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鶴望蘭
水池邊的竹筒一下下地擊打着石塊,清晰得發出青竹特有的脆響,驅走了季節的煩悶與炎熱。
此時正值夏末,日光正恰,晴明府上終年不敗的花随着風飛旋散落。
在多一分太過,少一分則猶感不足的陽光下,我看到了你的身影,那是比鶴望蘭還要更加熱情的顏色,
看着立香的少女,她有一尾…比雪色更加冰涼的頭發,她有一雙,比火色還要更加熾熱的瞳孔。
笠帽上延順而下的絹白色垂紗朦胧而模糊的遮蓋着那對白色的雙角,使她的身軀看起來更加瘦弱。
身拖白色蛇尾的少女,形容憔悴。她攀援着木制的門框,自庭院之外的世界中窺視着其內的景色。
那雙火色的瞳孔,是多麽的混沌又是那樣的…單薄。
其實..她是想要焚毀面前的一切,直接帶走屬于她的‘夫君大人’的。但是…立香會不開心吧,想到這裏,那個想法便就此作罷。
雖然是basaker,卻一直保有着理性。尤其是在對所愛之人的事情上,除了欺騙以外的事情,都有着意外的包容力。
[不想讓你看到…會被你讨厭的一面。]
“——清姬!”呼喊聲随着輕快的腳步漸漸近了。
啊啊..我的夫君,我的禦主…果然在這裏。
少女清澈的嗓音歡快的呼喚着她的名字,不在乎清姬身上溢滿的火的氣息,也不在乎她身後拖着的..長長的蛇尾。
立香飛快的跑到她的身邊,張開手臂緊緊的擁抱了她。
“沒關系的,我在,我在這裏呀…”
清姬的笠帽自發間滑落,露出那雙白色的尖角,她呆呆的看着空中那追逐清風的流雲,半晌發出一聲似哭非哭的嗚咽,将頭埋在少女的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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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披散着的雪白長發,将兩個人掩蓋。
立香安撫的順着清姬的長發,拍了拍對方的脊背,“我在這裏,在你的身邊,哪裏都不會去,也不會突然消失。”
“所以..別難過呀,清姬是很有精神的,特別溫柔的女孩子喔。”她捋了捋清姬的鬓發,将發絲繞到清姬耳後。
藤丸立香和清姬,她們兩個人之間有一個約定,一個誰也不曾說出口的約定。
清姬一直在跟着立香,立香都知道,但卻裝作沒有發現的樣子。她知道清姬害怕棄她而去的自己,因此,她不說。
清姬也知道,她也不說,在立香默認的情況下,一直都跟着她。
…一直,都看着她。
那面對毫無預兆的消失呢..?
“——讓清姬害怕了吧?突然就不見了…對不起,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
兩個女孩子在這個陌生而熟悉的世界中相互緊緊的擁抱着,像是對方手中牽着的細弱的游絲,能讓她們從深不見底的黑夜得以解脫。
自此,再無黑暗,只餘黎明。
面對藤丸立香的輕言細語,一聲聲的歉意,以及那溫暖的手心。
清姬滿心都化作少女安慰着她的模樣。
[開心..好開心…]
這就是我的禦主,我的夫君..一直一直都是這樣,這個過于溫柔的樣子。
清姬那頭雪白的白發自發尾開始泛起淺水的青,在少女安撫的低語下,那長發緩緩褪去了全部的雪色。
像寒冬過後新生的草木,迎來了獨屬于它們的,溫暖的春。
而清姬的蛇尾也開始随着頭發的褪色而變化,那是一雙被白色絲織品包裹着的纖細的腿,在和服的衣擺下露出了白皙的“絕對領域”。
淺青色的頭發,比幽夜更加寒涼的澄金色瞳孔,身着和服的纖細少女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狂氣。
她看着立香,紅着臉露出了一個羞怯的笑。
“這一次..是我先找到您啊…”
“是啊。”立香勾起一個令人感到炫目的笑容,“因為,清姬一直都有看着我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有在看着我,一直..一直…”
你一直都有說..我的發色像是鶴望蘭的花,其實在我心中,你的感情…是更加純粹的鶴望蘭。
你把我當成了…你所有的幸福啊..
無論何時何地..絕對不能忘記的,一直都有愛我的人們在等我…
立香的眸子中映入了對方淺青色的身影,其眼中暗含着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哀傷。
“——嗞,咻..”
“啊…”少女自衣袋中摸出突然有了反應的通訊中端。
剛一打開,虛拟的靈子屏幕便在空中交織建立了起來,與往常不一樣,屏幕內不僅僅是達芬奇一個人的樣子。
在迦爾納毛絨絨的腦袋上方,立香看到迦勒底的女性英靈擠作一團,為了能過來看一眼,幾乎快要打了起來,期間還伴随着男性英靈紛雜的争吵聲。
這使整個屏幕看起來簡直是一片混亂,實際上..自立香消失的那刻起,迦勒底可不就是亂成了一鍋粥?可憐的阿周那還被emiya以所謂的看管不力叫去修煉室切磋。最後還是術階的賢王吉爾加美什看不下去了。一人錘了一頓。這才安生下來。
藤丸立香還不知道在哪裏呢,自己人先開始內讧了,每次都來這麽一出,真是夠夠的了!
