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白玉堂眼見着這一系列操作,又是吃驚又是好奇。這一行人竟然是個十二三歲的姑娘帶頭,而且那姑娘身手甚至比後面跟着的十來條漢子好。也不知道今日碰見的是什麽人,行事為何這麽奇怪。

阊門是蘇州城的西門,太虛廟在阊門外并不太遠,一行人只奔了一會兒,便到了阊門城前。

黛玉摘了帷帽,扯掉臉上的面巾,正要進城,便被城門衛攔住了。許是這幾日蘇州城發生的事太多了,加緊了盤查。

黛玉一行皆是正當身份的人,自然不怕查。但是進城的時候,一行人還是被攔住了。

黛玉是正經官家的小姐,哪有這個年紀跟着一群大男人抛頭露面的道理?再說黛玉雖然略略擦了臉,但之前為了虛張聲勢,隊伍帶着塵土揚在空中,落了些在頭臉上,雖然長得秀麗白皙,但這樣子如果要說眼前這姑娘是巡鹽禦史府上的小姐,那她身後那一群人除非是劫匪。但跟着黛玉的十幾個人除了一個門客,其他都說是家奴。

這一群超出古代普通人常識的組合,城門衛自然不敢放進城。

太虛教的人也知道蘇州城內盤查得緊,并沒敢追來,黛玉便也不着急了,掏出腰牌慢慢解釋。

就在這時候,一隊打着黎字大旗的兵馬來了。不用猜就知道是黎啓查抄私鹽密倉後回城了。

兵馬押解了十幾個帶着枷鎖的犯人,官道兩旁的行人紛紛避讓。

白玉堂看到又一個舉着黎字大旗的人,又朝那小姑娘看了一眼。輕輕笑了一下,這小姑娘倒會扯虎皮做大旗,之前虛張聲勢吓退太虛教的人打的便是黎字旗,現在李鬼遇到李逵了。

黛玉并不慌亂,待得隊伍走近了,便上去攔了車。

江南官場現在烏煙瘴氣,官老爺們耀武揚威,打死人命都敢亂判案,百姓可不敢輕易做攔車伸冤這種事,一個不好便吃不了兜着走了。整個官場,百姓敢攔車的官員僅有少數幾個,黎啓便是其中之一。

黎啓的馬前卒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性,倒沒如其他官老爺馬前卒那般暴戾,客客氣氣的回禀了黎啓,将黛玉引過去。

黛玉剛自陳了身份,黎啓就親自揭開了車簾。哎喲這就是林家那個獨自出門的丫頭,江上、老宅連續兩次遭了劫匪,現在生死未蔔。別不是甄應嘉奪了林丫頭手上的證據,又派人假冒林姑娘的身份靠近自己圖謀不軌吧。

黎啓心中有了七八種猜測,直到打起簾子看到黛玉的那一刻,黎啓才放了心。眼前這姑娘不是林家丫頭是誰?雖然黎啓沒見過黛玉,但眼前這姑娘,那眉眼間模樣,有幾分像林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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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啓問了黛玉的來意,原以為這姑娘短短幾天之內經歷了許多事,會迫不及待的尋求自己的幫助,那麽自己也能得到林家手上的證據支持。誰知道人家姑娘沉得住氣得很,找自己只是因為被城門衛攔了,讓自己帶她進城。

行事這樣老練沉穩的姑娘,黎啓得承認自己生平僅見。

舉手之勞而已,黎啓自然答應了。入城之後,黛玉向黎啓道了謝,兩邊的人便分道揚镳。

黎啓查抄了一個私鹽密倉,因裏頭囤積大量食鹽,帶回來巡撫衙門沒地方存,便派了重兵在那邊把手。自己要忙着審抓回來的案犯,要寫奏折遞入京城,既然林家那丫頭好端端的,看起來也是極有主意并不需要自己幫助的樣子,黎啓便随黛玉去了。

至于黛玉,要忙的事情也有極多。

白玉堂随着黛玉一行入了城,原是想問了謝隐姓名住處就離開的,但是被謝隐叫住了,邀請白玉堂同往林家。白玉堂知道謝隐一行對自己是善意的,便同意了。

回到林家之後,黛玉才抽空問謝隐:“謝先生,與你同行的那位公子是誰?”

謝隐神色古怪,道:“我原以為他是黎大人那邊的人,黎大人查抄私鹽倉庫,調開太虛教的人手,他趁機潛入盜賬本。見他是條漢子,又遇到太虛教爪牙的圍攻,我便順手救了他。誰知剛才碰到黎大人,這人卻對黎大人全然不認得。”

黛玉聽了,心中的疑惑更甚,問:“那他有沒有說自己的姓名來歷?”

謝隐道:“之前一直沒機會細說,他倒是提過自己叫白玉堂。”說起這個,謝隐的神色更加古怪了。白玉堂可是幾百年前的人物,現在還有戲班經常演五鼠鬧東京的戲呢。

黛玉卻微微一震,道:“我知道了,這一趟謝先生辛苦了。若是白公子不來尋先生便罷,若是來尋,我也想見見白公子,請先生轉告。”

黛玉從撬開了瞿天的口,謝隐越發不會輕視黛玉,對于黛玉的安排,謝隐也沒有異議。嗯了一聲,便出去了。

謝隐走後,雪雁便捧着一套男子衣衫和一封銀子進來了,這是黛玉之前吩咐紫鵑去取的。

“姑娘要這些東西做什麽?”雪雁問。

“先備着吧,說不定能用上。”

果然謝隐去了之後沒多久,就打發人來請姑娘去書房。黛玉端着衣衫銀兩去了。雪雁看着黛玉的背影,低聲道:“姑娘難道是神仙不成?”

