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甄應泰心煩意亂,派人去密倉之後,在禪院轉了幾個圈子,最終不放心,朝一個方向走去。
謝隐快速回憶了一下整個太虛廟的布局,眯起了眼睛。如果太虛廟真藏有什麽秘密賬本,甄應泰現在去那個禪院倒是個好地方。
甄應泰身邊随時跟着好幾個侍衛,看得出來此人對自身安全還是十分小心的。
甄應泰穿過兩個大殿,兩重樓宇之後是一片樹林,因樹蔭茂密,冠蓋亭亭,之前謝隐在主殿頂上沒看出來。現在跟着甄應泰來到樹林前,謝隐發現這些樹排列考究,隐隐含着陣法。
瞿天只是個心高氣傲的武夫,甄應泰更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草包。如果這二人是太虛廟的話事人,這兩人應當布置不出這樣的陣法。那麽,太虛廟建造之初,必有高人指點。就是不知道現在那位高人還在不在廟中。
謝隐扣了幾顆墨玉石在手中,小心翼翼的跟在甄應泰身後。
穿過樹林,便到了一座禪院,禪院不大,圍牆卻很高,是個設伏的好地方。
甄應泰在禪院門口停了下來,伸手去敲門。甄應泰敲的并不是門環,而是門上的鉚釘。謝隐暗中記住甄應泰敲鉚釘的順序,這些設置機關的所在,任何一個細節都有可能關系生死。
甄應泰敲了五個鉚釘之後,手舉起來還未落下,顯然并未完成開門程序,突然聽得禪院內一聲巨響,接着銅鈴聲大作,顯然是有人觸發了禪院內的機關。
謝隐心下一緊,立刻反應過來,打太虛廟主意的不止自己一個,有別的人率先闖入了太虛廟!
緊接着,太虛廟內警鐘長鳴,一衆教徒奔往禪院,裏三層外三層的将禪院包圍起來。
接着,幾個穿着黃色衣服小隊列陣進入了禪院,其他灰色衣服教衆在外圍把禪院圍得水洩不通。
從現場局勢來看,不同顏色的衣服教衆代表不同等級。黃色衣服的教徒是高級教徒,知道禪院裏面的機關;灰衣教徒等級不夠,則在外圍負責包圍。這些人顯然演練過禪院被攻擊的應對,反應迅速而有序。
謝隐微微皺眉,自己已經在太虛廟潛伏了一陣,并沒有看到有人大規模潛入。那麽,現在闖入禪院的人必定也勢單力孤。難得黎巡撫手下還有這樣藝高人膽大的人,難怪黎巡撫如此沉得住氣。
謝隐覺得現在闖入禪院的是黎啓的人,自然有他自己的邏輯。但是現在困在禪院的人和黎啓還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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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白玉堂三探沖霄樓,歷經艱險拿到了襄陽王謀反的盟書,卻在撤退的時候觸發了銅網陣。千鈞一發之際,白玉堂将守陣人張華的屍體一抛,又将奪來的笨刀向上托住,從笨刀和張華屍體間的縫隙飛速撤出。
銅網陣中四面八方皆是利刃,白玉堂雖然避開了要害僥幸逃脫,依舊受了滿身的傷。白玉堂顧不得裹傷,用鋼刀撐地,看準了樓梯原路返回,剛走了幾步,眼前景物一變,竟然和自己來時模樣全不相同。
白玉堂本身擅長機關,絕不可能記錯路線,但是一時半刻也想不明白這陣法怎麽變的,現在自己仿佛置身一個完全沒來過的地方。
來不及細想,白玉堂伸手往腰間一摸,卻摸了一個空,想來裝墨玉飛蝗石的袋子落在了銅網陣中。這時候,突然有人大喝一聲:“什麽人!”然後往牆上一拉,聯通整個禪院的銅線晃動,銅線上的鈴铛響聲不絕。
白玉堂如意縧一抛,直擊守陣人。
太虛廟的陣法叫銅牆陣,取的銅牆鐵壁的意思,和沖霄樓銅網陣僅一字之差。
這些年太虛教在江南地界聲望極高,自建成以來,這個陣法就沒啓用過。昨夜瞿天帶着二十多個人去林家,結果大部分交代在了林家,太虛廟才如臨大敵,現在的銅牆陣可以說一只蒼蠅都飛不進。那麽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陣中的人,可說是深不可測。
守陣人見白玉堂的如意縧襲來,吓得魂不守舍,慌忙閃避。
白玉堂九死一生,從銅網陣脫險,又換了場景,還是在陣中。白玉堂以為這是銅網陣的變陣,不敢大意。身上沒了墨玉飛蝗石,借着守陣人被如意縧吓得閃避的空檔,如意縧一掉頭,縧頭砸在地上,見地面結實,并無陷阱,白玉堂便縱身一躍,落在如意縧頭所砸處。
守陣人吓得魂飛魄散,慌忙外逃。
但凡這些陣法,不但四面八方皆有機關暗器,地上也是虛虛實實,一不小心便掉入陷阱。外面已經喊聲大作,白玉堂沒有時間細細研究破陣。
誰知守陣人膽小如鼠,見白玉堂在陣中運步如飛,全然不會觸發機關,朝自己奔來,吓得一邊打開機關阻攔白玉堂,一邊抱頭鼠竄,頭也不敢回。
白玉堂展開身形,如影随形的跟在守陣人後面。守陣人前腳落地,白玉堂後腳跟上,因為每一步都踏在守陣人落腳的地方,不用耗費心神去破陣,白玉堂便跟着守陣人出了銅牆陣。
“師父!銅牆陣中拿住了人!”守陣人驚魂未定,喘着粗氣直往前院奔。
這座禪院因保存重要憑證,為了安全起見,并未設置後門。除了前院連着一道門之外,四面皆是高牆,牆頭設置着機關。
被銅牆陣守陣人稱作師父的是個癞頭和尚,也稱茫茫大士。
癞頭和尚本來在雜耍班讨口飯吃,後來得了奇遇,現在是身懷真本事的。銅牆陣就是癞頭和尚所布。
自十多年前謀取仁清巷地皮開始,癞頭和尚就一路勢如破竹,求什麽得什麽。剛開始癞頭和尚和跛足道人還小心翼翼,對律法有所敬畏。十幾年下來,這二人不但沒受到任何懲罰報應,還成了聞名江南的活神仙。剛開始那點敬畏之心早就被二人丢到了爪哇國,現在兩人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
即便聽說太虛廟有十幾個教徒折損在了林家老宅,癞頭和尚也以為銅牆陣萬無一失,竟然只派一個小徒弟守陣。
聽見禪院警鈴大作,癞頭和尚知道有人闖陣,撇下正在狎玩的女子急急忙忙的跑來。聽小徒弟說銅牆陣中的人捉住了,剛松了一口氣,就看見小徒弟身後跟着一個人!
