哪去了?”

雲姝也很迷茫:“我不知道呀。”

雲灼不知道自顧自地在腦補些什麽,忽然臉色一白,繼而又沉下臉來,咬牙道:“這臭小子該不會标記了哥以後又對他始亂終棄吧?!”

雲姝喃喃道:“……不會吧。”誰敢對尊貴的君王始亂終棄,不要命了嗎?

雲頤走近這對雙生子,停在他們身後:“別瞎猜,到時候被人聽去再傳出宮外去就不好了。”

“哦哦哦!”雲灼後知後覺地捂住了嘴。

家宴并不算完全的私人場合,四周還仆人侍奉,時不時有人從宴會廳進進出出。

今天這場宴會,缺席的人除了莫名其妙不知所蹤的褚與昭外,還有正在病中的喻黎安。

雲姝很擔心父親,前幾天她去莊園看了一次,喻黎安的病完全沒有要好轉的跡象,人還是整天待在屋裏,足不出戶,受不得一點凍。

“怎麽醫生都說很快就能好,可父親卻還是病得這麽厲害呢?”雲姝低聲喃喃着,語氣裏盡是不安。

“醫生說的‘很快’和我們以為的很快可能不是一個概念。”雲頤安慰妹妹道,“慢性病本來就難的好,這才治了一個多月呢。”

雲灼嘀咕道:“我還挺想見見爸的呢。”

“等今天晚些時候我們一起去見見父親吧。今天過節,我們本該去問候的,順便再給父親帶些東西去。”雲頤溫聲說着,一副穩重可靠的好大哥模樣,“小姝,你考進中央大學的事還沒有告訴父親吧?記得帶上錄取通知書一起去,好讓父親高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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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姝去年和雲溯說了想進大學讀書,得到允許後便着手備考。中央大學實行三學期制,入學考安排在每年11月的尾巴。雲姝很有天分,超線三十多分,如願被中央大學服裝設計系錄取,前天錄取通知書已經送到了明鏡宮。

如今這個年代,考學進入高校和普通人一起學習的公主不算罕見,但學服裝設計的公主雲姝卻是頭一個,這事當天就登上了星際郵報的頭版頭條和各大sns的熱門趨勢。

各大投資方聞風而至,巴不得蹿騰雲姝立刻創立一個自己的品牌來讓他們投資。皇室公主的獨立設計品牌,想也知道未來會有多吸金。

這兩天雲姝的訪客絡繹不絕,她不勝其擾,最開始還搬出雲溯來做擋箭牌,說皇室成員從商需要征得君主的同意她自己做不了主,後來便幹脆直接閉門謝客了。

雲姝從十幾歲的時候就對時尚很感興趣,早就有了考學的想法,年少最天真無邪時也曾和父親分享過自己将來的夢想,現在她終于切切實實地邁出了第一步,自然很想和喻黎安分享,但是又怕打擾父親養病。

那頭,雲灼一驚一乍地問:“大哥,怎麽你脖子上還有蚊子包啊?這都幾月了!”

雲姝随着雲灼看向的方向轉過臉去,雲頤頸側附近果然有個像蚊子包一樣的痕跡。

但冬天當然不會有蚊子咬人,還恰巧咬在這種暧昧的地方。

……怕不是被人“咬了”吧?

雲姝想到一種可能性,不由地紅了耳根。

雲頤拉了拉衣領,将那處痕跡蓋起來,說:“不是蚊子包。”

“那是啥?”雲灼剛問完,就被雲姝扯着胳膊拉開了。

雲灼不滿道:“你幹嘛!”

雲姝小聲罵他:“你是不是傻?!”

