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年之期
一年之期
越郗當然不會相信自家老婆和自家大哥有什麽關系，從感情上想，這是世界上他最愛的三個人之二，也是最愛他的人；從理性上想，阮安棠恨不得天天和自己黏在一起，越珏更是恨不得住在警局，他們哪來的時間偷情？
再說了，阮安冉在越郗這裏的信譽早就是負數了，他哪怕說地球是圓的，越郗都會懷疑地球有沒有變成方形。
但這張照片……的确古怪。
越郗看不出照片上的PS痕跡，便下意識地點進了詳細信息界面，看到了上面的日期。他的記憶力向來很好，很快便意識到那正是阮安棠向自己告白的日子。
告白之後，阮安棠便留下字條說自己有事離開了，回來時便撲在他懷裏發起了高燒，所以他的有事是去見越珏？那為什麽後來越郗為兩人引薦時，他們一副初次見面的模樣？
越郗越想越不對勁，他可以理解越珏為什麽會私下和阮安棠見面，畢竟之前越珏一直想要解決這份婚約，從婚約對象入手很正常。可越珏向來心細如發，和根本不知道未婚夫長什麽樣的越郗完全不同，他在見面時怎麽可能沒查出阮安棠在自己身邊假扮保姆？
如果查出了，越珏為什麽不告訴自己？從立場來說，越珏和阮安棠應該天然對立，不然越郗也就不會害怕哥哥不喜歡自己的男朋友了。
而且那張照片中，阮安棠臉紅了，越郗很确定，阮安棠只有在遇到和自己相關的事情時才會臉紅。他們那時在說什麽？越珏在支持阮安棠追自己？可為什麽？阮安棠的名聲很差，越珏不應該有更多警惕心嗎？
僅憑一張照片，越郗便把阮安棠和越珏二人的會面情況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剩下沒猜到的則是他完全沒想過的部分——因為阮安棠是糖糖，所以越珏才會和對方一起隐瞞自己的部分。
越郗向來是個直接的人，對于想不通的疑惑，他本應拿着照片直接問的，可是在面對阮安棠時，他卻難得猶豫了，有種微妙的直覺告訴他不要問，他得到的或許不會是什麽好答案。
“阿郗？”阮安棠拉拉越郗的手，有些疑惑道，“你是有什麽事要對我說嗎？”
越郗莫名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嗯，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到阮安冉了。”
阮安棠皺起眉頭，顯然很不喜歡聽到這個名字，而越郗緊接着又道：“他在非洲那邊待了大半年了吧，崔曼麗最近不是鬧得厲害，你打算怎麽辦？”
阮安棠找下屬騙了崔曼麗手上的股份，卻一直拖延時間，崔曼麗最終還是發現自己上了當，瘋了一樣地從療養院裏跑出來撒潑，鬧得阮信哲都不得安寧，昨晚阮安棠就被叫過去處理這事了。
而阮安棠的應對方法是——把阮安冉從非洲送去了南美，他當初只答應讓阮安冉離開非洲，沒毛病。不過也因此被阮安冉找到了空子聯絡越郗，可惜越郗根本沒打算回複，而他也很快就又被沒收了聯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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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安棠道：“我已經解決了，不用擔心。”
越郗點點頭，轉移話題道：“說起來，你當初為什麽會想要在非洲設置分公司？”
阮安棠一頓。
想當初他剛回國發現找不到越郗之後，感覺天都要塌了，對當初硬把自己綁走送去國外的崔曼麗和阮安冉更是爆發了無止境的怨恨，但那時的他還沒能坐穩位置，便只能把報複心先藏起來。
但阮安棠卻也不是什麽都沒做的，在離開越郗的幾年間，他忙于創業學習之餘，喜歡看一些戀愛小說或者戀愛秘籍作為消遣——當然真正的消遣是把主人公想象成自己和越郗的樣子——有很多霸總小說會把炮灰和反派發配非洲，阮安棠當時覺得好笑，但代入進去，就，還挺爽的。