今天也依舊是核平的迦勒底呢。
吉爾·賢王·加美什今天也很開心。
達芬奇親或許是被擠到了極度邊緣的地帶?立香看到他的手使勁的扣住織田信長的肩膀,試圖能把人團扯開一個口子,好讓自己擠進來。
少女感到肩頭一沉,連頭也不用回她便知道,那是清姬從她的身後挂在了她的肩頭上…類似這種的狀況實在是數不勝數,所以以至于到了現在,立香甚至都懶得回頭去問一句是誰了。
哎…人吶,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少女在心中故作滄桑的晃了晃她橘色的腦袋。
只可惜,這次她猜錯了。
“master,太好了..”
熟悉的嗓音在立香耳邊輕輕呼喚着。
那是與瑪修一樣..自一開始就陪在她身邊的人,或者說..英靈。她與他之間,熟悉到,不能更熟悉。
少女的音調有點顫抖,似是不太敢确認。
“..迦爾納”
“我在。”
“納納子…”
“我在。”
“納納!”
“master”白發的青年不厭其煩的陪着他的禦主一遍又一遍的确認着,他自始至終都用平和的語調一次次重複着,回應着少女。
“我在。”他這樣說着,蹭了蹭少女的臉頰。
“不..”立香轉過頭來,用死魚眼對着他,“我只是想問,你剛剛不是還在迦勒底”
“……”
再次回複少女的便不是迦爾納了,屏幕中的喧嚷聲驟然安靜下來,鴉雀無聲。少女幾乎可以确定以及肯定的說,在這種情況下,她就算是扔根針都能聽見針落下的聲音。
下一刻爆發的是比之前亂哄哄的樣子更加喧鬧的場景。
“迦爾納你這家夥!又偷跑!”信長‘咣’的一拳錘在手邊的桌子上,桌面上那昂貴的器材随着其動作震動起來。
達芬奇緊張的看着在桌子上動蕩的燒杯,生怕那個燒杯摔下來砸個粉碎。
然而這個時候,依舊還在迦勒底的英靈們統一的無視了達芬奇抗議信長的粗暴要他們小心小心之類的話,一致的将矛頭對向迦爾納,至于為什麽不是清姬…
因為藤丸立香的靈子信息完全像是被屏蔽了一樣,根本追尋不到,雖然最後肯定是能解決,但是是一個月還是兩個月之後就非常難說了。
清姬由于本身傳說加成的原因,使她能不管在什麽情況下,只要是其所愛之人…都一定能被她找到,無論藏到哪裏或者是被誰藏到哪裏…她都可以找到。
也正因如此,少女前來所看到的第一眼,她所見到的是..身拖蛇尾的清姬。
“咕…”立香一臉菜色的抱怨着,“好重..”
只見清姬在迦爾納旁邊拽着他的披風使勁的把他往下扒,試圖讓他遠離被他環抱着的少女禦主。而迦爾納自然就是…死抱着少女的肩膀不撒手。
導致立香覺得越來越沉,越來越沉,整個人都在往下墜。
好死不死就在這個時候,一雙纖細的手臂抱住了立香的胳膊,柔軟的皮膚緊貼着少女的衣物,她确确實實的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生無可戀。
一個人身上挂了三個大號的挂件,感覺自己被聖誕樹都要累贅…
撩人而色氣的聲線帶着果香的酒氣纏繞在少女的身邊,“老爺~”
立香看着她微紅的臉頰,無奈的幫她将衣服扶好,衣服蓋住了她半露的肩頭。
“吞醬..你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意料之中的,酒吞并沒有回答立香的話,她甚至懶得遮掩半醉的姿态,懶洋洋的靠在少女身上。
“需要妾身斟酒嗎?”
不…你不需要給我斟酒,我就覺得自己已經醉了…
和酒吞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這樣,明明滴酒未沾卻覺得自己仿佛在半醉半醒中看着這個世界一樣。
模糊的,甜美的..而又熾熱的酒香一直缭繞在周身,酒不醉人人自醉,莫過于此。
或許可以因此想象到當年的大江山是何等的風光?熱烈,肆意,恍然而模糊的向着世人昭示着他們的存在,就像落下的椿花,就像盞中美酒,就像酒吞童子這個妖一樣。
虛幻而模糊,熱烈而真實,頹美而…糜豔..
在立香盯着酒吞童子眼角的豔色出神地時候,迦爾納終于放開了環着少女的手,清姬也默默收手不再拽他的火色披風。
兩個人一邊一只手,無視了酒吞的掙紮,架開了酒吞童子。
….終于安生了。
立香抹掉了額上那層細細的汗,真的是好久沒有這麽熱鬧了啊…
“今天只能再過去一個人喔!”
達芬奇的聲音不亞于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地霹在一衆英靈的心裏。
于是…..
“master!看我!我不過去你吃啥啊!我是你老媽啊!”