她也沒想到雲灼竟然在這方面無知到這種地步,于是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句什麽,雲灼聽了,也紅了耳朵。

“大哥有對象啦?”雲灼嘟囔道,“他一直沒談過對象,我都沒往那方面想。”

“看大哥好像不想說的樣子,也有可能不是戀愛對象。”雲姝沒有把話說開,“不過我還是挺想看看對方究竟是什麽人。”

此時,雲溯才帶着花沐姍姍來遲。

兄妹三人不約而同地朝着宴會廳正門的方向望去,目光觸及那雙看起來和平常不太相同的眼眸時,都不由地變得複雜了起來。

不,并不是和平常不太相同,而是又變回了八年多前的模樣。

——八年前,雲溯剛和神使締結完神契後的模樣。

這八年的時間,尤其是和褚與昭訂婚後的這半年的時間裏,雲溯身上潛移默化地發生着改變,點點滴滴逐漸積累起來,令他的眼神不再像是積年不化的冰雪。

可是現在,似乎又變回去了。

他們都是和雲溯最親的親人,很容易就發現了雲溯的異樣,但是此刻懷揣的心情卻各有不同。

雲頤眼神微動,主動迎上去,像往常一樣問候道:“最近還好嗎?”

雲溯點點頭,淡淡道:“還好。”

“哥,我期末考結束了,考得還行。”

雲灼湊上去,輕輕扯住雲溯的袖子,又擺出一副求誇獎的模樣,但雲溯只是點點頭,沒什麽反應。

……又變成這樣了。雲灼的肩膀松了勁,有點失落地耷拉着。

雲姝問了一句:“皇兄,怎麽不見哥夫人呀?”不需要雲溯提醒,她現在已經會乖乖地喊褚與昭哥夫了。

雲溯道:“病了,在休養。”

“好端端的,怎麽還病了……”雲灼不屑地一撇嘴角,“好歹是軍校出身的,怎麽這麽脆弱!”

“行啦。”雲姝拿手肘輕輕怼他一下,“你不就是喜歡和哥夫鬥嘴嘛,這麽惦記他,要不待會兒宴會結束了去看看他呗?”

雲灼那句傲嬌的“我才不看呢”還沒說出口,就聽雲溯道:“褚與昭不在明鏡宮,要看他的話就去褚家看吧。”

“……什麽?”雲灼一愣。

雲溯沒有解釋褚與昭離開明鏡宮的原因,徑自入座,留得雲灼和雲姝面面相觑。

沒有褚與昭的家宴,顯得有些冷清。上次雲溯過生的時候,褚與昭和雲灼這兩個幼稚鬼顯眼包不住地鬥嘴,雖然吵吵嚷嚷的,但是也帶給整個宴會不少的歡樂。

今天褚與昭不在,從來就話很多的雲灼也有點提不起勁了,默默地悶頭吃飯,時不時用餘光瞥一瞥坐在上首處的雲溯的反應。

雲溯也沒怎麽說話,只在宴會開始時例行對皇室成員們進行了問候。盡管他的神情一片冰冷,眼神也像凍結了似的,但雲灼感覺雲溯的心情應該不是很好,因為據他觀察,一場宴會下來,雲溯基本上沒怎麽吃。

到底發生什麽了?

原本雲灼其實是樂于看到雲溯改變的,沒有人比他更希望雲溯能變回那個溫柔愛笑的哥哥,所以即便看褚與昭再不順眼,他也忍了。

因為雲溯的改變很大程度是受了褚與昭的影響。不過更深的原因,雲灼沒有深究。

他怕自己一旦想明白了,就會吃醋吃到爆炸。

可現在褚與昭跑回家了,雲溯也仿佛倒車似的回到了最初的狀态,一切都是最壞的展開。

雲灼也是個直覺型動物,他本能地覺得,一個多月後的大婚,可能消停不了了。

-

家宴結束後,雲溯又回到卧房,把自己一個人關起來。

他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內心幾乎沒有任何一絲情緒波動,無悲無喜,任何事都無法在他心裏激起一丁點漣漪。

八年前,雲溯第一次品嘗斷絕感情的感覺時,他覺得如釋重負。因為雲苒的死令他悲痛不已,他就快要不能承受這種痛苦。

那時,神契對他而言是解脫。

可是如今,雲溯感到心底裏是灰蒙蒙的一片,仿佛有什麽東西被神使加固過的禁制強硬地壓了下去,不被允許冒出一點頭。

現在……神契對他而言是什麽?

雲溯忽地從書桌上的筆筒裏抽出一支鉛筆來,用力紮在左手手背上。

鉛筆的筆頭是鈍的,沒有戳破皮,但也已經足夠痛。

可是他的心卻感覺不到痛,仿佛已經麻木了。

雲溯不喜歡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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