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吻
初吻
就是那該死的意外的初吻,曾經将她和他的人生之軌交彙了。
而今,每當葉初羽念及乘願的名字,就會經歷一次又一次的穿心之痛,她巴不得将他忘卻在那場朔風狂雪中。不,她更想讓他嘗嘗被愛人一劍穿心的滋味!
--- 卻又不得不盤算,怎麽在離開合虛境之前拿下他?只有半年時間。
因為這個仇人,也是她曾經的寶貝女兒圓圓的…… 阿爹!
但這會兒,葉初羽還挂心另一件要事。
她腰間系了只袋子,正在花園附近采撷沒人要的野菜野果,她認得這些,在自己漂流求存那會兒,能撿到既是福,口味與營養也不錯。
蹲身撿果子時,地面的花影綽約間映入一道身影。
葉初羽擡眸,走來的是墨成師兄,高大的身影擋在她跟前,将陽光也遮了去。
"小師妹,原來你喜歡吃野味?所以靈力大增?" 墨成眯着桃花眼,笑盈盈地俯身看向她,眉梢唇角含了一絲風流,瞥見葉初羽手臂上因鞭刑還未褪去的傷痕時,目光現出憐惜。
自比武後,葉初羽發覺同門對她的态度多有轉變,有些更視她為眼中釘,比如陌淩霜,錦文那幾位常與楚笑玩一塊兒的人。而許多人的目光從嫌棄變為了好奇,悄悄地看她,像觀摩怪物般。
墨成卻是個例外。
他明目張膽地打量,極為黑亮的眸子即含了好奇,還有一股說不清的摻雜。
葉初羽沉默起身,那只袋子已是鼓鼓的,該下山辦事了。
"初羽師妹," 見她一言不發地離去,墨成追前幾步攔住她,"你去哪?"
"讓開。" 葉初羽揚起那張粉嫩稚氣的臉,瞪着水靈靈的鳳眼,見他還要執意,冷冷道,"我不說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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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看似及笄之年的清純外表,散發出淩人的氣勢,反差奇異。墨成顯然很吃驚,不過雲淡風輕地笑了笑,讓開道。
葉初羽拍拍袍身長揚而去。
她記得從前與墨成師兄沒甚交集,如今他對自己感興趣了?果真都是些欺軟怕硬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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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晌午,葉初羽靜悄悄地離開仙門。在遠離仙境一段距離後,她環顧四周确認無人,便踮了踮腳,身體竟騰空鑽往雲層。
按理說,她只掌握了禦劍飛行這類法術,因此得避免被人瞧見直接飛空。
她轉着圈兒從高空俯瞰,印象中,那次是未時,樹精追着兔兔從一林裏竄出來,她剛好從旁經過就出手相救了。
應該就是那處! 樹林深幽,旁邊有條溪流潺潺,一方紅梅次第開。
合虛境四季如春,而外界此時正值冬末初春,寒氣未消。
葉初羽趴在一朵厚實的雲裏,那軟綿綿的雲絮挺濕冷。至今沒喝水,她口幹舌燥,捏了小片酥軟的雲朵含入嘴裏,涼意從舌尖傳至周身,她打了個哆嗦,卻也精神許多。
眼觀下方,守林待兔。
未正時分,果然,有只雪球似的小東西從林子裏滾彈出來,卻被幾條長藤枝又給拽了回去。
那小雪球就是兔兔,撲騰着四肢,咧出小尖牙咔咔咬斷纏住後腿的枝條,眼淚汪汪,連滾帶爬地四處逃命。
兩只皺巴巴的樹精抖着葉子,似乎挺享受貓與老鼠的游戲,攔住兔兔的去路,将它像個球似的左一推,右一甩。
兔兔急壞了!
猛地大吸幾口氣,鼓起胸脯變成一只巨型兔,一雙紅眼睛足有燈籠大小,張嘴就啃起樹精的葉子。
樹精受驚,甩出一條粗壯的枝條纏住兔兔,并用衆多柔枝織成藤網,正要罩住它時 ——
葉初羽出現,纖細白亮的手指一旋,就将那藤網切成了斷片。
樹精見來者不善,吓得趕緊搖擺着粗壯的木頭身軀,快速退往林子深處。
葉初羽扭頭,瞧見兔兔已恢複成那團小白球。
她展顏一笑,露出珍珠般的小牙齒,登時模樣明媚可愛。走到兔兔跟前,她蹲身托着自己的腦袋,打量它。
兔兔的力氣所餘不多,正用小門牙撕咬着纏在身上的藤枝,看見葉初羽饞涎欲滴地挨近自己,它抖了抖唇邊的細須,紅眼珠子骨碌一轉,忽然肚子朝上,短腿一蹬。
—— 裝死。
曾經也是這樣,又萌又作,化成人形後依舊調皮。
"就你愛演戲!" 葉初羽揉了揉兔兔的小腦袋,随後一手提着那對耳朵,一手為它解開束縛。
小家夥立馬複活,扒拉着小短腿,抱住葉初羽的手腕就要咬。
葉初羽眼疾手快地拎開它:"兔兔,別鬧了,我帶你回家。"
兔兔扭着滾圓的屁股,根本不聽話,葉初羽從腰間的袋子裏掏出一枚果子:"這是仙境特産,吃了能讓你增強修為,我還有許多仙果仙草,以後你就跟着我?保證讓你吃飽喝足。"
兔兔窩到她的臂膀裏,接住小仙果囫囵吞下,舉起前腿 "嗚嗚嗚" 示意還要。
有奶就是娘! 這只百年來吸取天地之精華的小妖精,就這麽賣了身。
—— 曾經的第一個小夥伴找回來了!
