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空蕩蕩的家,客廳裏擺放着淺藍色玫瑰花靜靜釋放淡香,落地窗外小院子裏點點燈光,宛如星星在閃爍。

一個下午,千千一直在發呆,19歲,她要做媽媽了。

開心麽?

開心。因為她愛孩子的爸爸。

完全陷入和印塵甜滋滋的愛情裏,千千沒做過任何關于孩子的心理建設,整個人是懵的。

一個身體裏,有兩個心髒在跳動這件事兒,無人分享。千千的腦子裏有無數的問題,自已是什麽時候懷孕的呢?小胎兒多大了?預産期是什麽時候?她該注意些什麽?需要向學校報備一下麽?

印塵會不會高興?一定比她還要開心吧。

當然她不是一個人,她有一心一意愛她、寵她,正在計劃向她求婚的印塵,她所有的困惑,所有的不安都可以告訴他,因為他是那樣成熟、優秀、有耐心的男人,也是她最可以依靠的人。

“什麽時候,天都黑了?”千千自言自語拿起手機,要給印塵打電話,想請他叫司機來接自已,她想親口告訴他,他要當爸爸了。

手機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是媽媽的電話。

“喂,媽。”

“千千,快開學了,你是不是會回來住幾天啊?”

“啊,一開始是這樣想的,可是現在……”印塵病了,她不想扔下他不管,何況,現在她剛得知自己懷孕,這個回家住幾天的計劃,她想跟印塵商量一下,能不能如約實現,一時之間她還真的說不準确。

“怎麽了?你那邊發生什麽事兒了麽?媽媽幾個月沒給過你錢了,你是不是過的很難,對不起,千千,媽媽馬上給你轉錢……”

“不是不是,媽,我手裏有錢,真的,我有很多錢,你真的不用擔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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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只有每天躺下的時候,才有時間想起你。”這是一位媽媽,心酸的心裏話。一個生病的孩子住在醫院快一年了,她不能放棄工作,更不能不去照顧孩子,能夠想念大女兒的時間,真的很少。

上大學之前的杜千千是不會懂這些的,可弟弟病重,耗盡家産也換不來健康,她又遠在他鄉求學,媽媽的艱難和辛苦,她已經開始懂了,“媽,我瞞着你,交了一個男朋友,他對我特別好,所以,你真的不用擔心我。”

“嗯,我的女兒長大了,男朋友是可以交住的,只要對方是人品好的人,媽媽不會反對你交男朋友。我差不多都猜到了,你突然就不想回家來的原因。”

“媽,放心吧,他是特別特別好的人,而且,他也是A市人呢。”印塵是這樣告訴她的,千千自然記在了心裏。

“你不回來也好,安安這幾天情況不太好,各項指标都不穩定……”她若不是壓力太大,又怎麽會想跟女兒傾述?

沒等媽媽說完,千千已搶着問她,“媽,怎麽回事兒?安安情況不好為什麽我不應該回去?什麽意思啊媽?”

千千的媽媽意識到,自已好像說的太多了,沉默不語了幾秒鐘。

“媽,是不是最近,可能要給安安捐肝了?”千千的腦子飛快的在轉着,想着弟弟的病,主治醫生當時是如何跟他們說的,“媽,我和安安都跟爸爸的血型相同,給安安捐肝配型,我們三個人都做了,成功的人,不是只有爸爸一個人吧?我也可以給弟弟捐肝,是不是?”

媽媽的沉默,千千完全懂了,她知道,自已猜對了。

父母因為舍不得女兒給弟弟捐肝,根本就沒把千千也配型成功的結果告訴過她。

父母的愛,太過樸素,卻最好哭。

第二天上午,正在影視基地拍戲的華子卿家都沒回,直接趕來醫院看望弟弟。氣宇軒昂的國際影帝,帶着經紀人、助理和保镖前呼後擁一大群人,沒一個人敢發出聲音來,大聲喘氣都沒有。來到病房門口,華子卿連外間病房都不讓他們進去,“小辰不喜歡生人,你們就在這裏。”

他腳步放輕走進病房,保镖看到他來了,早早得了指令,連忙起身迎接,沒等他發問,直接小聲到耳邊彙報,“醒了,一共沒睡兩個小時,到夜裏,不是咳嗽就是發燒,天天都是。”

華子卿聽了一皺眉,點點頭大步走了進去。

兩位護工半扶半抱着印塵,正在由下至上叩擊他的後背幫助排痰。

原來印塵自己咳了好久,也咳不出痰來,聽他咳嗽的聲音身邊兩位護工已經知道不對勁,只有出氣,沒有有力的吸氣,怎麽可能有力氣把痰咳出來?

本就是側卧着的人,他們并沒讓他躺着再咳,而是快速把人的上半身抱起來,準備用人工輔助手法排痰。

卧床許久,加之印塵下肢癱瘓,他不僅無力自己坐起來,而且被護工這樣急着抱起上半身,還惹得他因為血壓偏低,而帶來猛烈的一陣頭暈惡心。印塵閉着眼,喘息困難,用手本能的去推抱他起身的人,另一位護工也忙幫助扶持他身體,以防止一個人抱不住把他摔下病床。

拍背拍了好一會兒,直到聽他咳嗽的節湊和呼吸都正常了,腰腹部終于聚集了些力氣,咳出了痰來,才終于結束了這艱難的排痰。

“咳痰都這麽費勁,醫生沒給用藥麽?”站在那裏看了許久,華子卿更加擔心弟弟的病。

“可以霧化,也說用機器,印塵沒同意,要自己咳。”護工給解釋的很清楚。

華子卿聽了沒說什麽,卻是又開始皺眉。

病了好幾天,腿又不能動,印塵的身體可以看見的搖搖欲墜。被護工扶着慢慢躺下,依賴別人幫助才能躺好,更是需要別人動手才能擺好淩亂扭到一塊兒的癱軟雙腿。兩腿之間那個透明的軟管,在他咳嗽的時候,會有淡黃液體緩緩流出,所有這些,華子卿都看在眼裏。

“住院第三天了,為什麽病沒見好,還越來越重呢?小辰,咱們轉院吧。”影帝跟弟弟講話,也要輕言細語。

“哥,你來了。”避重就輕,印塵不說話,誰能給他轉院?