黛玉沒讓人跟着,捧着這些東西進了書房,白玉堂和謝隐已經等在那裏了。

之前匆匆一面,白玉堂只知道這個姑娘極美,還極有決斷力。現在黛玉換了衣裳,洗淨了臉進來,越發驚豔。

黛玉和謝隐打了招呼,便坐下來了。

謝隐道:“白兄是來此行的。”

黛玉點點頭:“我知道。”又把手上托盤推到白玉堂面前:“既然白公子另有要事,我們便不留客了,這套衣服送給白公子。”

白玉堂穿的普通夜行衣,一身的黑色,若是不注意,和本朝服飾瞧不出區別。但是黛玉前世在潇湘館的最後幾年,以各種雜書為伴,一眼就瞧出白玉堂的衣裳是宋制。

夜行衣都以輕便貼身為主,但是本朝的夜行衣是立領,白玉堂的夜行衣是合領,而合領正是宋朝服飾的特征之一。

之前匆匆瞥一眼,黛玉還不是很确定。當從謝隐口中得知此人叫白玉堂之後,黛玉便隐隐覺得難道此人是如假包換的白玉堂?傳說白玉堂在三探沖霄樓的時候慘烈殒命,難道他也得了奇遇,卻重生在了本朝?因黛玉自己是重生的,便有此推斷。

白玉堂愣了一下,他早就看出此間的人穿衣風格不似大宋,但是自己身上的夜行衣卻沒有明顯的特征,難道這也叫這姑娘看出來了?“謝謝林姑娘。”

黛玉淺笑一下,道:“冒昧問一句,白公子接下來可要去哪裏?”

白玉堂急于搞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坦然答道:“這幾日我想四處逛逛。謝兄和林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恩德未報,日後定要來府上叨擾的。姑娘問這個做什麽?”

黛玉道:“也沒什麽,我是揚州巡鹽禦史之女,此次來蘇州乃是為家父祈福,隔幾日便要回揚州。若是數日之後白公子有什麽疑問,可來問問。我們若不在這裏,便是在揚州禦史衙門。”

說完,又将一封銀子推到白玉堂面前:“這裏有些銀兩,白公子可以先拿着,日後再還我,若是白公子不需要,我也不強求。”黛玉知道白玉堂是可以入皇宮盜三寶的人物,銀兩這些事必然難不倒他,所以将話說得明白,這銀錢白玉堂可拿可不拿。

白玉堂越發驚愣,明明這少女什麽都沒問,仿佛已經看穿自己底細一般。白玉堂看了一眼面前的衣裳并銀兩,沉思片刻,收了起來:“林姑娘慷慨相贈,白某卻之不恭,東西我先收下了,日後定會償還。”

黛玉道:“這不值什麽東西,白公子若是沒急事,可留在府上稍做修整。我還有事和謝先生商議,便先告辭了。”

黛玉出來片刻,便有個小厮端着傷藥過來,并讓白玉堂有什麽吩咐只管找他,那位林姑娘顯然安排得很妥帖。

白玉堂在沖霄樓受了些皮外傷,又大戰幾場,現在身上又是血又是汗,倒急需沐浴裹傷。雖然白玉堂心中許多疑惑急需解答,迫切需要出去打聽,也不急在這一時片刻。便先留在林家不提。

黛玉和謝隐從書房出來,之前人多事多,謝隐有些些話來不及問,現在得了空才道:“姑娘怎麽會來接應我們?”

黛玉笑道:“我可不是接應你們,而是接應謝先生,我并不知道白公子會和先生同行。我想着太虛教人多勢衆,萬一謝先生露了行藏,要脫身終究要費一番功夫,便想着來看看。而我自己功夫平常,剩餘幾個護院也不是能戰的,我又擔心來了反給先生添亂,所以借了一下黎巡撫的大旗。”

說起那杆大旗,回府之後黛玉已經第一時間讓人燒了。戰旗都是繡的,因時間倉促,黛玉來不及準備,是臨時畫了一面旗,也就遠遠瞧着唬人。

黛玉說得雲淡風輕,謝隐卻知道這姑娘是如何算無遺策,才能及時救了自己和白玉堂。除了黎字大旗,用十來乘的馬造成聲勢浩大的假象也殊為不易。用馬匹拖着樹枝來回跑,虛張聲勢是戰場常用手段,但那也僅限于對方看不清的前提下。太虛廟在高處,一眼便能望見到底來了多少人。

“那些煙塵也在姑娘的算計之中。”謝隐用的是陳述句,并非疑問句。

黛玉點點頭:“我們人馬少,被太虛教的人瞧出來了這出空城計不但唱不成,還會羊入虎口。于是我特地吩咐帶了塵土和鍋底灰,邊跑邊揚。太虛教的人看到這許多煙塵,或許可以蒙混過去。”所以今日黛玉一行人都帶者帷帽面巾,便是為了盡量避免塵土入眼和口鼻。

謝隐聽完,也不禁佩服這姑娘思慮周詳。同時,謝隐還有一個疑問:“姑娘是如何得知黎大人今日會圍剿私鹽密倉的?”

黛玉搖頭:“我并不知曉。但是太虛廟知道他們的密倉在哪裏,我從那個方向攻來,他們自己做賊心虛,便越發會篤定來的就是黎大人的人馬。”

看,人家林姑娘唱空城計,硬是把太虛教的心理全算計了進去。思慮周詳,算無遺策。可惜是個女子,若是個男兒,當是征戰沙場,戰無不勝之人。謝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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