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夜色漸濃,房間裏漆黑一片。

舒隽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一點紅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舒隽順勢看過去,監控攝像頭無聲地挂在那裏。

掃過後默默收回視線,眼底的情緒卻已經被攝像頭捕捉。

舒隽撐着一旁的擺件慢慢站起身,垂着頭,很輕地嘆了口氣:“不是說……等你回來嗎?”

無人回應,寂靜無聲。

舒隽拖着沉重的身體上樓,很累,木着臉躺在床上蓋好被子,閉上眼睛,看不出有沒有睡。

T1特別組星際飛船失聯的第七天,也就是厲璟源離開後的半個月,消息上了新聞頭條。

官方公布了最新調查結果:飛船依舊下落不明,船上27名T1特別組隊員失聯。

搜尋進展每天通過新聞更新,民衆也都在讨論這件事。

舒隽那晚以後,每天正常上下班,按照以往的節奏工作生活。

閑了的時候,就會撥厲璟源的號碼。

撥出記錄一日日累積,長長的一串,拉也拉不到頭。

幾番搜尋無果,軍方高層指揮決定組建一支搜救隊,由厲見川上将親自帶隊。

舒隽聽到這個消息時,愣了幾秒後,起身跑出實驗室,他一邊聯系徐尋月,一邊趕去軍區辦公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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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門口的時候,徐尋月的下屬已經在門口等他,把他帶到一間會客室。

舒隽很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身體繃得筆直,兩只手交握着放在腿上,不自覺握緊的手指透露出他的不安,他并沒有外表看上去這麽平靜。

大概過了有半小時,會客室的門被推開。

徐尋月身穿軍裝制服,大步走進來。

這是厲璟源失蹤以後,他們倆第一次見面,看向彼此時,兩人均愣了一下。

徐尋月勉強扯了扯嘴角,但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聲音裏都透着疲憊:“隽隽,我和你歷叔叔最近太忙,沒顧得上見你。”

說着走到舒隽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想說些安慰他的話,但半天,卻沒說出一句來。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把這麽痛苦的事說得輕描淡寫,他連自己都勸不了。

舒隽看着徐尋月,吸了下鼻子:“徐叔叔,我要加入搜救隊。”

徐尋月眉頭瞬間皺起來,果斷拒絕,不留一絲餘地:“不可以。”

舒隽并沒有因為他的拒絕而放棄:“我還有問題要問他。”

徐尋月擰着眉頭看他,這是他第一次在舒隽面前露出嚴厲的表情:“一個問題不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險去問。”

“對我來說很重要!”舒隽依舊堅持,沒有絲毫動搖。

會客室的門被推開,厲見川出現在門口,他的狀态和徐尋月一樣,舒隽甚至在他剪短的兩側鬓角看到了白發。

厲見川走到他們跟前,安撫地拍了拍徐尋月的背,而後将目光落在舒隽身上:“聽你徐叔叔的話,我會把璟源帶回來的。”

說這句話時,厲見川目光閃了一下,抛開私念談理智,他的承諾根本就是一紙空話。

在星際空間失聯了這麽多天,特別行動組生存的希望已經十分渺茫。

搜救隊不過是軍方這邊給特別組所有失蹤隊員親人們的一個交代而已。

無邊無際的星際空間裏,別說是搜救,恐怕連收屍都做不到。

“我要加入搜救隊。”舒隽執拗地重複着他的話。

他已經壓着情緒等了這麽久,精神和心理已經到了極限,再這樣空等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怎麽樣。

厲見川和徐尋月對視一眼,兩人表情凝重嚴肅。

徐尋月态度強硬:“隽隽,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能同意你做錯誤的決定……”

會客室的門大力被推開,一名身穿軍裝的alpha慌張地撲在門上,邊喘着粗氣邊打報告:“上校!上校快!指揮臺收到了失蹤飛船的回應!”

