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責怪(上)

沈昭渾渾噩噩地睡了好久。

背部的疼痛讓他無法安眠,腦子裏很清醒,但身體卻疲倦不堪,動一動手指頭都似乎費盡了全身力氣。

玉律司的鞭刑在斷情宗是出了名的,執鞭的人都是要練了幾十年了,才敢在弟子們身上動手的。講究既要打得疼、難以恢複,要受刑者記一輩子,從此再也不敢犯宗規,又不能傷及性命,要讓受刑人慢慢熬着,直到傷好為止。

沈昭日複一日地只能躺在偏殿,師兄師弟們輪流給他換藥、送飯,收拾床鋪,看到他背上的傷口總是不免提一句師尊太狠心了。

掌教和其他首座不護着沈昭,那是因為他不是自己峰內的人,但自家首座還不護着,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有師兄說寒了心,自從分到清淨峰,常常受其他峰的弟子白眼不說,連首座也對他們不聞不問的,根本不像其他首座那樣護短。

沈昭以前遇到這時候,總是要維護師尊的。

但他這次卻覺得有些累了,其他人高談闊論的時候,他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他不怕這一百的鞭刑,也不怕所有人的嘲弄和白眼,唯獨只有那一個人,唯獨他不行,唯獨他不能這樣忽視自己,還非要他承認自己錯了。

沈昭不覺得自己錯了,他要是不把那暗器射出去,不知道賀雲游還有多少法器來對付他。

他躲過了一次,不能确定還能躲過下一次。

所以他用了暗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為了性命,卻受到了處罰。

沈昭不知道,原來他只是不想死,就算錯了。

師尊從那夜被他撞破之後,就再也沒來過,那罐藥膏卻像是取之不能用之不竭,總是不見少。

等到一個月後,沈昭勉強能下床走路的時候,親自送藥膏去正殿。

晨間的日光很清透,穿過一大片琉璃瓦灑在殿內的時候,就像給殿內的青年罩上一層如水的薄紗,朦朦胧胧,美得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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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清徵手裏是一柄白色的象牙梳子,那梳子的顏色單看還算柔和,但亦不如他的頭發,他的發絲像是山間的雪。

高山巍峨,山雪皚皚,綿延到天際,難收難管。

沈昭見到他之後,本來準備好的說辭都說不出來了。那些委屈和夜裏令他輾轉難眠的事實,準備好的要問的話,都煙消雲散。

好像在他面前,他所有委屈都受得了,都怪不了他半句。

沈昭把藥放在桌子上,要拿他手裏的象牙梳子,和往日一樣為他梳發,輕聲道,“師尊,還是弟子來吧。”

“不必了。”

聞清徵的手上用了些力氣,沒有把梳子給他,只是淡淡道,“不敢勞你。”

“師尊,您……”

沈昭怔了怔,轉而心頭有些薄薄的愠怒升起。他從來沒覺得那麽憋屈過,就算是贏了比試卻被剝奪進入內門的機會時,他也不覺得那麽難堪。

聞清徵對他這樣疏離的态度,讓他很不是滋味。

沈昭把手縮回去,抿着唇,“師尊,您是什麽意思?是不把沈昭當您的徒弟了嗎?”

“我能教得了你嗎?”

聞清徵把那梳子放下,鈍鈍地一聲,目光如霜冷冽,直射向他,“我教了你用暗器了嗎?你到底跟誰學的這下三濫的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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