看到哥哥,印塵倒覺得安心了,終于不用一直做個清醒的大人,可以偷懶,迷迷糊糊睡一會兒了。

看着弟弟清瘦的身子陷在病床,蒼白病容也沒有弱化他如畫的五官,并不像三十幾歲的人,華子卿恍惚覺得,印塵還是當年,十幾歲時失去母親的可憐小孩。

病弱癱軟的樣子太讓人心疼了,華子卿舍不得再數落他,只坐在床邊,仔細看他面色、唇色,再握着手,輕輕撫摸着幹瘦無力的手腕,心裏思量着印塵這一病,要多久才能好起來。

“父親知道你生病,很擔心。剛才,我已經對他講,有我在,請他老人家放心。你呀,什麽時候能長大,知道多多心疼自己,不要總是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知道好好保重?父親和我給你送的東西,你又何時聽話認真吃過?”小時候印塵還聽話,給喂什麽補品多少都會吃一點,現在,無論送什麽稀罕食材、藥材給他,都扔在那裏,動都不動了。

58歲的華子卿,是科班出身的演員,并不致力于子承父業,他感興趣的,永遠都是表演。相貌堂堂,身姿挺拔,嗓音繼承了華氏天生的好嗓子,刻意放低之後仍帶着朗朗膛音,中氣十足很有威嚴。

“誰告訴父親的?”如冰似雪的容顏,聽到父親終是有了表情。

“我。”當然不是忙于拍戲的華子卿,是他的“眼線”而已,“我現在去看望父親,告訴他你沒事,你自己要多多保重,一定養好身體。”

來去匆匆,華子卿帶着一大幫人又去了醫生辦公室,而後趕去另一間醫院看望父親華寄書。

半夢半醒,印塵在輸液的時候千千來了,好像嗅到了她頭發上的香味兒,立刻睜開眼尋找他的小女孩。

“別動。”她的手,加了些力氣,握住了他下意識想撐起身體的手臂,“輸液呢,塵塵,你再睡一會兒,最近都沒好好休息啊。”摸着他刀削般的下颌線,千千覺得印塵瘦了好多啊,五官是更立體深邃了,可這麽瘦下去他身體怎麽受得了?

不好好說話,少女音帶着刻意壓低的嗔癡之意,落入印塵耳中無異于在撩撥他渙散的心神,反而更想握住她的手,想要馬上起身仔仔細細看看他的開心果。

“咳~咳咳~咳~”想說的話,變成了劇烈的咳嗽,病痛一絲情面也不留,折磨的華先生沒了風度,只剩病骨。

護工試圖給兩人獨處的空間,但也不能繼續回避着,立刻趕過來,幫忙側卧,幫忙給拍背,側卧了還忙不疊給打理導尿管。不管不顧的話,導管掉出來漏尿事小,劃傷了病患尿道可是雪上加霜的大事。

千千只能站起身給讓出床邊的位置,看印塵病的如此嚴重,她着急又心疼他,眼淚已經湧了上來。

後來護工又到時間給他瘦弱的身體按摩,翻身,吸氧,忙活了好一陣子,千千一直坐在旁邊沙發上,不言不語。

她懷孕了,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來不及分享,又得知弟弟的病愈加不好,她心裏特別擔心,恨不得馬上回家看看弟弟。

如果需要立刻捐肝,她是願意的,可是,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唯一的一個問題,拷問了她整整一夜,她得不出答案。

沒有人可以商量,千千沒辦法告訴同學、朋友,沒辦法告訴家人、親人,現在,她更不敢告訴孩子的爸爸——印塵。

身體殘疾不是印塵的錯,而他又比其他人更加體弱多病,所以,會格外重視和珍愛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吧?如果印塵因為她懷了孕而不允許她給弟弟捐肝,她該怎麽辦?

談戀愛之前,他們可是簽了一份生子合約啊。

千千心情十分矛盾,印塵三十幾歲了,如果自己一意孤行,不顧孩子的安危,也不顧印塵的意見去給安安捐肝,那麽,她和印塵的感情會不會就此走到了盡頭?

印塵是她的初戀,她怎麽舍得放棄這段感情?

兩個人的第一個孩子啊,千千也舍不得。曾經那麽期盼又覺得有趣的,可能有着一雙藍色眼睛的寶寶,想到這些,千千眼淚竟偷偷掉了下來。

都是親情,弟弟的命,她更加舍不得。

印塵病中,自然是不知千千的這些思想鬥争。只看她來了小半天,坐在一旁,悶悶不樂不愛講話的樣子,以為她是嫌棄自己的病體。生病住院纏綿病榻,便成了廢人一個,萬事都要靠別人幫助才能完成,講話沒有力氣,坐都坐不住,甚至連排洩也自己做不得主。他自己都厭煩,何況才19歲的千千。他自己已經厭煩至極,自然說不出什麽質疑女友的話來。

誰知,千千回家,竟是再也沒有來過醫院。

劇情有些轉變,謝謝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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