Emiya無視了身旁庫丘林一臉吞了井蓋的表情,堅定的沖立香喊着,試圖能拉一票。
..這個時候反而承認自己是迦勒底老媽了呢,emiya。
“——碰”
下一秒emiya就一臉慘烈的砸在了桌子上,信長公輕輕然拍了拍手,掃視着一群鹌鹑一樣安靜下來的英靈們。
信長撇了撇嘴,無聲的嘲笑了emiya的段位,淡淡的看了一眼杵在邊上的庫丘林。
“拖出去,下一個!”
“是!”庫丘林一臉壞笑的拽着emiya的腳,臉着地的把他拖了出去。
“關門!”
“——咣”
“卧槽!放我進去!”藍發的男人哐當哐當的錘着靈子轉換室的大門。
織田信長咧開嘴笑了笑,那雙朱紅色的瞳孔似火一般燃燒。
“呵,魚唇的男人。”
“來吧,現在立刻做出決斷,下一個是誰?”
“不…立香那邊好像有什麽狀況..”
“嗯?”
信長扭頭看向通訊設施,發現少女一臉無措的看向木制的門檻。
立香匆匆和英靈們打了個招呼,“今天可能不太方便,下次吧!”
便關閉了通訊終端,和跑過來的瑩草一起看向半拖半抱着安倍晴明回來的姑獲鳥。
她那頭白蒼蒼的發,染着殷紅的血。似将軍打馬而歸後,落雪上殘留的赤色。
像是再也無法洗淨一樣,刺痛了瑩草楓色的瞳孔。
她顫抖的看着狼狽至極的一人一妖,反應迅速的甩了一個治愈之光。
可惜..并沒有太大作用,那确實是不再流血了,然而傷口卻并未愈合。
立香同瑩草一同上前去扶住兩人,看着發散着紫黑色瘴氣的傷口暗自心驚,“這是…發生什麽了?”
安倍晴明搖搖頭,藍色的狩衣幾乎盡數染成紅色,“進去再說。”
瑩草比少女更加的感到不敢置信與不可思議,她自小被姑獲鳥帶大,對于她的實力可不像是立香這種半路相識的人一樣一知半解的。
正因如此,瑩草才感到相當不安。
畢竟…姑獲鳥就算是在頂級的那幾個大妖怪那裏也是可以全身而退的,能讓她傷成這樣…想必是要有□□煩了。
才安穩了幾年啊…這世道變又要不太平了嗎…
青蛙瓷罐在暗處關注着這邊的情況,看着一衆聚集起來的小妖怪,阻止他們上前去,已經夠亂的了,沒必要再去添亂了..
還是先看好這些個臭小子吧,這下子算是翻了天了。
你們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迦爾納扶着兩個人在屋中躺下,許是因為情況的嚴峻,姑姑并沒有盤問立香這多出來的兩個人是誰。
“怎…怎麽辦..”瑩草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哆哆嗦嗦的握着蒲公英。
“無論多少次治愈…按照往常早就該..為,為什麽會這樣..”
“阿瑩,別再繼續了。”晴明擡手阻止了酒色頭發的纖細少女想要不停治療的動作,“這不是尋常的妖力。”
“可,可是,也不能就這樣不管啊!這樣下去怎麽能好?”
姑獲鳥拿着白色的絹布包裹着肩上的傷,聽了許久後突然開口。
“陰界,陽界。”
“啊?”急都要急死了,瑩草此時根本沒有心思去思考些別的東西。
“姑獲的意思是說,陰界和陽界的壁壘..破裂了。”晴明勉強的伸手比劃了一個長度,差點扯到傷口,“大約這麽長。”
“現在最重要的是..晴明大人和姑姑的傷口沒法愈合啊!”
“只要将這些瘴氣驅散就好了。”安倍晴明似是一點也不關注身上的傷,滿眼憂慮,“阿瑩,去叫雨女過來罷。”
“…我歇一會”姑獲鳥怠倦的阖上雙眼斂起那一城的湖色,朱色的唇一開一合,“等我起來了…蜜柑你得和我說說這兩個人是誰..”
“姑姑知道…蜜柑長這麽大,總是會有自己的朋友了。”
“到時候呀..”随着姑獲鳥愈加濃重的困意,她的聲音也愈發的小了起來,卻依舊撐着困倦和少女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現在…姑姑..做的飯很好吃,得好好招待蜜柑的朋友呀…”
越來越小的聲音,漸漸的便沒了聲息,姑獲鳥睡着了。
就算是非常累了,她也小心的沒讓血沾到立香的身上。
雪色頭發的漂亮的姑姑,就是睡着也只是會讓人感到寧靜的美,就算合上那雙湖色的眸子也無損于她的一絲一毫。
看着這樣的姑獲鳥,立香心裏是難過的。
一個人是無法叫醒一個假裝不清醒的人的,往往都是這樣。
迦爾納看着低垂下眉眼的少女,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并且拎開了試圖纏上去的清姬。
無視了清姬小聲嚷嚷着你要幹什麽,拖着清姬走了出去。
不論是誰,總有一些需要單獨空間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鶴望蘭的花語....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不要忘記愛你的人在等你
感覺是比較适合立香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