一瞬間,會客室內三人眼神同時有了光亮,厲見川三步并做兩步走出會客室。

徐尋月緊跟着走出兩步,猛然想起舒隽還在,又折返回來:“隽隽聽話,回去好好的,等我一會兒再聯系你。”

收到回應信號,說明他們還有活着的可能,懸了那麽多天地心,終于有了着落。

這次舒隽很聽徐尋月的話,被他下屬送回家,安靜的等待。

回應內容屬于軍方機密情報,徐尋月不方便透露,只告訴他安心等着厲璟源回來。

他會回來。

等待會将時間無限拉長,接下來的時間裏,關于厲璟源的消息全部來自徐尋月。

但徐尋月也很忙,所以舒隽能得到的消息并不多。

轉眼又過了近一個月,一天淩晨,徐尋月發來了消息:

—隽隽,小源三天以後會回來。

這段時間,舒隽睡眠一直很淺,信息剛一發過來,舒隽就醒了。

三天的時間和兩個多月的時間比起來很短,但又顯得格外漫長。

第三天,舒隽請假沒去研究院,他坐在客廳,等徐尋月的消息。

他們是淩晨着陸的,所有特別組的隊員要接受六小時的離艙監護,确認身體功能全部恢複正常,才能離開。

臨近中午,門鈴響起,舒隽甚至忘記詢問門外的人是誰,跑去推開門。

來人他認識,是前段送他回來的alpha,徐尋月的下屬:“舒先生,上校讓我來接你去醫院。”

“醫院?”舒隽平展得眉頭皺起來:“他受傷了嗎?傷的重不重?”

alpha頓了一下:“需要住院治療。”

alpha将他帶到軍區總醫院,送到13層特護病房外。

出乎意料,病房門口圍着許多人,都是身材高大的alpha,一個個跟小山似的,舒隽的腳步不得不慢下來。

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他,朝着他招手。

舒隽努力回憶一陣,才想起來見過他,是特別組的組員,好像叫卞勇。

卞勇退出人群,朝他走來:“舒先生,你也來看老大了!”

他和厲璟源的事,除了他的家人,還沒人知道。

舒隽點點頭,眼神投向病房門口:“他傷哪裏了?重不重?”

這是他擔心了一路的問題。

聽他問,将近兩米高得壯漢alpha,竟然紅了眼圈。

看得舒隽心裏咯噔一下:“傷的很重?”

卞勇粗魯地揉着眼睛,把挂在眼圈的眼淚抹掉:“老大和游副都受傷了,他們倆為了護住我們,命都不要了。”

舒隽重重咬了下嘴唇,聲音因為呼吸不穩有些發顫:“游敏也傷了,她在哪兒?”

舒隽愧疚得不得了,知道飛船失聯以後,他第一想到的是厲璟源,這些天惦記的也是他。

以至于,忽略了游敏。

卞勇指了指樓下:“游副眼睛傷了,在手術。”

說着擡起胳膊,虛虛護住舒隽的肩膀:“我帶你過去,待會專家出來,就能進去了。”

虧得是有卞勇護着,不然舒隽混在這群小山似的alpha中間,他還真擠不進去。

卞勇護着舒隽,一路扒拉着其他隊員:“讓開點,讓開點,別擠着舒先生。”

舒隽剛剛站穩,病房的門就開了,徐尋月和厲見川同幾名專家從病房厲走出來。

徐尋月最先發現混在人群中的舒隽,護短地把他從人群裏拉出來,帶到自己身邊:“進去吧。”

徐尋月這話是和舒隽說的,奈何卞勇受輻射以後基因突變,導致聽覺異常靈敏,也聽到了。

他基因突變只影響到了聽覺,腦子還是轉的很慢,聽到徐尋月的話也沒過腦子想,興沖沖地招呼等在外的其他隊員:“走走!能看老大了!”

這群等待病房外,急得不得了的壯漢們一湧而入,期間還把剛走出病房的兩名教授又給擠回去了。

場面一片混亂,徐尋月想攔也攔不住,舒隽稀裏糊塗地就被帶到病房裏。

原本寬敞的病房被十幾名壯漢給擠滿了。

剩下的十幾名此時正在樓下擠在手術室門口。

舒隽透過人牆縫隙,看到厲璟源躺在床上。

人瘦了些,面部的棱角輪廓更冷厲了,他目光正一一掠過衆人,在尋找着什麽。

和舒隽視線對上時,目光微凜,熱切得仿佛生出實質溫度來,一瞬不瞬地盯着不放。

舒隽抿了抿唇,想要往前湊一湊,奈何他和這群壯漢體型相差過于懸殊,根本擠不過。

隊員們不止卞勇情緒激動,有幾個看着厲璟源胸口纏着的厚厚紗布,當場抹眼淚:“老大,你傷得這麽重,當時為什麽不跟我們說。”

“老大,都怪我們,你如果不護着我們,也不會傷這麽重。”

厲璟源撩起眼皮看了看他們:“別哭唧唧的煩不煩,都回去陪家人去,別在我這抹眼淚。”

抹眼淚那幾個被說得不敢吭聲,但還是不肯走,杵在跟前影響他看舒隽。

厲璟源忍不住又催:“走走走,都回去,我累了,要睡會。”

聽到他說累,衆人才開始挪步。

卞勇這會來細心勁兒了,想起舒隽,也帶着他向外走:“走吧,老大累了,我們明天再來。”

舒隽釘在原地不動,剛想說話我不走,卻被厲璟源打斷了:“卞勇你給我出去!用你多管閑事!”

