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拿到了賬本,黛玉一行便該回揚州了。啓程前,周興旺的案子也判下來了。
自從餘康德去找黎啓坦白了私鹽密倉的所在,便算是和甄應嘉結了仇,那餘康德反而沒什麽顧忌的了。
黎啓最恨貪贓枉法,為官懶政,餘康德就算是将功補過,也不會在周興旺的案子上稍有懈怠。
別說周興旺襲擊巡鹽禦史之女許多人證,就是興旺水寨以前做的那些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事,現在也許多受害人找上門來。
興旺水寨大當家落網,餘康德便剿了興旺水寨老巢,抓回不少喽啰。這些人中有嘴硬的,有人卻熬不住刑,吐露了興旺水寨參與運送私鹽的事。
原本周興旺罪大惡極,十條命都不夠問斬的,但因他也算私鹽案的一個人證,便暫時收監。
幾件大事塵埃落定,黛玉便在蘇州尋訪了兩位名聲不錯的郎中,請回揚州替林如海診病。
一直囚禁在林家石屋的瞿天和周瑞也一并帶回。
周瑞倒沒什麽,榮國府的奴才而已,便是姑老爺家将其打了殺了,也只需要向榮國府解釋,再說,周瑞也犯了國法,總之是難逃一死。倒是瞿天,既是先太子犯事時候的重要人證,又是榮親王的心腹,就這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榮親王一日不倒,一日有人尋訪。
黛玉和謝隐商量,他們死要見屍,便給他們一具屍體。
便從太虛教被炸得面目全非那十幾個人裏面挑了一具和瞿天身量差不多的,把瞿天的令牌等燒不毀的物件塞那屍體旁,一并交給了餘康德。
林家祖宅被襲擊這次也在蘇州州府報的案,便一事不煩二主了。
因怕瞿天曾經是龍禁尉的人,身上有什麽特殊标記,謝隐還特地挑了一具被燒焦的屍體,不但皮膚全毀,連衣裳也都燒成了灰,只能通過身邊掉落的物件兒辨認身份。
另外,黛玉還在那具屍體懷裏放了一本燒毀的書。
書籍見火成灰,但是能從分層的灰燼中分辯被燒掉的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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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妥這一切,黛玉一行才啓程。這次黛玉回揚州,一路上安生了許多。
太虛廟被炸死了十幾個人在林家祠堂,興旺水寨都被剿滅了,私鹽密倉被查封,龍禁尉和刑部的人正在徹查私鹽案。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都讓那些恨不得滅了林家全家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為了避免路上瞿天和周瑞弄出動靜來求救,謝隐封了兩人的穴道。不過一日,一行人便回了鹽政衙門。
現在鹽政衙門還留着部分龍禁尉和刑部的人,因而回府之前,謝隐直接把瞿天送去了一個巡按團已經查過的林家莊子上,只要巡按團不殺回馬槍,那地方反而是安全的。只帶了周瑞回府。
賈琏連日來尋不到周瑞,官府都查上門了,林如海也絕口不提處理財産托孤的事,賈琏想到周瑞那些姑父要将表妹托付給林家本家的話,早就慌了。
好容易聽說表妹從蘇州回來了,賈琏其他事全撂開了,也忙不疊的去迎接。
結果就看見林家一行表情肅穆,押着周瑞,還帶着棺木。
這回黛玉一行接連遇險的事早就傳回了揚州,林家也都知道這次林家随從死了人。所以,這次所有護院皆有家屬來,見了人活着回來自是喜極而泣,見了棺椁回來,難免傷心痛哭。
唯獨榮國府的人見了五花大綁的周瑞,驚愣不已。
黛玉吩咐賬房重賞了這回遇難的人,又讓帶回來的郎中先給林如海把了脈,父女兩個卻沒說關于私鹽案的事,直接開始讓周瑞和賈敏的陪房對口供。
周瑞這人骨頭不硬,在蘇州的時候,黛玉每日都很忙,就沒時間審周瑞。但是黛玉讓周瑞親眼見了太虛教那些人是怎麽被炸死的。
現在周瑞只和賈敏的幾個陪房一照面,就知道全完了,痛哭流涕的道:“我說,我什麽都說!”
