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赤色
雲在燃燒, 赤紅色的朝霞點燃了包括雲層在內的整片天空。那瑰麗的色, 紅的潋滟，紅的純粹。
淺的像櫻，深的像血，像滿地凋零卻完好如盛開的落椿。
生命如落椿, 吧嗒一聲的落下，枝上便再尋不到花。
由裏奈仰頭, 她望着如血的天空發着呆，感受着地面劇烈的動蕩，卻抑制不住的聯想到椿花落下那一刻的毅然與凄婉。
雖然不太明白,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但是..我大概會在今天死去吧, 就像落下的椿花一樣，一攤一攤的, 帶着鮮血的顏色…
已經開始忘記前因後果的少女，安靜的阖上了她栗色的雙眸, 睫毛輕顫，在腦海中如此絕望的揣測猜想着。
在她現有的記憶與印象中,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 觸手可及的觸摸到‘毀滅’這個詞彙, 不只是一個人一個物品要被毀滅消失了那種單純意義上的毀滅, 而是整個空間的…像是要灰飛煙滅一樣的, 在她的眼眶中劇烈的搖晃。
巨大的蛇，八個肆意搖晃在空中的蛇頭，燈籠樣大的可怕的瞳孔。
它随意一個動作, 便足以抽裂整個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無法湮滅的溝壑，那像是土地的傷口。
少女能夠看到，界限變成了模糊的血色，破碎的聲音充斥在她的耳邊，這片天地逐漸逐漸的崩毀在她的眼中。
靈力，魔力，妖力，刃具，槍鳴。
它們與蛇鱗激烈的碰撞發出金石交錯的嗡鳴，大蛇的身軀扭動翻滾着，将附近一帶的樹木和着泥土與蛇尾抽碎的石塊盡數掀起摧毀。
大的小的，戰鬥餘波掀起的碎石子向着這邊砸了下來，晴明伸手擋了一下，右手手指擦了一下被劃傷的左手手背，就着手指上的血液在紙人上點下了朱色的一點。
邊緣有些泛黃的小紙人在落地的那刻“嘭”的一聲化作煙霧，在灰色的霧中隐約透出女妖窈窕的身姿。
“姑獲！”晴明趁着可以喘口氣的當下，将剛剛因為戰鬥而散開的頭發再度束起。
長久以來所養成的默契，使他不必多言姑獲鳥也能明白眼下應該所做的事，她向着陰陽師點點頭，簡單的回複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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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因八歧大蛇的體型而産生任何猶疑，她旋身沖了上去，白袖上翻飛的金羽，像鶴的羽翼。
她持着手中嫣紅的傘，那偏向瘦弱的身形快的像一道虛影，在眨眼之間從八歧大蛇的周遭走了個來回，紅傘銳利的尖端，毫不含糊的切割而下。
姑獲鳥飛身回到開始斬出第一劍的位置，位于她身後的大蛇皮開肉綻，被切割而過的部位蛇鱗破碎，濺出黑色的血，露出漆色的傷口。
黑色的液體墜在泥土上，砸起了周遭細小的塵土，‘嗞嗞’作響着，腐蝕了地面，就像是極其惡毒的詛咒。
“——吼！”
随着怒吼的聲音，堅韌如鋼的蛇尾再次砸下，姑獲猛然回頭，瞳孔驟縮。蛇尾的影子将她整個覆蓋，留下了巨大的陰影，她想擡傘格擋，卻已然來不及了
“锵——”
姑獲鳥看到總是跟在立香身側的白發青年此時擋在她身前，他手中是造型奇特的金色的槍，單手架住了八歧大蛇的蛇尾。
蛇尾與槍刃的摩擦，産生了赤色的火花。
青年微微皺眉，掌中的“炎”注入了神槍中，金色的槍瞬間一片通紅，他揮開了布滿細碎蛇鱗的尾巴，尾部接觸神槍的那塊地方，發出“嗞嗞”的聲響，焦糊一片。它的尾巴砸向一側，再次壓塌了樹木。
白發的神子歪歪頭，潔白的碎發垂落，遮掩住他一側的眼睛，隐在額發下的眼睛，發出了耀眼的光，宛若流火。
“用武具何等庸俗，真英雄以眼殺敵！”自眼中發出的光束，直接洞穿了大蛇的身軀。
姑獲鳥與随後趕過來的晴明瞠目結舌的看着他。
我的媽，夭壽了！這是什麽操作？？？
就在他們以為可以放松的時刻，蛇身上的孔開始愈合，由于傷口過于巨大，甚至可以看到鮮紅的肉，交纏爬動着，像它體內一條條細小的蛇所編織而成的網。
八百比丘尼依舊端坐在高出，沖着低下的人們笑笑，微微擡手，她的掌心…似有星光生成，發散出湛藍的清輝，她嘆息着，“讓人驚訝，但是這種程度…還不夠啊..”
随着光的散落，八歧大蛇的傷口以更快的速度愈合了，與此同時它落地的蛇尾沒有一絲停頓，将其周圍地面上的碎枝子與碎石掃飛出去。
其中一塊巨大的碎石所落下的地方….