居然有人能闖出銅牆陣,癞頭和尚大驚失色,連連下令,指揮手下喽啰擺開陣勢,将一座禪院圍得水洩不通。四面圍牆上層層箭弩,地上喽啰結陣向前,就算硬闖銅牆陣的有三頭六臂,也插翅難飛。
白玉堂闖出銅牆陣,見到如此陣勢,倒吸一口涼氣。
從銅網陣的千兵萬刃逃出命來,白玉堂身上本來就帶了傷,如何能在這樣的圍困之中突圍?眼看必死之局,那守陣人沖着一個癞頭和尚喊了一聲師父。
困死之局中若想博得一線生機,擒賊擒王無異是一個好辦法,都不需要白玉堂花時間分辯,那守陣人脫口就叫破了誰是這群烏合之衆裏面的王,可謂得來全不費功夫。
癞頭和尚見有人從銅牆陣中出來,驚魂未定,便見那人飛身而起,像一頭矯健的獵豹朝自己撲來。
癞頭和尚自恃本事,并不閃避,舉禪杖相迎。同時,箭弩、刀劍、暗器,齊齊往白玉堂身上招呼。
白玉堂剛從銅牆陣沖出來,就直撲癞頭和尚;而太虛教的喽啰并癞頭和尚本人,看見有人居然突破了銅牆陣時,都有瞬間的震驚。也就是這片刻的時間差,讓射向白玉堂的刀劍利刃全都稍稍落後于白玉堂。反倒是守陣人因躲避不及,被箭弩暗器打成了篩子,僅發出短促而尖銳的慘叫聲,便斷了氣。
也就這剎那的時差,白玉堂竄入了人群之中。若是再用箭弩暗器攻擊,太虛教衆勢必也會有傷亡。
謝隐在一株樹冠上看着這一切,也覺嘆為觀止。難怪此人敢單槍匹馬闖入禪院盜賬本。看白玉堂的身形便知道此人武功出神入化,難得的是這份把握時機的急智。若是白玉堂從銅牆陣中沖出來後立在原地觀察片刻的形勢,那臨死都來不及慘叫的守陣人就是他的下場。
癞頭和尚一聲冷笑:“沒想到林如海居然能招攬到這樣的能人,可惜偏偏要來送死!”禪杖一揮,幾乎看不清癞頭和尚怎麽移動的,便到了白玉堂近前。禪杖夾着千鈞如泰山壓頂般下砸;白玉堂立刻感受到被一股強大的內力所籠罩。
癞頭和尚一出手,白玉堂就知道此人強悍,就算一對一,自己都未必能讨到便宜,加之今日自己被這許多人包圍,雙拳難敵四手,要破此局,難于登天。
與其白白交代在這裏,還不如把這醜和尚殺了,日後幾位兄長破沖霄樓的時候也少個勁敵。
癞頭和尚知道這一禪杖絕非肉|體凡|胎能夠硬接的,白玉堂必将閃避,而且閃避的方位癞頭和尚已經算到了,後招的應變早就想好,就等着白玉堂自投羅網。
誰知道白玉堂不閃不必,力貫手臂,手上鋼刀化作一道寒光直取癞頭和尚的前胸。這一刀亦是刀光到處,銳不可當,同樣也不是任何凡人可以承受的。
癞頭和尚沒想到此人如此悍勇,命都不要,見面就是同歸于盡的招式。但是白玉堂敢拼命,癞頭和尚可不敢,連忙據禪杖格擋。
戰況激烈令人眼花缭亂,變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白玉堂的膽量、武藝、應變更是叫謝隐都覺得嘆為觀止。眼看白玉堂和癞頭和尚搏命,謝隐覺得如此人物這樣死了可惜,手上幾粒飛蝗石彈出,內力夾着勁風直擊癞頭和尚後方。
癞頭和尚正全神貫注的對付白玉堂,便敏銳的察覺到危險,幾股極大的力道分別朝自己後腦、後頸、後心、後腰襲來。
癞頭和尚禪杖格住白玉堂的鋼刀,身子飛身而起,雙手握住杵在地上的禪杖,身子卻已禪杖為軸,在空中轉了一個圈,險伶伶的避開謝隐打來的幾粒飛蝗石,白玉堂的鋼刀又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