至于賈敏那幾個陪房,為了避免和周瑞串供,一律點了啞穴。
那些人在林家生活了二十多年了,林如海夫妻都是善待下人的人,之前即便被控制起來,心中有鬼的那個都懷着一絲希翼。
直到見到周瑞這副模樣,其中一人雖口不能言,卻止不住的眼淚往外流,臉上寫滿絕望。
賈敏之死很快就查清楚了。原是周興旺的水寨搭上私鹽生意後,周瑞也在裏頭分潤。一來二去的,周瑞愈發富裕,膽子也越發大了。
後來林如海做了巡鹽禦史,在查訪私鹽案的事,不但動了甄應嘉的利益,連帶也影響到了周瑞的分潤。甄應嘉想給林如海一個教訓,和周瑞一拍即合。
當初賈母給賈敏挑了幾房陪嫁,為了讓這幾房人家對賈敏忠心,其家人都留在榮國府,賈母親自捏着身契。這原是大戶人家的普遍做法,事情壞就壞在榮國府不分長幼,亂了尊卑,将掌家大權交給二房太太王氏。
周瑞是王氏的陪房,在王氏面前極受重用,周瑞索性扯虎皮做大旗,用家人威脅吓唬賈敏的陪房,終究有一個白姓婆子受不住威脅,做了驚天錯事。
那白姓婆子随賈敏下了江南,嫁的是林家家生子。而她娘家哥哥卻留在榮國府,便是王氏身邊的一對大丫頭金钏、玉钏的爹。
黛玉抖了抖手上的鞭子,問周瑞:“這樁事有無別的指使人?”
別看黛玉并沒有對周瑞用刑,周瑞看到黛玉手上的鞭子,早就吓破了膽。她一看黛玉嬌嬌俏俏的,白玉般的手指握着鞭把,就想到那夜在林家老宅,這小妖女也是拿着這鞭子一甩就卷起火把,再一扔就點燃了祠堂外的火油。
後來那燒紅半邊天的大火,那吓得人肝膽俱裂的爆炸,還有橫飛的血肉,一幕幕畫面仿佛都在周瑞眼前回放,自那以後周瑞就沒睡個好覺。
“沒……沒有了,就是甄應嘉指使的。”
“這裏面沒你主子的事?”
周瑞頭搖得像撥浪鼓:“真沒有,我們太太和姑太太無冤無仇的。”
這話黛玉是相信的,王氏再不喜歡自己,也不至于這麽喪心病狂,害了自己的母親,之前還同意自己和寶玉的親事。但是周瑞到底是王氏的奴才,事實擺在眼前,兩家也結仇了。
林如海父女讓賈琏旁聽了審問周瑞的過程,将口供錄成文書,一份完整的交給了賈琏,半份交給了巡按團。
周瑞實在是口松,竹筒倒豆子似的吐了許多,其中便有關于販賣私鹽的部分。
賈琏自從聽完周瑞的口供,臉如死灰。下江南的時候,賈琏滿心的想發一注橫財,現在得知了林家晾着自己這麽多天的真相,賈琏甚至覺得林家留自己一條命在都是人家大度。
從書房出來,賈琏腿都是軟的。
見了賈琏這個樣子,黛玉道:“琏二哥哥,若想不被連累,趁早劃清界限的好。我在榮國府生活了這幾年,知道府內什麽情形,所以不遷怒二哥哥,別人卻未必。”
黛玉在榮國府幾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賈琏都和她不熟,只知道林家表妹生得極美。但是方才黛玉一句話,卻讓賈琏覺得脊背發涼了。有心想多問一二句,黛玉留下這句話已經走遠。
賈琏雖不學無術,也不是蠢人,略思量之後,明白了黛玉口中的別人便是官府。自己父親還是榮國府的襲爵人呢你,二房犯的有關私鹽案的事,豈不是也得自己一房擔着?
賈琏越想越是絕望,渾渾噩噩的往外走。
昭兒見自家主子臉色煞白,魂不守舍的,忙上來扶了賈琏。
林如海帶着黛玉回了內院,才取過紙筆,一邊口中和黛玉閑聊,一邊在紙上寫:玉兒為何将周瑞的供詞交給巡按團,若是巡按團裏有人僞造證據陷害為父,咱們豈不是連底牌都交出了?
黛玉一邊跟林如海說被賊子跟蹤,為了脫身炸了林家祠堂的事,一邊在紙上寫:現在鹽政衙門裏都是各方耳目,瞞不過人,索性大方些。
林如海知道黛玉說的有道理,便不再說什麽了。直接将字紙扔在冰盆裏,直到墨跡全都暈開,一個字都認不出來了,父女兩才各忙各的。
至于榮親王有沒有在巡按團裏安插人,巡按團的人會不會誣陷林如海,黛玉也都不擔心。除了周瑞,還有瞿天這張底牌呢,白五爺給自己那本賬冊,黛玉也略翻了翻,知道有了這張底牌,父親必能從私鹽案脫身,為了保證安全,交給了謝隐保管。
為防隔牆有耳,賬本的事黛玉連林如海都暫時沒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