“小心！！！”晴明與姑獲鳥一臉驚懼的向着立香與由裏奈所在的方位嘶吼着。
立香側頭看了一眼，一臉的習以為常，她靈活的偏頭躲開高空墜落的物體，猶有餘力的飛速跑向了依舊跌坐一旁呆愣到沒有任何反應的由裏奈。
她手臂上的魔術回路閃了一瞬，将跌坐的少女攔腰抱起，跳向一側。
剛剛由裏奈與立香所在的地方被石頭砸了個結結實實，如果兩人沒有躲開…普通人類挨上這一下，鐵定是活不下去的，只會被砸成一攤肉醬。
“你在發什麽呆！！”由裏奈看到了對方金色的瞳孔，她的臉急速的拉近了，幾乎要将額頭貼上自己的額頭。
如果…手裏的動作不是那麽粗暴就好了，沒準還可以來個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然後兩人順理成章的花前月下，有了美滿的百合戀情。
可惜…立香揪着少女的領子，力道大得幾乎能将她拎起來，眉眼冰冷，金色的瞳孔冷硬的讓人幾乎能聯想到尖銳的金屬。
“給我振作起來啊！”立香搖晃着她，“你是九個女孩子裏唯一活下來的！”
“我不知道你遭到了什麽樣的打擊一直這個狀态，但是你這個樣！我可以拉你躲開一次，抱着你躲開致命的危險第二次！但是我沒有辦法一直扯回一個心死的人！！”
空中不時地會有石頭與破碎的樹木落下，如果不躲開，對于普普通通的人類而言那就是致命的傷害。
方才就是砸下的樹冠将晴明與立香沖散的，立香扯着一旁的由裏奈跑到了另一側，而安倍晴明則是與她們相反的方向。
現在又是立香抱着她跳開了危險的區域，否則少女早已經是石頭低下壓着的亡魂了。然而…由裏奈的态度，像是麻木不仁的等死一樣，面對不時墜落的危險無動于衷。
“你給我點反應行不行！”立香眼中，隐藏着深深的疲倦，她不能理解對方會這個樣子，現在這個時候也不想去理解。
總是有人在為了這個世界而拼上一切，名望，錢財，生命…什麽都不要了，只是為了讓這個世界能夠平穩的運轉下去。
譬如安倍晴明，他是此世最偉大的陰陽師，他明知道可能會死，卻義無反顧的走上這條可能無法回去的路，就是為了能讓更多的人都活下來。
可是有的人活下來後..卻并不珍惜。
“…”少女無言的看着她，栗色的瞳孔對上了立香隐約帶了些難過的視線，“我們…都會死啊…”
明明是那樣可怕的怪物啊…
立香看着對方盛滿惶然與對未知而充滿恐懼的眸子，心下一片無力，整個人瞬間洩了氣，“算了…我到底在同一個魂魄不全的人計較些什麽…”
她輕手輕腳的放下了手中的少女，看着她沒骨頭一樣再次癱坐在地上，眼裏寫滿了無語，扭頭關注前方的交戰情況。
立香咬緊嘴唇，牙齒撕下唇上幹裂的白皮，扯出一絲血的味道，勉強自己提高了注意力，思索接下來的對策。
應該說…幸好這片森林距離村子比較遠嗎？不然弄成這個破樣子，事情早就不是像現在一樣，雷聲大雨點小了。
“——咔噠”
随着這一聲輕微的聲響，迦爾納足尖點地，落在了立香身側。
他伸手，輕輕拭去了少女臉頰上的塵土，“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意義并不大。”
青年蒼藍色的瞳孔中，映入的是大蛇扭曲的身影與信長自虛空中随手抽出火繩槍對着它開火的樣子。
“我已經看出來了。”少女粗暴的往上撸了撸有些下滑的袖子，“打它，它自身愈合力雖然沒有不死系那麽變态，但是也夠好的，就算剩下一口氣了，八百比丘尼奶一口就差不多了。”
“啧…打架帶奶，簡直耍流氓！”
“但是納納的寶具…沒法用吧..”立香她感覺挺苦惱的，這個地方離着村子雖說不近…但是也絕對遠不了哪裏去啊！
像納納那種類型的寶具…對國，對神，不波及村子才是見鬼了，束手束腳的感覺真難受。
咕噠子露出了一個耿直的微笑。
迦爾納緘默的點頭，“我很抱歉…”沒能幫上你。
“抱歉個鬼啦！”信長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只見她手持刀槍，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攔下了整個大蛇。
槍火與刀刃碰撞的脆響不絕于耳，黑發的少女高高躍起，在空中翻轉身體，硬生生的在蛇牙間蹭了過去，複而扭過身子順便在八歧大蛇的口腔內補了一刀。
她借着手下的力量再次躍起，這次，信長站在了大蛇其中一個腦袋上，在飛旋的木屑與彌漫的硝煙裏，與八百比丘尼隔空對視。
她手中的火繩槍對準了對方的眉心，子彈從八百比丘尼的眉心穿過，流下了殷紅的血，卻一瞬愈合。
信長啧了一聲，心說，果然還是和之前一樣，打了也白打。
她微微側頭，赤色的瞳孔偏向立香所在的位置，“迦爾納的寶具這次是不能釋放了…”
“但是還有吾在，汝可是被吾所承認的master！所以，下令吧!”
少女唇角的弧度熱烈而張揚，身着軍服，英姿飒爽。
“讓他們看看，屬于魔王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竟然超過十二點了！？（哭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