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比武
比武
次日。
晨曦入軒，往地面投下一紋花影，窗外鳥鳴清脆。
合虛境的仙鐘響起，那綿長的空靈聲穿過雲際，也敲在葉初羽的心頭。窗外傳來少年人的嬉鬧，應是到了早課時辰。
葉初羽梳洗後去往課堂，平常她都是最早到的那個，今日卻走得閑庭信步，那些同門瞧見她就一陣交頭接耳。
"安靜! 統統安靜!"
夫子維持秩序，朝葉初羽點了點頭，示意她趕緊坐下。他對這位小弟子的印象不錯，謙遜有禮，聰穎好學。
夫子清了清嗓子，繼續講解仙族的歷史和古典經義，一個時辰後早課完畢，到了習武時間。
聽得暈暈沉沉的弟子們瞬即來了精神，跑去練武場舒展筋骨。
此處位于仙境一處空曠之地，前方河流蜿蜒，後有青山環繞。平常習武後，男弟子會衣裳一甩，跳入水裏沖洗打鬧，女弟子則會去林中幽靜的小湖沐浴，昨日葉初羽沉水之事就發生在那裏。
當下，好動的少年們都興致勃勃地圍在周邊，有鼓掌起哄的，有吹口哨的，還有哼曲兒的，練武場變了戲臺子。
—— 因為，小綿羊師妹要和虎虎生威的大師姐比武了!
楚笑率先走到場中央，婀娜的身子轉了一圈，向周邊抱拳致意。
她自來享受衆人矚目，年輕這會兒也長得美，杏眼圓臉，長身細腰，性情熱烈，也難怪許多男弟子将她捧成空中月，夢中花。
葉初羽神色鎮定地看着她，腦子裏就只有幾個字。
—— 殺，還是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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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大部分人都在為師姐助威，卻也有幾位為葉初羽抹了一把汗。
安繡兒拉着秋芯的手，擠到前方:"也不知道小師妹怎麽了？哎，可別受傷了!"
秋芯模樣楚楚，愁着臉低聲道:"她雖練武勤奮，靈力不弱，但比楚笑師姐差遠了。"
場中央，楚笑一個淩空拔劍，劍光閃爍，招招對準了要害且力道強勁，這哪是比武，分明想索人性命。
如果換作以前的葉初羽，必定不是對手。
然而，當下這個葉初羽只要單手一招，就能置對方于死地!
可面對楚笑的進攻，她只是擋劍避開。因為衡量之下，她決定留在仙境時，在達到重要目标之前，不能太過張揚。
葉初羽有意帶節奏，兩人從地面騰至虛空，驚散了碧空間的兩行白鷺，又飛往河面踏水交戰，激起浪花飛舞，繼而回到陸地。
"果然是魔性狡詐! 打不過就逃？" 楚笑搏得過于用力，逐漸氣喘籲籲。
葉初羽的目光如鷹銳利沉着。
圍觀看戲的人十分投入，那份緊張不少于比武者。
一位長相俊朗但左臉有道疤痕的男弟子，勾起薄唇:"真沒想到小師妹還挺有能耐，我賭她贏。"
陌淩霜人如其名，秀色冷豔，斜眼道:"墨成師兄，你是在助他人之危嗎？還是你風流成性，忽然看上了她？"
儒雅的錦文急忙獻殷勤，幻出把扇子，為陌淩霜搖扇生風:"師妹別動氣，我們的師姐多厲害，打得那小丫頭一個勁兒地逃，還不了手。"
其他人也是叽叽喳喳，還冒出不少牆頭草，對小師妹必輸的看法似乎有了轉變。
楚笑聽見某些不悅的言辭，怒火中燒，凝了所有餘力注于劍端，淩空旋出五彩之光，擊向葉初羽的四肢與軀幹，存心想廢了她。
葉初羽看得明明白白，唇邊浮現一抹笑。
铿锵，一截斷劍飛至空中，明晃晃地旋了幾周，往人群刺落。
人群如沙石散開，一位肩膀插劍的弟子吼着跑了起來，瞬間練武場亂作一團。
"你……" 楚笑也連人帶劍跌落在地，手捂左臂，遽然疼得面容猙獰，鮮血從指間汩汩而出。
原來葉初羽的劍在作抵時，被斷成了好幾截，另一半劍刃穿透了楚笑的左臂，在刺向錦文時被他眼疾手快地用扇子擋了去。
當然，這些都是葉初羽故意所為，但電光火石一剎那，快得沒人能看清，只當是意外。
"師姐，承讓了。"
—— 先給個教訓，以後慢慢收拾!
—— 還有看熱鬧的各位，你們殺我子民，但是将來之事還未至，就先放你們一馬!
葉初羽收回斷劍，神情淡定，雪白的袍子沒染一滴血。
衆人驚愕不已。
"剛剛，那可是楚師姐的絕招，舞凰之光啊!"
"竟然被小師妹輕易化解？她人還毫發未傷？這這這實屬運氣好!"