後來阮氏剛好因為業務擴展而搭上了官方的路子，以着半賣半送的價錢去非洲那裏幫忙搞建設，阮安棠覺得那裏還挺有發展前景，就設立了分公司，幾年下來發展的倒也不錯，他就真的完成了把惡毒弟弟送到非洲的複仇，如今的南美一樣。
一個字，爽！
阮安棠把自己的心路歷程解釋了一遍：“我當初是被他們強行送到國外去的，一直不允許回家，所以我就想用同樣的手段報複回去……阿郗會覺得我做的太過分嗎？”
“當然不會。”
越郗憐愛地摸了摸小可憐老婆的腦袋，得知阮安冉又被送到南美之後，他就不打算把對方聯系過自己的事情說出來敗壞阮安棠的心情了。
他看着阮安棠乖巧地蹭着自己的掌心，惬意地連狐貍眼都眯起來的模樣，內心一片柔軟。越郗突然就決定忘掉那張照片的事情，畢竟誰沒有些秘密呢？他相信阮安棠，等到時機以來，他一定會告訴自己的。
“安棠，老婆，我愛你。”我這麽愛你，你一定不要再騙我，讓我失望了。
突然的表白讓阮安棠刷地紅了臉，他看着越郗溫柔的笑容，忍不住就抱上去輕輕地吻着對方的唇角：
“阿郗，我也愛你。”愛到只要是為了保護你，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同樣的愛意之下是同樣赤誠的心，但同樣的愛語之中掩藏的，卻是截然相反、背道而馳的心意。
終于，一年之期到了。
越郗等這一日已經等了太久太久，當差一步就能攀升峰頂時，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把全面拉黑的越邦的聯系方式重新加上，在約定了時間之後，回到了已經闊別一年之久的越家老宅，那個他出生成長，幼時肆意幸福奔跑，少時卻只能孤寂獨處，成年後負氣離開的地方。
老宅的傭人們幾乎是看着越郗長大的，在越郗和越邦發生激烈争吵負氣離家那天，他們各個都心疼挽留，而此時更是齊齊湧過來，看着自家一年沒見的小少爺紅了眼睛。
“回家了，小少爺你終于願意回家了……”作為代表的老管家忍不住握住越郗的手，老淚縱橫道，“好好好，願意回家了就好。”
“陳姨呢，陳姨哪去了？小少爺回家了，今晚必須要做他最喜歡吃的川菜慶祝一下！”
面對如此熱鬧的場面，越郗在暖心之餘有些愧疚，他不好意思直接說這次只是回來拿東西的，便在挨個擁抱了這些圍上來歡迎自己的傭人們之後，說自己找父親有事就想溜走。
“好的好的，小少爺你快去，老爺已經在書房等很久了。”管家看着一年未見的越郗堅毅許多的眉眼，忍不住打趣道，“聽說你現在有未婚夫了，感情還很好？什麽時候帶回家啊。”
越郗停住腳步，回頭笑道：“很快，安棠是個很好的人，我相信大家都會喜歡他的。”
管家溫和道：“只要是小少爺喜歡的人，我們一定也喜歡。”
越郗綻出了宛如灼日般明亮燦爛的笑容。
望着一年未見的父親，越郗心裏有些恍惚。
他本以為在那場日夜難忘的争吵後，自己見到越邦的反應依舊會是氣怒憤慨，但越郗此時卻滿是思念與傷感，原本故作冷淡的眉眼也變得柔和了些。
僅僅一年而已，越邦的白發和皺紋似乎都變多了，是因為到了年齡？還是因為自己不省心？越郗有些難過，但他很快就搖搖頭把那些想法甩出腦海，他不該用這些想法來桎梏自己。
離家的這一年中，越郗成長了很多，他逐漸開始明白，晟遠不應該是肩負在自己身上的責任，自己也沒有義務把一生奉獻給他，兩者之間應當是彼此成全的。
就像阮安棠，他接手阮氏是為了達成自己不讓阮家人看輕的目的。盡管阮安棠嘴上說着為越郗可以放棄一切，但越郗能夠看出阮安棠其實很喜歡那種手握重權身居高位，去命令別人而不是被掌控命運的感覺。
就像越珏，他有着為之熱愛的事業，便信念堅定奮勇前行。雖然工作很辛苦，但越郗明白，越珏為自己的職業而驕傲，活着的每一分一秒都像是在發光。
越郗其實還沒決定好未來的方向，一年的游戲主播生涯改變了他太多，而他決定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再去認真思考。
在越郗打量越邦的時候，越邦也在觀察越郗。