忽地,兔兔豎起耳朵,似乎察覺到危險,騰身撲上葉初羽的領口,一個勁兒地往她胸裏鑽。
"別藏這兒。" 葉初羽打了下兔兔的小屁股,将它放入腰間的袋子裏,裏面有仙果仙草,早已為它準備了。
此刻,兔兔害怕的原因,葉初羽很清楚,剛才那些樹精只是小喽啰,它們的老大,一頭野豬精正在前來報仇,因為兔兔趁它午休時,偷吃了它珍藏的百年靈芝。
葉初羽走到樹林邊上,原地靜候。
因為她知道,那個人也即将來臨。
這便是第二件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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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願!
想起這個名字,葉初羽熱血沸騰,胸口又湧起那股難以承受的劇痛,但她強忍着挺直身子。
這時,沙沙聲從樹林中傳來,一道黑影正疾速靠近。
而她的後方也騰起飛塵。
有位少年踏馬而來,掃起一片春梅。
葉初羽回眸,望見碧空之下青衣染花紅,那人雙眸納星辰,眉間顯山河。
她差些沒認出這是他少年時的模樣。
她看着他舉劍從駿馬上一躍而起,身姿矯健地在虛空踏出輕靈的步伐,"小心!" 他風一般地掠來,一劍擋開了那只撲向葉初羽的巨獸,又将葉初羽抱着旋了幾周。
靠在這人懷裏,葉初羽聞見那股熟悉的冷香,若隐若現,卻直抵心間。原來自己都記得。
"你沒事吧?" 即便在危急時刻,乘願的聲音也是沉緩如常。
葉初羽擡頭,對上他那雙琥珀般澄亮的眼睛時,雙眸不由地模糊,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大雪紛飛日,身子不聽使喚地顫了起來。
恨,她恨!
乘願卻以為她是害怕得發顫,将她擋在身後。
野豬精剛才被撞翻在地,滾了幾圈爬起來,抖了抖比黑熊更魁梧的身軀,氣得用獠牙拱着地面,嘩地,往乘願散出一片塵土。
趁灰塵飛揚之際,野豬精繞了個圈,閃電般地沖向葉初羽。
冤有頭債有主,它的目标是她袋子裏的那只小賊兔,正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啃着仙果。
兔兔吃了它的寶貝靈芝,它就吃了兔兔。
野豬精挺着那對亮铮铮的大獠牙,正要頂上葉初羽的腰際時,乘願一把抓住它的牙,提劍刺了下去 ——
"別殺它。" 葉初羽一手握住乘願的右腕,一手往野豬精的身上敲了一記。
轟隆,那只巨獸就倒了下來。
"是我不小心惹了它。" 曾經她也這麽阻止師兄,因為她知道是兔兔犯錯在先。
但她沒想到這回,野豬精不動彈了! 它癱倒在地面,十分委屈地用鼻子哼哼唧唧,呼呼嚕嚕,怒罵這兩位半路殺出的陳咬金。
乘願用劍柄戳戳它的肚子,這才吓得它裝死。
"你是合虛境的弟子?"
乘願打量這位姑娘,身上穿的是中階弟子的白袍。他微微蹙眉,覺得她眼熟。
葉初羽沒理他,腦海被往事充盈: 當那頭野豬精又蹦跶時,師兄将它打飛回了林子裏,曾經她心如小鹿亂撞,仰慕着師兄的風采,在轉身時不慎腳底一滑,師兄為了扶她也一同跌倒,然後就……
你倒是起來呀! 陪我演戲呀! 葉初羽心道,惡狠狠地看向癱在地面的野豬精,絲毫不見它有東山再起的跡象。
她又看向乘願,咬了咬唇,實在裝不出跌倒騙吻的事情來。
想想就惡心!
葉初羽忽地蹲下身,扛起那只比她高大十多倍的野豬精走往樹林裏,喊道:"快出來,把你們的老大接回去。"
稍許,那兩樹精探出腦袋,迅速用枝條綁住野豬精往回拉,還有一些小妖精藏在遠處偷窺。
葉初羽将手伸往袋裏,摸到了兔兔的圓肚子,"真能吃!" 她搜尋一番,掏出幾顆剩餘的果子扔給那些小妖精,"這些先拿去給你們的老大,靈芝一事讓它就此作罷,以後我會替兔兔加倍償還。"
當她再從樹林裏出來時,就見乘願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
怎麽?從沒見過有力氣的女人?
葉初羽鄙夷地斜了他一眼,冷哼。
瞧見乘願就心頭火起! 可那該死的吻怎麽辦?她還要她的圓圓!
惱怒前行中,葉初羽沒留意腳下,被之前的藤枝給絆住眼看就要摔倒,乘願一個閃身上前拉她,葉初羽扯住他的衣襟,兩人一齊滾落在地。
雙眸相對,距離不過呼吸之間。乘願衣領半敞伏在葉初羽身上,氣息淩亂起來,回神後正要起身,葉初羽卻反身壓上他,直直地盯着,眼眸通紅。
吻,還是不吻?
可她實在吻不下去,就猛地一口咬在乘願脖子上。
乘願雖痛,卻愣着沒有動,血順着他頸項流下來。
葉初羽已起身,拍拍衣裳無事發生般的走了。
乘願怔坐在地上許久,葉初羽已行得遠了,他琥珀色的眸光閃動,忽然高聲說道:"我記起來了,你叫葉初羽。"