"吓死了，看得我心跳驟停。"
然而，葉初羽已在他們驚魂未定的目光中潇灑轉身，留了一道挺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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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羽回到房，因為神魂還未适應這具肉身，難免疲憊，就在她合衣歇息時，重重的敲門聲響起。
"葉初羽，仙尊聽聞你與楚笑比武一事，請即刻随我們去清心堂。"
門外站着兩位紫衣的高階弟子，中階弟子如葉初羽穿的是白衣。她并不意外當下場面，于是鎮定随行。
步入清心堂內，看見紫玄仙君的那一瞬，葉初羽有些激動，仙尊的模樣與記憶中的有所區別，真人更是風華卓越，氣勢如虹。他雖已不年輕，卻依然是朗目疏眉的美男子。
"跪下!" 紫玄仙君揚眉怒喝。
很久以來，葉初羽再也沒有向任何人下跪過，但是向仙尊敬拜她心甘情願。
紫玄仙君揮退其他人後，踱步至她跟前，訓道:"當今天底下的仙境少之又少，合虛境作為仙境之首，能夠容納你，而你不知珍惜，與同門比武鬥毆，引起公憤的話，連我也保不了你!"
當初，紫玄仙君确實頂了衆多質疑将葉初羽納入合虛境。
見她靜默，紫玄仙君搖頭蹙眉:"雖是意外，可你傷了楚笑，觸及她的靈脈，今後她修煉必定事倍功半，連升級高階弟子都成問題。"
見葉初羽還是靜默，他沉嘆一聲，聲調語重心長:"初羽，你阿娘曾經将你托付于我，我看在她是我師妹的情面上，收留你修煉學仙，可你仙魔混血的身份确實屬實，若你自己不顧惜，你要我如何是好？"
阿娘……
至今鎮定的葉初羽微微輕顫，雙手揪住腿上的袍子。
她的阿娘，在辭世之際都是郁郁寡歡，無法安詳離去，只因惦記着女兒今後會不會受苦……
葉初羽向紫玄仙君鄭重地磕了三個頭:"初羽感恩仙尊的收留，照顧，初羽會在半年後，自行離開合虛境。"
這句感恩話，從前的葉初羽沒來得及親口向他道出。
因為，自今日算起，紫玄仙君将在半年後仙逝，後繼的啓軒仙君尋了個借口，将自己逐出了仙門。葉初羽不想讓仙尊為難，并且她早想離開此地。
紫玄仙君愣了好一會兒，他是看着她長大的，這娃兒自來溫順謙謹，閉關後再見，怎變得清冷傲氣？
因為比武這出意外，衆人都看在眼裏，所以他不得不罰罪她。
紫玄仙君無奈召執法師入殿，命道:"合虛境弟子葉初羽，比武傷及同門，按仙規，輕者十記鞭刑，重者五十記，看在是初犯且是意外，就罰十八記。"
話音剛落，葉初羽道了聲:"謝仙尊。"
她起身整整衣袍，擡起還比較孩子氣的小臉蛋，一雙別致的鳳眼眸光沉冷，神情淡漠地走向堂外。
執法師很詫異，其他人受鞭刑哪個不是涕淚淋漓地求饒，幾乎都是被拖着走的，他卻要追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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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罰後，葉初羽被送回房裏。仙尊派了女藥師過來清理傷口，這位顯然不太待見她，大致料理一番就走了。
傍晚時分，安繡兒和秋芯悄悄前來探望。
剛進門，秋芯就眼眶發紅，桃花眼蒙上水汽，抿了抿小嘴:"初羽師妹，你身上的傷，很疼嗎？" 雖然葉初羽換了件幹淨的衣裳，秋芯還是瞥見了她手臂上的繃帶。
"我給你梳梳頭吧。" 秋芯尋到一把梳子，坐在床邊替她梳理，頭發有些打了結。
安繡兒劍眉星目，紮着長馬尾頗顯英氣，她本想心直口快地叨幾句比武的後果，但将話咽了下去，向葉初羽遞去一只袋子:"你應該還沒吃東西吧？這些是米糕，還有幾個果子。"
葉初羽默默地看着她們，心間泛起波瀾。
她想起未來某天，安繡兒與秋芯相戀之事暴露，會被當作敗類廢除靈力後逐出仙門。再之後，安繡兒抱着垂死的秋芯回合虛境求助時，卻沒人回應她們。秋芯死後，安繡兒也殉情而去。
那時，她已在東荒的扶桑山，得知消息後，難受了好些天。
眼前這兩位是她在合虛境裏少有的朋友，或許這次，她能幫她們避過劫難？
葉初羽暗自思索，走神之際，一個名字溜進耳裏。
乘願……
驀然，她血脈急湧，抖着唇，只字片語地問道:"乘願，師兄，你們剛才說？"
"乘願師兄前個月下山辦事去了，你記得吧？傳信說他過些日子就回來。"
"下山，可是為瀛洲縣抓妖的事？" 葉初羽仰身握住安繡兒的手。
"哎呦，師妹你的勁兒什麽時候這麽大啊!" 安繡兒能與男弟子扳手腕，卻被小師妹握得直喊疼。
葉初羽忽然嘴裏喊着:"兔兔，兔兔!"
安繡兒與秋芯面面相觑，兔兔是個什麽鬼？
然而葉初羽自己清楚，憑記憶，即将發生兩件要事，萬萬不能錯過!
除了兔兔，還有，乘願…… 她與他那該死的初吻……
要在半年內拿定他？
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