一年未見，自己的小兒子容顏未改，氣色紅潤，依舊是那副未被生活磨砺的富家公子模樣，顯然在外面生活的很不錯。盡管時不時聽秘書彙報越郗的現狀，越邦在見到真人時，才堪堪放下了心。
他無數次地在午夜夢回時後悔和越郗的争吵，想要撤回那些傷人的話語，但白日時的越邦總會恢複傲慢大家長的模樣，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
越邦只是想要完成心愛妻子的遺願而已，一場可能根本持續不了多久的聯姻，能妨礙到什麽？更何況越郗現在和阮安棠關系不是挺好？交往近一年了還如膠似漆，這按理來說自己還是他們的媒人呢。
明明是如此萬事大吉的場面，越郗還在鬧什麽別扭，為什麽不回家？
想到自己被越郗全面拉黑的聯系方式，越邦就黑了臉，他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越郗微怔片刻，苦笑搖頭：“父親，您還是不懂嗎？”
越邦冷聲道：“不懂什麽？”
明明父親和母親是那般相愛，為什麽到了自己身上，父親就是不懂呢？
越郗沒反駁什麽，只是把證明材料拿出來遞給越邦：“這是我這一年來的工作和詳細收支，我沒有使用他人一分錢，所有收入都是自己掙來的，我也沒有離開Y市，達成了賭約的所有條件。”
越邦冷着臉拿過來，本想負氣扔到垃圾桶裏，但還是忍不住好奇，慢慢翻閱起來。其實在越郗離家半年後，他就通過阮氏的高管明白了越郗在做游戲主播的工作，他本來是想直接收買或收購輕輕直播平臺封殺越郗，卻沒想到平臺幕後老板無論自己怎樣施壓都不同意，後來一查才得知，平臺居然被阮安棠收購了。
也因此，越邦對于自己這個素未謀面的兒媳婦的心情很是複雜。
為了逼迫越郗放棄賭約，越邦找人專門定制了一系列給越郗身上潑髒水黑料再扶持同類主播，把他從主播行業全面封殺的計劃。但在真正動手前，越邦卻猶豫了，他打開越郗的直播間，本打算随便看看，卻在屏幕前一坐就是一晚上，明明越郗說的玩的都是他不感興趣的內容，但越邦在直播結束時卻悵然若失，又難得輕松。
他最終還是放棄了打壓封殺越郗的計劃，借口是越郗的錢賺得已經足夠負擔剩下半年的生活了，哪怕當不了主播也無所謂——越邦這時倒是忘記他連摸黑越吃越胖形象讓其賠付大筆違約金的步驟都準備好了。
後來，越邦更是成了越郗直播間的忠實粉絲，那新晉榜二是個默認亂碼ID，砸起禮物來那叫一個豪放，土豪氣勢差點要超越Tang，把別的主播羨慕得兩眼通紅——怎麽越吃越胖就這麽能吸引土豪粉呢？？
越邦當然也猶豫過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但他終究下不去狠手，于是如今只能在合上報告之後負隅頑抗：“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那位T吉诃德粉絲就是阮安棠，他可為你的直播事業增色不少，你這還叫自食其力？”
越郗冷靜道：“你在我的流水中應該能看到，我把安棠送給我的禮物錢全都返還給他了，而且我們的賭約只是在Y市生活一年，即便沒有他的幫助，我的收入也足夠了。”
可能沒有如今這麽富足，但普通的小康生活也是綽綽有餘。
越邦也知道這一點，他其實只是在沒話找話。
在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之後，越邦從抽屜裏拿出了那份不知藏了多久的土地承包合同，以及一份剛讓法務部起草的轉讓協議，只要越郗簽字，那片山林在承包期內就屬于他了。
越郗接過轉讓協議時，激動得手都在發抖。多年來的夙願終于實現，這讓他幾乎有了種做夢般的驚喜感。他強壓下去瘋狂律動的心跳，開始認真浏覽起合同和協議來。
在确認沒有問題之後，越郗拿起筆就打算簽字，但在剛準備落筆時，他的手卻被擋住了。
越郗皺眉：“父親？”
越邦緊緊地、緊緊地握住了越郗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