卞勇被當衆點名,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身旁的漂亮Omega,榆木腦袋終于開竅了:“老大抱歉,抱歉抱歉!我走,馬上就走。”

說完張開胳膊,吆喝其他隊友:“快快快,都走都走。”

病房被卞勇清場,只剩下他們大眼瞪小眼。

舒隽跟着他對了會視線,沒對過,纖長的睫毛往下垂了垂,尬在原地,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他躲開視線,厲璟源反倒放肆起來,盯着他移不開眼,恨不得把人看進眼裏去。

小人紅着圓圓的臉蛋,兩只胖手攪在一起,緊張地看着厲璟源:“傷哪裏啦?痛不痛呀。”

“我傷得好重。”厲璟源說完就虛握拳擋住嘴,接連咳了幾聲。

現在他的嘴角,比AK47都難壓,再不擋住就要翹飛了。

舒隽一直擔心着他的傷,也沒察覺他為什麽咳得那麽做作。

走到床邊,猶豫着。

厲璟源到是大方,把病服欻地就敞開了。

畢竟AO有別,舒隽還想避嫌地躲一下視線,但是入眼的胸口卻和他印象裏的不一樣。

厲璟源胸腹纏滿了繃帶,個別傷口深的地方還在滲血。

舒隽目光定了一下,随即鼻尖兒發酸:“還在滲血。”

“嗯,醫生剛剛做了清創。”厲璟源說得輕描淡寫。

可實際卻嚴重的多,他腹部有枚彈孔,擦傷割傷遍布前身。

為了不讓隊員們擔心顧慮,只做了簡單包紮止血,一直忍着。

傷口沒有得到清理縫合,邊緣已經發生潰爛,下了飛船就被推進手術室,出來以後他才讓徐尋月通知舒隽。

舒隽手将擡不擡的停在半空,細白修長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我幫你把衣服拉好,別着涼。”

厲璟源看着舒隽幫自己系衣服綁帶。

舒隽微微低着頭,厲璟源的角度能看到他卷翹的睫毛和小巧的鼻頭,粉粉的唇瓣輕輕抿着。

他認真又小心的模樣實在太招人了。

厲璟源喉結動了動:“這麽久沒見,有想我嗎?”

他快要想死舒隽了。

舒隽被他問得一僵,玉白得指尖撚着系帶不動了。

厲璟源察覺他神情不對,立刻後悔自己問的太直白了,開口補救:“我是說,有沒有想起我?就朋友之間的那種……”

他話說到一半,舒隽已經擡起頭。

眼淚一顆接着一顆落下來。

他的眼淚帶着燙人的溫度,好似全都落在厲璟源心尖。

厲璟源慌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捧起舒隽的臉,指腹輕柔地揩去他臉上挂着的淚珠,又哄又求:“別哭,是我不好。乖,別哭了。”

哭這事,不能哄。

越哄越委屈,哭得就越兇。

舒隽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眼淚就是停不下來。

眼看着他越哄哭得越兇,厲璟源慌到手抖,手心裏全是滑膩的淚水。

這麽哭下去哪兒成,厲璟源目光沉了沉,托着他下巴的手擡高了些。

也不知道是被哭傻了,還是趁機欺負小可憐。

他TM地俯身慢慢湊了上去。

軟軟滑滑,很像他吃過的草莓布丁。

舒隽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僵住,傻傻地看着他。

還真被厲璟源這個流氓給蒙對了,這個方法止哭很見效,舒隽被他親得哭嗝也不打了,眼淚也不流了。

見哭止住了,厲璟源意猶未盡地退開。

剛剛親過人家,他卻一點不害臊,捉着舒隽的視線:“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舒隽抿了抿剛剛被他親過的唇瓣,眼神複雜地盯着他:“我有問題要問你,我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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